因此,这几日,君顷就日日窝在那方小院里,赏花喝茶,听雨看山,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其间,兰烨等人常来,美名其曰探望,实则是过来蹭吃蹭喝。
又一日,君顷在院里附庸风雅,对着雨后的残花大发感慨,正念着“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就听见一声嗤笑。
来人难得着了淡蓝色的衣衫,散了发髻,青丝松松散散披下来,平日冷漠的眉眼就此软化,平添三分疏狂,而他柳叶眉温柔,冲着君顷微笑时,仿佛有春水漾开。
大司命沈墨。
“沈墨沈墨!”君顷欢欣的扑过去,挂在他脖子上。
“挺有活力嘛。”沈墨抱起她,眼角隐隐怜惜,口中却还是戏谑。
“沈墨……”君顷把脸埋在沈墨的颈窝里,眼眶有些湿,在学监的悲惨记忆齐刷刷涌上心头,看见沈墨心里就有几分委屈,再开口就有点哽咽,“我好想你。”
“……”沈墨轻轻拍着她的背,唇微微抿起,抿住了要溢出的那声叹息。
“沈墨沈墨,你想不想我?”君顷毕竟不是习惯哭哭啼啼的主,感伤那么一阵子,赶忙调整心情,笑嘻嘻问。
“我就算不想想,也不得不想了。”沈墨一笑,他生着狭长的狐狸眼,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有春色在眼角绽放。
“怎么说?”君顷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小心脏,问。
沈墨一笑不语。
好吧好吧,美人不愿意说就算了。君顷安慰自己,她向来对美人有很高的容忍度。
退而求其次,“沈墨沈墨,最近天界有哪些八卦?”
啧。沈墨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
君顷面色无辜。
啧啧。沈墨意味深长的又看她一眼,终是开口“多得很,君上想听什么?”
“有什么说什么。”一谈八卦,君顷就神采奕奕,兴致冲冲。
“‘天帝养女不得不说的故事’‘揭秘天君和夫子的内心世界’‘新版大闹天宫’,”沈墨一字一顿,表情认真,“你想听哪个?”
“……”君顷被噎了一下。
沈墨悠然一笑,等着她回答。
“那就……都说说吧。”很久之后君顷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秉承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豁出去自己积累好久的厚脸皮说道。
啧啧啧。沈墨反复品味了一下这句话,高深莫测一笑,轻咳两声开口“天帝养女生性顽劣,好出惊人之语。中秋夜宴……”
“停,”君顷面色沉痛,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下一个。”
“天君出席蟠桃宴,不为蟠桃为美人,”沈墨悠悠然念完这句话,补充道,“美人有待商榷。”
君顷嘴角一抽。
“夫子万年寒冰颜,乍然春色为谁开?”沈墨继续悠悠然念完,一本正经的面色后笑意止不住的流淌。
君顷默默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墨继续一本正经,“天君夫子,旷日绝战,昔日好友变情敌……”
君顷合了合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相爱相杀……”沈墨还在继续。
“停,”君顷觉得继续下去说不定会加重病情,捂着脸沉痛的叫了停,“下一个。”
“瑶池梓丘异兽谷,一朝不再,憔悴损,有谁堪说?”沈墨轻轻抚平衣裳皱褶,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憋笑憋得很辛苦。
“君顷兰烨和简飏,一班豆丁,恣肆为,人尽皆知,”君顷顺口接上去,声音从捂着脸的双手下闷闷的传来,“行了,不用说了。”
难怪沈墨说不想想她也得想……她最近的风头,实在是出的有点高……
君顷深切的进行忏悔。
“君上,”沈墨温声唤她。
“嗯?”君顷转头看他,寻求安慰。
“君上在这里,还开心吗?”沈墨没有笑,声音很轻,很认真。
怎么突然谈这么正经的话题……
蓦地,君顷鼻子一酸。
我不好,我快被九渊折磨死了……她很想这么说。
但是。
“嗯,”许久之后,君顷的眉眼一点点弯起来,笑意一点点绽放,“很开心。”
