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卓西门,更是宿命。在穿越过来的这场生中,我来来回回地辗转,却还是逃不过他们三个人之间的轮回。连城、蓝小楼、卓西门,关于爱,关于恨,关于纠缠,我奋力而奔,却不过发现是徒然地原地打转。他们就是我的宿命。
走了那么长的路,淋了那么久的雨。遇见他的时候我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但是当他推开车门的时候,我笑着。进入车内,见一衣衫不整的妖艳妩媚的女子的时候,我还是笑着。当卓西门愤怒地扔给那女子一叠钱,把她赶下车的时候,我更是笑得肆无忌惮。我的眼泪掉了出来,我说卓西门你他妈的真是一个混蛋。然后卓西门就侧过身来抱住我,试图安慰。但是我已经昏迷过去。
又开始做梦,一双冰凉的手抚在我的脸颊上,我的额头上。轻柔细微,是我一直贪婪着的温暖,好享受呵!就任由那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摩梭。似有一个濡濡的吻在我唇上落了几秒,然后只感觉脸上一凉,一滴水掉了下来。那滴水从我的脸上滑落到嘴角,尝着是苦涩的味道的时候,我才明白是——泪水。
是谁在流泪?我的心莫名地有抽搐地痛。眉头皱了皱,十分难受地半睁开眼睛。眼前一个模糊的人影是——卓西门。
原来昨晚是真的遇见卓西门,还一直以为是幻觉呢。可是,这滴泪水,是他的吗?用力,我强把眼睛全睁开,然后就看清了他的脸以及脸上的泪水。触目惊心地清晰。他会流泪,为什么?我颤巍巍地伸起手,想去帮他擦干。
但我的手才伸至一半,就被他抓住了,“青城,你醒了。”小心翼翼地呵护语气,另一只手则迅速在脸上一抹,变戏法似的抹出一丝笑来。
我点点头,说话,“西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却并不戳破自己看到了他流泪的这个事实。这才发现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嘶哑了,才说这么几个字喉咙就痛得难受。而全身上下在伸出手的时候也是酸麻胀痛,好似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卓西门笑得甚是勉强,“青城,没什么呢。只是你淋了太久的雨有点发烧,我见着难受。”“哦。”我轻轻转头看了看四周,果然是在医院的看护病房。闻不到药的味道,但还是不喜欢这一望无际的白。于是问,“西门,我真的没什么事么?”
卓西门道:“青城向来健健康康的,会有什么事呢?”我又道:“那我现在可以出院了么?我觉得这里压抑着难受,好不舒服。”
这话一出口卓西门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呃呃了几声,才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呢。等会儿医生来了,我详细问问你的情况,医生首肯了,咱们再出院。”
我再问:“那医生什么时候会来呢。”卓西门随意看了看手表,表示无奈,“也不知道呢。”于是我感觉索然无味起来,仰躺在床上。天花板永远是一成不变的颜色,刺眼。但是又不敢闭上眼睛,怕邪恶入侵,怕美好溜走。
卓西门削了一个苹果喂我,百无聊赖的,我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不过问昨晚车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过问这几天来卓西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怨恨我。
用得过且过的态度享受着这份美好,而卓西门也不说话。偶尔替我擦拭嘴角的时候我才能看到他眼中的温柔。当然这温柔也是不纯粹的,因为在其中我还看到了怜惜以及痛苦,甚至是——愤怒。
他会有不与人言的愤怒,是对谁呢?又或者说是因为什么事呢?我不敢细想,怕触及到我不愿再去触及的人与事。
医生来做观察的时候,卓西门问了一下我的状况,医生说让我以后尽管少动筋骨,尽可能别再受伤,注意营养,少吃辛辣的东西,听得我迷迷糊糊的,不过就是因为淋雨发烧引起的一系列症状而已,有这么严重么?
