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华的竹楼里一星灯火如豆，莲花的底座温润沉敛，灯油是从八荒山采的草药制成，燃烧起来是淡淡的紫色，有幽幽的暗香。
九渊和他下棋，二人显然相交已久，图个消遣，气氛很是轻松随意。又一局毕，九渊端起茶杯啜了口茶，看着荥华一颗颗收着棋子。
他们之间的老规矩，输的人收拾棋盘。
“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荥华收拾着棋子，抬眼看他，听不出语气。
“说。”九渊靠在雕花木窗上，略略抬抬下巴。
“今日我久等君顷不至，便去寻她，”荥华平静的叙述着，“她的脸色不是很好，但是当我治疗的时候，你猜猜我发现什么？”荥华眸子幽深，定定的看着他。
九渊把放在雕花木窗上的目光收回来，“你发现她其实很好，休息充足，虽有疲累但并无大碍，而她的黑眼圈是被人画上去的。”
“猜得这么准，那就是你干的了。你的丹青之术，竟然用在这上面？”荥华略带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般处心积虑，她没赶到学堂也是你弄得吧？”
“是啊，”九渊浅浅的笑了，承认的很爽快，“在她别院上布了个遮光的结界。”
“原因？”荥华好似颇有兴致。
“这个……”九渊摊一摊手，“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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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到君顷的别院外，当初君顷的别院是九渊指定的，远离喧嚣风景幽美，此时夜已三更，君顷的院子里却仍依稀可见灯光。
“她昨日口出狂言你也是知道的，”九渊的身子隐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没本事知道你的提问内容，就用了自觉聪明的法子，花了一个晚上，把学堂里摆放的所有书籍典册都背了一遍。”
“花了一个晚上，全部？”荥华敏锐的抓到了关键点。
“是啊……她睡的太晚，我担心天帝知道了怪罪我虐待她，所以……”九渊摊了摊手。
“这不是重点！”荥华打断他，眸子在黑暗里暗光流动，“一个晚上背过那些书籍典册，这般战绩，胜过当年天帝。”
“这就是重点啊……”九渊懒洋洋的笑了，“在我看来就是。”
荥华看他一眼，不再说什么，伸手推开了君顷的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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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顷借着灯火，有一句没一句的看着书卷，夜色溶溶，灯火明暗闪烁，纸鹤在空气里悠然自得的飞着。君顷看它一眼，把笔一甩，惆怅难名的叹口气，“哎——”
“吱呀——”门被人推开。君顷毫不戒备，依旧懒懒散散的窝在原地，“来者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报上名来。”
“还不睡？”荥华好似没听见这话，淡淡道。
“夫子！”君顷听见熟悉的声线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在可以任她为所欲为的龙宫了……来不及惆怅感慨，君顷惊慌失措的表情已然虚空写着“夫子我错了你什么都没听见！”
“嗯。”荥华应了一声，走到书案前伸手拿起案上之物，赫然写着，“佛法之道，在于明心净物……”好生熟悉，荥华轻轻挑眉，细细一看，赫然是天帝当年笔迹。
荥华心情复杂的把手中的东西放回去，暗自琢磨自己还是当没看见的好。低头看着君顷忐忑不安的小眼神，荥华沉重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想揭穿，实在是帮人家开作弊器的人太强大……
“夫子……”君顷小心翼翼的说着，“这么晚还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吗？”
虽然君顷很是垂涎夫子大人的美貌，可是还是要为自身安全着想啊……
“无事，”荥华当然不能说是被九渊引来的，顿了顿，道，“天色已晚，君顷，你该睡了。”
“哦……”君顷早有倦意，虽然犹自想强撑，但夫子开口，颇有几分如释重负，“那我睡了……”
君顷打着哈欠向内屋走去，荥华静静看着她，走了几步，君顷顿足回首，欢快的向荥华挥挥手，眼角眉梢跳跃着纯然欢喜，“夫子，晚安！”
室内灯火脉脉，君顷只着了单衣，小家伙形容尚小，眉目之间尚含稚气，这般笑起来，却让人觉得……那么温暖那么明亮，好像突然看见一树桃花春日里盛开，花瓣柔嫩芳馨，泛着灼灼的艳丽的光泽却又不妖异，只觉得那么通透澄澈，整个世界的阴霾都化为乌有。
灯火摇曳，在雕花木窗上投出一片暖意，荥华看着她，柔和了眉眼，轻声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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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荥华回程的路上，九渊意味深长的调侃着，“你那一声晚安啊……不知要拨乱她心弦多久……”声调拉长，满是戏谑的意味。
荥华默不作声，听闻此言，偏头认认真真的上下打量他一番，心下就有几分狐疑。
——开始九渊跑去蟠桃宴，天界上下莫不以为他是去寻仇，他本也做如此想，后来见九渊对君顷这般上心，他虽不说，心下却是猜测，九渊是看上了小家伙。
刚刚他听这话，心中一动……下意识觉得九渊是吃醋，可方才打量九渊脸色，九渊面色坦然，唇畔带笑，确确实实是浑不在意的意味。这般想着，荥华就问了出来——“九渊，你对君顷……”
九渊笑着微微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你……”荥华眉头微蹙，问。
“你想太多，”九渊轻笑摇头，“如我所言，带她来八荒山看看风景，仅此而已。”
“此言当真？”荥华狐疑的看着他。
“当真当真……”九渊笑眯眯的道。
“自她来学监，你就在我这儿赖着不走，还数次暗中关照，”荥华平静无波的诉说着，“今日你为我解惑，大可不必来她的院子，你引我来，多半也是不想她再熬夜吧？你如此行事，说对她没意思，你打算骗哮天犬？”
“要说话就好好说话，请勿夹叙夹议，明面说话暗地里打冷枪，”九渊煞有介事，“别侮辱哮天犬好吗？”
荥华默默在心底给自己烧了根香，果然和九渊说话会折寿，“别岔开话题。”
“呀我们难道不是在讨论正事么？”九渊笑了，荥华瞥他一眼，深切觉得这副皮囊长在这货身上简直是浪费天界资源。
“我说真的……就是带那个小家伙纯看风景啊。”九渊微微眯起眼睛，仍旧是柔和的笑着。
荥华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心中却微微一动……觉得这笑和刚刚有些不太一样。
好像走过万水千山一眼看见那个人的影子……人潮百里，却只有那一眼穿越宿命的因缘，猝不及防的来不及高兴或者悲伤，只觉得寂寥。
夜色深了。
－－－－－－题外话－－－－－－
夫子大人昙花一现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