那一点点笑意,从开始勉强的嘴角缓缓展开,弧度渐扬,最后,完完全全化在春风里。
春风催发的火候正佳,春风摇摇过柳梢,过那个上扬的嘴角。
如此,便好。
沈墨静静弯了眉眼,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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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来访,在这满山盎然的春景里。
君顷挨着沈墨,碎碎说些近事,挑好的讲。
沈墨平日冷漠的眉眼化开来,温柔若一湾春水,君顷单单看着,就觉得如同沐浴春光。
二人谈天说地,空气里温馨脉脉,突兀的一道声音响起,“好兴致。”
有人笑笑道,微妙的讽刺语气,那么一瞬间,君顷觉得空气里有点儿酸。
抬眼望去——哟,美男啊。
来人着了银白色的长袍,春日阳光下仿佛幽蓝的冰雪,不觉冷,却觉得锋利如刀,而他眉眼精致张扬,硬生生将冰雪化为月下溪水的流丽,锋利固然,却不觉冷漠,只觉隐约料峭。
而他此时,正盯着沈墨,放肆一笑。
君顷眼睛微微一眯。
沈墨无奈抬手轻咳,“你怎么来了。”
“谈完了,自然来了,”来人信步走来,剑眉入鬓,凤眼勾魂夺魄,定定看着沈墨,“你不是来陪我的?”。
沈墨轻轻别过头去,君顷眼神一闪。
“你还真低调。”来人接着道,语气似讽非讽,似嘲非嘲。
沈墨眼睫轻颤,柳叶眉微蹙。
“你怎么不和她说你我的事情?”来人抱胸挑眉,看着他意味深长。
沈墨不语,君顷饶有兴致。
“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来人终于在不请自来后将脸转向了正主,“我是佘季。”
佘季,好像略有耳熟?
“佘、季……”君顷一字一顿重复,不知为何微微咬牙。
佘季看着她,眼里无声涌出一种笑意——恶作剧即将得逞的、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
“是沈墨的男人。”
是、沈、墨、的、男、人。
一句话,如耳边惊雷。
君顷那一瞬间,满脑子都是——终于来了。
终于来了,这位她神交已久的,佘鲲化为的神仙,他更响亮更出名的称号,是沈墨传闻中的断袖对象。
那个瞬间,君顷突然不敢去看沈墨的表情。
“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心下念头百转千回,面上君顷只是微笑着,冷静又矜持的道,“恭喜。”
“恭喜什么?”显然君顷的表现超乎佘季的想象。佘季眉梢一挑,无声张扬,锐利从鬓角一直延伸到眉梢。
“自然是恭喜沈墨找到心爱之人。”君顷缓缓说着,声调愉悦。
沈墨略略惊讶的转过头来,秀丽的柳叶眉有些不安的轻蹙。
君顷心里一跳,突然很欣慰,自己说的是恭喜。
君顷不再去看佘季,望着沈墨,诚心实意道,“恭喜。”
沈墨眼睫轻颤,缓缓垂眸,唇畔弧度轻轻扬起。
佘季啧啧一叹,“多谢。”
“不谢,”君顷兴致勃勃的盯着沈墨,发现他虽面色无异,如玉脖颈却是微红,好似霞光映在初雪上,晶莹里淡淡樱色,“虽说不谢,我对你们怎么相恋,却是很感兴趣。”
瞥见沈墨脖颈又红三分。
佘季大大方方一笑,“我还没化为人形之前,就爱上他了。”
君顷挑眉。
佘季神色柔和下来,锐利的眉眼不掩一腔深情,难以想象,张扬如斯,竟也能柔软成一江春水。
而这一江春水,满满都是沈墨的倒影。
“天下之大,得佘季之心者,唯沈墨一人耳。”
君顷看着他,看着他张扬的面容,看着他凤眸里深藏的认真,看着他唇畔坚定的弧度。
一笑,一叹。
这条路,何其艰难。沈墨和佘季又何其有幸,得以在漫漫人生中相遇彼此。
“恭喜。”君顷再次说,掩下略略复杂的心情。
“多谢,”佘季再次说,不容置喙的拉起沈墨,“此次前来,实乃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君顷颔首,心中暗骂佘季小气,面上仍旧笑容可掬,目送他们相偕离去。
沈墨的淡蓝和佘季的银白,衣袂翻飞的交汇纠缠,阳光下如月光和溪水。
君顷一刹那恍惚,想起方才临走时,沈墨朝她回眸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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