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饭已经做好了,三位师父快过来吃吧。”不一会儿,老汉便端了几碗饭菜出来,放在了雪君所坐的石墩儿边的石头桌子上,“乡下人家,没什么好招待的,都是一些粗茶淡饭,三位师父不要嫌弃。”
“出门在外,能有一口热饭吃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老伯您客气了。”见老汉端来饭菜,雪君连忙站起来,帮老汉把饭菜一起摆在石桌上,“这饭菜已经很好了。在下虽然不是出家人,但是跟随师父和大哥一起游历修行,什么样的饭没有吃过?这顿饭真的算是丰盛了。”
不是雪君在说客气话,而是对于一户乡下人家来说,能够端出四菜一汤来,本身就是极其难得的事情。这四菜一汤虽然全都是素的,不沾荤腥,但却也是色香味俱全;吃过苦头的雪君当然很明白,出门在外不比在家,能有这么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吃,真是很不容易!饭菜摆上桌,雪君和正明二人再次向老汉道谢,然后才在石墩儿上坐下,开始动筷子。
“曾经有人说小君你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天下间就没有你不能与之交流沟通的人,起初我还不信,今日我却不得不信。”看到老汉转身去忙别的事情,风倚乐从自己袖子里取出手帕,一边擦着筷子,一边说道。
正明将手中的禅杖斜靠在石桌上,抬手取下头上戴着的垂纱斗笠,放在桌角,也不免好奇的问道:“凌施主你……自幼在家中便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依照常理,这种粗茶淡饭你该是见都没见过的,可你怎会如此淡然处之?”
“师父叫我小君就好,听起来亲切。”雪君有些好笑的笑了笑,先纠正了一下正明对自己的称呼,然后对着满桌饭菜呐了声阿弥陀佛,算是表达她对这顿饭菜的感激之情和谢意,“师父你不会真把我当做是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混吃等死的纨绔了吧?那师父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哦,我虽然从小没有离开过颖都,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没错,可是这民生疾苦方面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不然的话,未来家父怎敢让我继承家业。”
“这倒也是,贵府那么大一份庞大家业,自然不会草率处置。”想来,从第一次见面,正明就觉得雪君是个非同一般的孩子,至于外界的一些传言,正明一直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直至那次,雪君和正明两人论佛,雪君只三言两语就说得正明动摇了佛心,险些入魔,“曾经你说过,如今的颖嘉帝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贫僧倒是觉得……”
言多必定有失,为了防止正明再继续说下去,雪君急忙抬手打断他的话,浅笑着说道:“身在云野,不言朝堂。那些朝廷大事哪里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妄言的?师父快些吃饭吧,吃过饭咱们还要继续赶路呢。”
初听此言,正明有些讶然,过了一会儿,他才心领神会的笑了笑,望着雪君,一切尽在不言中。雪君和风倚乐两个人并不是正式的僧人,所以在用斋饭之前没有那么麻烦,只需要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就可以了,但是正明却不可以。正明他在动筷子之前还要念诵一段经文才可以,这是和尚们每日必不可少的功课。
就在雪君、风倚乐刚吃了两口饭,正明还在念诵经文的时候,从外面冲进来了一个年轻人,跑的那叫一个上气不接下气:“周老爹!周老爹!你在不在?快出来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说!”
“来啦来啦!”老汉从屋子里走出来,瞪着略有些老眼昏花的双眼,打量了一眼这个年轻人,“是你呀,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慌里慌张的?是谁家死人了还是谁家添丁了?”
“是我大哥他……他快不行了,我爹让我来你这儿订上一副棺木,一来是给大哥冲冲喜,再来也是……也是给大哥准备后事之用。”年轻人站在院子里好不容易把气儿喘匀了,一边说着,一边哽咽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一不留神就会滴落出来。
老汉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一句玩笑话却正好戳中人家的痛处,脸上很有些尴尬,遂挠头不好意思道:“真是对不住,对不住,老头子我一向都是如此口无遮拦的,你别跟我计较。这样吧,这口棺材算是我周老爹送给你们的,不收银子,算是给你们赔罪,你看好不好?”
