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从表相上,楼西凤就知道哥哥已经动了真心。能让哥哥看中的人,决非等闲之辈!楼西凤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威胁,来自紫彤的威胁。
本来,她想借汉军西征激起哥哥的思乡之情,达到说服哥哥回国的目的,现在看来,即使说了也是枉然。
楼西元机械地徘徊在西王府,汉军西征使他的内心更加焦虑,如果没有遇到紫彤,即使没有西凤的归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回返家国。
天意弄人,已经信命的他千百遍地在心中回味着见到紫彤的点点滴滴,其中,最让他难以释怀的就是她愤然而去的身影。
既是天缘就有牵手的缘分,紫彤因为在乎自己而起的情绪更加让他心痛,想到那些暂时不能言明的真相,楼西元痛苦不堪。
……西风起兮相思长,
相思风中忧君寒。
东风起兮相思切,
相思飞渡伊犁山……
是她?当香婷凄婉的歌声飘入楼西元的耳际时,他立时听出了歌者的身份。尤其是幽怨的箫声领起琴音的高潮时,楼西元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哥哥!”看到楼西元惊喜不定,失魂落魄地穿过角门回到东王府后,楼西凤惶恐不安地上前叫住了楼西元。
“西凤?你怎么会在这里?”
楼西元没想到楼西凤会匆匆忙忙地从角门后钻出来。离开楼兰来到大汉后,她大多的时间是把自己锁在房间内,用她的话说,她不但讨厌大汉,也讨厌大汉的一草一木。
“哥……”楼西凤盯着楼西元那张阴睛不定的脸,欲言又止。
“西凤,有事吗?”楼西元不想让过于敏感的西凤有所猜测,因而,他收起所有的不安定情绪,和言悦色地问。
“哥,我在担心你,你已经一天没进过饮食了。”楼西凤直言不讳,紧紧地盯着楼西元的脸说道。
楼西元这才想起自紫彤愤然而去后,自己米未沾牙,水未沾唇。
“我正觉得饿呢,听说福顺酒楼的酒菜不错,想招呼西兰去那里吃个便饭。”
楼西凤知道哥哥口不对心,饮食挑剔的哥哥只吃自带厨子做的饭菜。因而,来大汉后,他未去过大汉的任何酒楼。楼西凤讨厌男装,又不便以女子的身份陪哥哥外出,更不忍驳了哥哥的意,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唤上楼西兰出了府门。
……泪眼相执在梦中,
醒时碎碎断肝肠。
君若识得痴人苦,
应伴西风及时归。
一曲终了,香婷脸上的泪仍在不能自抑的涌动。随着箫声的低吟收曲,紫彤心里的怨气也因为对楼西元的挂怀化为滚滚泪流。
秦三少的小僮紧随在楼西元的身后追上二楼,因为听痴了香婷的歌,他几乎忘了自己的职责。
小僮诚惶诚恐地侧立在楼西元身旁,他俊朗的外形,让人不得不仰视的尊贵气质,使口齿伶俐的小僮有些语吃。
“公子……二楼今天不营业……”突兀而不协调的一句话,让在沉寂中的画面活了起来。
楼西元的心在紫彤负气的一瞥中阵痛异常。他理智地分析了紫彤的心理后,心下释然。因为是有备而来,心思细腻的楼西元仔细地捕捉着每个人的表情变化。
秦三少的惊喜与诧异;香婷错愕中勉强浮上的笑颜;变化最大的是用手捂着嘴巴,不停地打量着自己和紫彤的秋兰。
“楼公子!”秦三少一边喝斥着不懂规矩的小僮让他添酒加箸,一边双手抱拳道:“原来是贵客驾到!”
楼西元不习惯应酬与客套,他象征性地拱拱手,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着淡定的笑。
“秦兄,你的贵客还真多!”紫彤旋即转身,正对着楼西元揶揄地问:“敢问贵客是因我而来吗?”
如果楼西元否认,即使内心千疮百孔,紫彤也会停止报复带着香婷立马走人。如果干脆地承认,她就会按着事先设计好的一些情节慢慢地折磨楼西元。所谓爱越深,恨越切可能就是这种心理。
楼西元嘴角上扬,紫彤色的眸子在泻满笑意的脸上闪着温情的光。紫彤的心在温暖中刹那间迷失了方向,仿佛北向的窗子也能射进了阳光万丈。
“彤儿……”紫彤迷离的眼神把楼西元的心拽回到幽兰谷,他不能自抑地牵起了紫彤的手,唇齿间带着切切的渴盼。
清泠泠地一声琴响,似高山流水。紫彤猛然从迷幻中回过神来,因醉酒而略显潮红的脸瞬间泛上了酡红色。
香婷依然气定神闲地端坐琴前,纤细的手指掠过琴弦,有着清人心腑的力量。
紫彤知道自己分神了,她把这次分神归罪在刚才喝的那几杯小酒上,归罪在楼西元诱惑自己的那双眼神上。
有一瞬间,紫彤想放弃报复做个温顺而幸福的小女人,绮钰的音容一经脑海,她的心又炸了,难不成他看绮钰时也会有这种眼神?
“香夫人,我来为你介绍……”紫彤佯醉,歪着身子上前拉起了香婷,“你不是不信我在做车夫么?嘿嘿……瞧瞧,我一天没上工主人就寻上门了……”
因为不知道紫彤葫芦里买得什么药,香婷只好冲楼西元深施一礼,脸上挂着无奈的笑。
“这位是楼兰国的楼公子……”看着神色怅然的楼西元,紫彤晃着身子夸张地介绍着,“边上这位……嘿嘿,眉清目秀,俏脸生姿,可惜了,也是位公子……”
楼西兰不安地瞟了哥哥一眼,原以为众目瞪瞪之下的真情流露会使紫彤真真正正地面对自己的这份情感,只是一闪念间,她又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