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君顷栽倒更是实打实的。
栽下去的一刹那，君顷清晰的听见那人声线带笑，“荥华有事，接下来这段时间，本君给你们上课。”
悲夫！君顷一口气没上来，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君顷便模模糊糊看见一片如雪似玉的衣袍，仿佛突然被一朵云涂亮了眼睛。
鼻间是清冽的香气，不同于任何她所知的熏香……君顷缓缓眨了眨眼，看着出现在上方的那张脸，眼睛就直了。
直挺挺闭上眼睛，君顷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一定是做了一个噩梦没醒……现在我重新醒一次。”
君顷隐隐听见一声嗤笑。
小心翼翼的睁眼……还是那个人！手里端药笑的不怀好意！
九渊坐在她的床头，眉梢轻轻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做了一个噩梦？嗯？”
君顷默默倒抽一口凉气，突然觉得世界都黑暗。
九渊悠悠然继续道，“这么不想看见本君？”
君顷觉得有凉风丝丝渗到后颈，立刻诚恳道，“不，我是怕我贪恋美色，反倒引火上身。”
目光诚挚，表情认真。
九渊没有回答，眉梢高高挑起，那双流眄生波的眸子里看不出意味，只是意味深长的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目光所到之处，君顷便情不自禁的一缩。
半晌，九渊在君顷紧张的注视下，轻飘飘的道，“呵。”
嘶——前来探视君顷的众人齐刷刷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对九渊的敬仰顿时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才是杀人于无形的最高境界啊！
这平淡中饱含轻蔑的语调，这从发尖到指尖的睥睨姿态，无一不在明明白白彰显着“不屑”这两个大字，其杀伤力可参考现在床榻上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的君顷。
君顷回魂，气势汹汹的喊，“九渊！”
“嗯？”天君大人老神在在，眼波一斜。
君顷的声音顿时低到了尘埃里，“没事……”
君顷清晰的听见了一声嗤笑，被子下的手狠狠握紧。
九渊端着药，随手递给她，“喝了。”
君顷斜斜一瞟，汤色乌黑，散发着浓浓的苦味，心顿时凉了一半。
“不喝！”君顷宁死不屈，“我已经没事了！”
眼见着药又要凑过来，君顷连忙道，“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喝不喝？”天君大人显然没什么耐心，药碗向前轻轻一凑，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众人密密麻麻的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就差搬个小板凳。
“喝……”君顷脆弱的小心肝禁不起如此威胁，弱弱的回答一句，视死如归的端过了碗。
九渊看着君顷悲愤的喝着药，眼角眉梢笑意点缀如春色。
君顷喝完药，只觉苦得小命儿都去了半条，气若游丝的斜倚在靠垫上，恨不能掉几滴眼泪。
九渊看着她，悠悠然道，“君顷。”
“嗯？”君顷虚弱垂首，企图用自己的弱柳扶风唤醒九渊一点点怜悯之心。
九渊仿若罔见，笑吟吟继续道，“下次，不必再说那句话，多余。”
那句话？哪句？君顷有些摸不着头脑。
九渊施施然远去，君顷霍然明悟，他指的，是那句——“我已经没事了”！
君顷气的浑身发抖，眼见九渊背影渐行渐远，刚要开口大骂，就被扑上来的众人捂住了嘴。
众人纷纷用眼神示意——镇静，镇静！你玩不过他的！
君顷狠狠咬了咬牙，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人在屋檐。
这个道理，她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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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君顷深刻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水深火热”
第一天，君顷在课上被九渊叫起，让她背出《首楞严经》第53页第13行……
——君顷当时的表情，可以概括为“我就知道”的小人得志，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当君顷以挑衅的姿态流畅的背出后，她看见九渊毫不在意的、气定神闲的、胸有成竹的懒洋洋道——
“玩过接龙吗？”
“嘎？”
“嗯，就这样，自己接下去。”
就这样……一整天，学堂里都回荡着君顷满是怨怒的吟诵声。
哦对了，九渊还以“打扰其他同学学习”的理由，将君顷扔到了院子里。
没错，是扔。
第二天，君顷在睡梦中被人叫醒，迷迷糊糊中，手里已经被人塞上了一叠纸，然后，君顷就听见九渊满是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今天天黑前，要是找不回来这些东西，就把你丢到莲华火海，让你父君连你尸骨都找不到。”
君顷在昏昏沉沉里听到这句话，反复咀嚼了三遍之后，骤然清醒。
披衣下床、拎鞋开跑！
然后，君顷就感觉到被人拎起来，漫不经心的在她身后道“你这是打算直接去莲华火海么？”
君顷痛苦的扶额。
接下来一天，兰烨等人都没有看到君顷。
第三天，君顷在度过一个平静的上午后，满心以为今天就会这么过去。
就在她神清气爽之时，就看见九渊笑意盈盈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君顷惊悚的向后缩了缩身子。
九渊温和可亲的递（塞）给她一张纸，君顷颤巍巍低头——赫然是上古神兽，貔貅。
“我很想它，”九渊温柔的说，“麻烦你，把它带过来。”
君顷默默闭了闭眼，“你还是直接把我丢到莲华火海吧。”
“乖，”九渊微微笑着，嗔怪道“说什么呢，我不会那么做的。”
君顷：……
第三天黄昏，当君顷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回到学监时，天边的晚霞已涂抹了大半山峰，一片瑰丽的胭脂红。
君顷背着从貔貅那拿来的东西，一步三晃，走到了学监门前。
九渊一袭白袍胜雪，懒散靠着，把玩着手中竹叶，浅浅一笑，“回来了？”
君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将自己的眼神淬炼又淬炼，恨不得眼刀化成实质扎死九渊。
九渊的身子大半笼在阴影里，白袍在阴影里不黯光华，如一抹流动的云，被风吹起的时候染上了星光。
夕阳的光斜斜照过来，他把玩竹叶的手莹白仿佛透明，竹叶在修长的手指间翻飞若蝶，却不及他修长五指动人。
不管君顷心里如何不待见他，也不得不承认九渊这副皮相，的确不错。
但是美色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九渊见君顷眼光仿佛淬了火的刀剑射过来，每一眼都是毫不遮掩的怒怨，眼角眉梢的笑意无声淡退下去，虽然仍旧站在阴影里，君顷却悚然惊觉，他如站在高山之巅般高远。
九渊淡淡道：“生气了？”
君顷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生气了，你又能怎么样？”九渊唇畔缓缓勾起一抹笑来，眉梢却已然是森然，“即使你父君来，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九渊毫不留情的戳穿她的小心思，语气平静，听在君顷耳里，却不啻一番惊涛骇浪，“你除了天帝养女这个身份，还有什么？”
君顷咬紧了牙，努力平静的回视回去，隐在袖子里的手，却是狠狠的攥了起来。
九渊和她对视着，眼神深邃，仿佛一汪不见底的湖水，君顷的倒影在里面，涟漪无声泛起来。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的疲惫、看着她眼底的愤怒，还有她眼底，深深的屈辱。
其实他看见的更多，比如她满身的伤痕，比如她衣衫的脏污，比如她青丝的凌乱……
但是现在，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阖了眸子，不带感情的说道“东西放下，人走。”
－－－－－－题外话－－－－－－
九渊养成君顷，你们也可以养成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