“这……这怎么好呢?一副棺材怎么说也得五六两银子,您不收银子,这……”对于周老汉的为人,这个年轻人也是十分清楚的,他知道周老汉刚才的话是无心,要怪只能怪说这句话的时机不对,要是周老汉真的不收棺材钱,那可就赔大发了,“要不周老爹您给打个折扣就好,不收银子可不行,您可全靠这个养家糊口呢。”
“也好,就收你三两银子算了,剩下的算是赔罪。”说到这,周老汉不禁抬起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回去以后劝你爹娘看开些,以后若你大哥真不在了,你可要好好孝顺你爹娘,知道不?对了,你大哥所中的毒当真没解吗,要不再换个郎中试试?”
年轻人叹了口气,抬起衣袖来擦着眼角的眼泪,吸着鼻子道:“前前后后已经换了三个郎中了,都说没救了,家里的银子也快花光了,爹娘现在实在没办法,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一旁在石桌那里吃饭的雪君听到这番话,不禁微微蹙拢眉头,旋即又是一笑,她放下手中碗筷,走过来向年轻人问道:“打扰了,请问这位兄台,你可知令兄所中是何毒?不妨说来听听,也许在下会有办法救令兄一命。”
“呃,你?”年轻人转头看向雪君,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实在没办法想象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男孩能有多大的本事,还能比这方圆百里内鼎鼎大名的吴郎中更厉害,“小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开不得玩笑,还是算了吧。”
虽然见这么一个十来多岁的小孩说出这种话来,很是好笑,但年轻人还是客客气气的回绝了雪君的好意,因为这个年轻人可以感觉到雪君虽然年纪不大,而且穿着普通,但却拥有满身贵气,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一股非一般的气质,言语谈吐更不是一般的同龄孩子可以比拟的。但孩子终究是孩子,这个年轻人还是无法相信雪君能有多大的本事。
有句古语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是真正能够做到的人却是屈指可数,这个年轻人根据雪君的年龄来猜测雪君的本事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今天这个人,雪君是救定了:“方才听闻兄台所言,令兄的性命已在旦夕之间,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兄台何妨让在下一试?也许在下真能让令兄起死回生也未可知。哦,至于银钱方面,兄台也尽管放心,无论令兄是否康复,在下都分文不取。”
“这不是银钱多少的问题,而是……唉,也罢,事到如今还怕什么呢?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就有劳小公子跟我走一趟了,请。”经过雪君一番劝说,年轻人终于算是想通了,手一伸,做了个相请的动作,然后率先一步走在前面带路。
临走之时,雪君回过头来,跟正明和风倚乐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就在周老汉家等待片刻,她即可就回。风倚乐因为担心雪君伤势未愈,不宜跟人动武,担心她的安危,便一起跟着去了。而正明,虽然是一口饭还没吃到嘴里,但他却也好奇雪君能有多么高超的医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于是也一道跟上。至于周老汉,那就更好奇了,忍不住一起跟去看个热闹。
这个年轻人的家距离周老汉家也不是很远,一行五人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年轻人家里。这户人家虽然比不上周老汉家殷实,不过比起雪君所见的最贫穷的人家还是好了不知多少倍,毕竟这里乃是天子脚下,怎么着也沾了点儿皇族贵气,不至于穷到叮当响。年轻人待着四人走进院子,来到右手边的一间厢房内,房间里是一对儿年老夫妇,守着病榻上生命垂危的儿子。
“爹,娘。”年轻人站在榻前轻唤了一声,然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的告知了这对儿夫妇,“爹,娘,这位小公子说的话有些道理,咱们不如让他试试吧?”
“唉……好吧,就让他试试,总好过现在等死。”年轻人的父亲叹了口气,点头答应,然后起身往旁边一让,扶起早已哭的浑浑噩噩的老伴儿,站在一边,“那就有劳这位小公子了。”
雪君把背上所背负的琴取了下来放在一边,走到榻边,朝夫妇二人微微颔首道:“老伯不用客气,这只是在下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佛经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身为修佛之人怎能见死不救?”
说完后,雪君又上前一步,观察了一下躺在榻上的年轻人的面色,乌黑之中泛有青紫,唇色发白,眼窝凹陷,的确是中毒的症状。雪君伸手搭上这个年轻人的手腕,闭目凝神,开始把脉。指尖那微弱的跳动带有一丝异样,让雪君觉得有些奇怪。她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便在指尖凝结了些许的星辰之力,这些星辰之力顺着这个年轻人的经脉游走周身,最后汇聚在心脉的位置停滞不前,似被什么所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