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窗子,一袭清凉的空气涌了进来,憋闷的心结终于呼了出去。用力深呼吸三次,满胸的抑郁,压得人象是得了心机梗塞,终于得到了释放。
“天呐,殿下,您怎么又开窗子了!”小德子一进门就看到太子妃殿下在‘作死’!连忙跑过来关上窗子。当然,这‘作死’是太子爷昨夜抱着太子妃回来时咒骂的。
那股子清凉被阻在门外,一室的郁闷又冉冉再升,只是在关窗的一瞬间,桂树枝的残落惊了杨若诗的眼。
“我的‘希望’!”树枝况且如此,那池中的‘希望’怕是难以保全了,推开小德子就冲了出去。
“殿下,殿下!”小德子急得在后面惊呼着跟出去。
“我的希望……”瞪着眼前的一片雨后残枝败叶,杨若诗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奔流而下。那些原本可以有机会结果的花,片片残败,片片痴哀地被丢弃在地上,似在诉说着不甘,那上面还留有暴雨残痕。希望就在眼前,希望已经破灭。那些经历了昨夜狂飙的风雨后的残枝依旧在晨风中瑟瑟摇曳,仿佛在昭示着,生命已近尽头。
花命如我命,我命尽凋零。杨若诗,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你要留恋的任何东西,你已是所有人的弃子,你的留下,只能让许多曾经疼惜过你的人,更痛苦,那何不,就随着那些残叶散去?
如果每一枚花瓣都是痴情人的眼泪,那这一夜哭诉的又何止一个希望!
弯腰拾起一瓣脆弱的花瓣,迎着晨光看去,那脉络依旧清晰,仿佛生在枝上一般,只是,再过艳丽,也经不住这阳光的照射,很快就会变得面目全非的颓败。黛玉葬花时,是不是也是因为心疼这花之命运有如自己的悲惨?不然何来那句: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姐姐这是在叹息花呢,还是在叹息着人呢?”夜婉莹流光溢彩地出现在醉苏居的门前,隔着那池田园与杨若诗对面而立,她的身后是前呼后拥的奴仆,以及那四位夫人。
“女人如花,风流艳骨也终会春尽红颜老去,花也是,人亦是!”杨若诗弯腰拾着花瓣。
“殿下,就别拣了,这么多,怎么拣得过来呢?”小德子走过来扶住杨若诗,语气中都是心痛:殿下也真是可怜,失了孩子,太子又爱理不理的,整个东宫的权利都集中在夜侧妃的手中,就连最基本的下人都给唤走了,如今留在太子妃身边的,除了自己,就是小骞了!
“是啊,这么多,真的是拾不过来了呢。”杨若诗缓缓起身:“有人说,每一瓣花都是有情人的眼泪,这一夜,会有多少痴情人在哭诉呢!”这一夜,我的泪就没有停止过,但,并不是因为痴情,而是因为,我终于想通。
“妹妹到是有个好办法!”夜婉莹勾唇一笑:“来人,将这块地给我铲了,这样,就不劳姐姐费心地拾这些没用的花瓣了!”
“是!”身后窜出来宫女太监一堆就要动手。
“夜侧妃是想要铲清本宫面前的这块地?”杨若诗转回身面对夜婉莹。
“是,妹妹是在帮姐姐减少麻烦!”夜婉莹笑得灿烂。
“哦!”杨若诗浅笑:“夜侧妃已经帮本宫减少了不少的麻烦了。包括这宫中的太监宫女,还好留下了一个,是忘记了,还是有什么其它原因,本宫就不与追究了。只是,要铲了这些花,就要先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她说得风轻云淡,却是威仪不减。
“……”刚要上前的奴才们一听,立时退了半步。
“这东宫是我当家,我说铲了,就铲了,太子追问,自有我担当。还不动手!”夜婉莹美眸中泛着寒意:商幽梦,不要作困兽之斗了,朝堂上我父兄已掌控大半,你商家因为你失去了兵权,你还有脸面在东宫待下去?到不如以死谢天下得了!
“谁敢!”杨若诗终是忍无可忍:我的希望怎么能轻易就让你们破坏掉:“这里是醉苏居,你要管理东宫就到其它地方管去,这里,不在你的范畴之中。”
“侧妃娘娘,看来太子妃殿下是不喜欢有人打扰了她呢。”柳媚火上浇油。
“即是整个东宫,就没有一处是我管不到的,铲!”夜婉莹高高地扬起了下巴。
“那就来吧!”杨若诗直直在站在众人的眼前,眼中是无比的坚定:想铲就先将我的命拿去好了。
“别碰伤了太子妃殿下,先将太子妃殿下扶到一旁去。”夜婉莹冷冷一哂,两个嬷嬷立时行动,一人一边拧住杨若诗的手臂向一旁拖去。
“不要,不要铲掉我的希望……”杨若诗恨极,一口咬在一个嬷嬷的手臂上。
“啊——”嬷嬷吃痛地一松手,普通一声,杨若诗跌在地上,摔了个满身泥水。
“哟,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要是让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是妹妹在欺负姐姐呢。”夜婉莹不屑地说。
“你们……”杨若诗突然感觉到腹部一阵绞痛,冷汗淋漓而下。小德子本想跑过来扶太子妃殿下的,可是,夜侧妃的人将他死死地堵在人墙之外,只能急得大叫:“殿下,殿下你怎么样啊?殿下!”
“蠢奴才,不好生侍候太子妃,却在这里大呼小叫,来人,给我掌嘴!”夜婉莹唰地冷下了脸。
“是!”两个大力的太监冲上去将小德子按跪在地上,左右开弓地掌掴,血立时沿着小德子的嘴角流了下来。
“你们……”杨若诗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向小德子摇摇晃晃走过去,下身有湿湿的热流已沿腿而下,果然是作死得紧。
“殿下……不要,管奴才……保重,身子啊……”小德子已经口齿不清。
“小德子,小德子……”杨若诗头晕目眩,小德子及一干人等的身影在眼前晃动,晃动……
“哈哈……太子妃真是心疼奴才呢……”夜婉莹笑得前仰后合,在杨若诗经过自己身边时,不知是哪个夫人伸出了脚,将人一下子绊倒,泥水滚了满身。
“啧啧,谁呀这是?这哪里是太子妃殿下呀,这不是个泥人嘛……快看看是哪个奴才吧!”柳媚不失时机地讽刺。
“小,小德子……”杨若诗拖着身体在地上爬着,泥水囚身,血水沿着泥水的痕迹拖得长长一串:“小德子……别打,小德子……”
众奴才看着太子妃如今的下场,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有的转过身不忍再看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东宫女主。
“殿下,快别管奴才……殿下,保重自己啊……”小德子挣扎着脱开两个惊住的太监,连滚带爬地来到杨若诗的身边,堪堪扶起她虚弱的身体:“殿下,奴才命贱,您要自己保重啊!”
“奴,奴才,也是,人啊!”杨若诗伸出满是泥泞的手想碰触下小德子变形的肿脸,却心痛得滴下泪:“奴才和主子,只是身份不同,哪有贵贱之分呢。回去,我给你上药!”杨若诗和小德子在泥地里相互掺扶着向醉苏居的大门走去。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铲净了?”夜婉莹气得跳脚,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收买人心,奴才也是人?她们只不过是贱命的人,你也是!
十几个人冲进了风雨后的田园中,短短一刻钟不到,整个田园变成一片狼藉,夜婉莹这才满意地带着一群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