而在医生说这些的时候卓西门一直在对他使眼色,最后干脆是拉了他出去,好像是有些事不能跟我说一样。我虽然对他这样的举动感到奇怪,但也实在没有力气起身探个究竟。
一会卓西门进来,我清楚地看见他关门的那一霎脸色板得铁青,但是在面向我的时候脸上漾起了笑,捉摸不定。
我问:“西门,我真的没事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的。”卓西门神色一正,“没事,我会有什么事要瞒着你的呢。”说得又快又急,有明显的心虚。
我在心里叹息一声,这个男子啊。不过也是笑笑,“没事就好了,那依医生刚才所说的,我是可以出院了吧。”卓西门也笑,“是的,总体上是没什么事了,以后注意休息就好了。”拉过我的手,温情脉脉。
而我则忙地别过头,怕在这样的温情中陷下去。他的眼神太过无辜,让我心痛。感觉到他手心有些微的冒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而紧张的缘故。不过依然很快乐的拉着,在他小心翼翼搀扶下出了房门。
动作很是笨拙,不过卓西门却似是在做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样,耐心异常。最后我实在太累,他则干脆把我背了起来,行人侧目驻足观望,他都是一脸坦然,毫不在乎,仿若我们就是情侣,或者夫妻。
在经过一楼的取药窗口的时候,我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脸涨得通红,胃一阵抽搐翻滚,好像有什么东西逆肠道而上,就要冲到嘴里了。很难受的想吐的感觉。
我拼命忍住,连眼泪都憋出来了,才把这想吐的感觉吞回去。似是感觉到了我在背上有异常的挣扎,卓西门回过头来,一脸关心的问,“青城,你没事吧。脸色这么苍白。”
我摇摇头:“没事,只是突然觉得胸口闷,有点难受,一会就没事了。”听我说这话,卓西门干脆小跑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口。
清新的空气迎面吹来的时候,我整个人才清爽了点。不由对卓西门又是感激。但卓西门只笑笑,仿佛为我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他这样的笑让我更是感慨,想起以往的事,点点滴滴,眼泪禁不住掉了下来。我这样的女子,得到这么多的好,我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把脸在卓西门背上蹭了蹭,乖顺地被他抱进车里,柔弱有如一只小猫。不过这样的感觉却当真是——喜欢。
第一次来卓西门家,惊叹于其豪华奢侈。而另一个方面,让我一直震撼的是,全家上下十余个佣人在见着我时都会微笑着打招呼,好似见着好久不见的朋友。
我问卓西门这是怎么回事,卓西门笑着指指墙壁给我看。我一看就傻了眼了,那些精致的海报壁画中,竟都是我的照片,面上神情各异,或低眉垂首,或喜笑颜开,或害羞腼腆。但无一例外的,她们都是漂亮的,比我本人漂亮。
感慨于卓西门的心机,什么时候捕捉到的这些镜头我竟全然不知,是自己神经大条还是卓西门对于我,始终是热情过度?虽有被偷窥的恶感,但是见卓西门眼中无法自拔的一往情深的时候,还是不忍责怪。只是尽量用最淡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话。因为怕他看见我内心某处的动摇。我道:“西门,我觉得这壁纸衬托不起这房子的雍容贵气。”
卓西门笑笑,拉过我的手,我挣扎一会,但是见卓西门眼中又要流露出委屈的时候,心就软了,任由他握着。他道:“青城,你知道么?其实在这之前,我担心的一直是,你见着这壁纸后,说我太过俗气,说这房间与你的气质格格不入。而现在你这样说,我知道还是对我有些微的责怪,不过内心却是相当的欣慰了。”
我的脸一红,不说话了。这个男子,无论我是对他施与什么样的眼色,他都会笑而忘却,然后就有甘之如饴的快乐。所以,我还能说什么呢。
而只听卓西门继续道:“青城,你会不会很奇怪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会对你那么熟悉吧?”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正是我的疑惑,我眨了眨眼,道:“这里有我的壁画,她们看多了,自是觉得熟悉了。”
卓西门笑,“这只是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我说出来青城不要怪我哦。”若无其事的语气中小有调皮,我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只道:“还有什么样的原因呢?”
“青城不要猜猜么?”卓西门一时低落,但是我的心情亦是不见的好,这时不过是因着不想破坏他既有的快乐而已。摇摇头,“不知道呢。你说出来吧。”
“因为每天起床的时候,我都要她们对着你的样子微笑着去练习说你好,看见你我很快乐这样的话,我要她们有把你当成这个家的女主人的印象。因为我知道,青城,总有一天,这个家你是会过来的。”他说着说着眼中全是雾气,而我就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我怕我自己会情不自禁的陷下去,本来就是很好听的声音,加上无限痴迷无限眷恋的情态,怎么看怎么就觉得自己以前对他做过的事都事罪过。
我抓着他的手不自觉就紧了点,手心有汗水冒出。我说西门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其实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女子,我没有你心目中的完美。说着说着连自己都着急,像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卓西门苦笑,“青城,对你,我始终是陷得太深。”这话说完,完美两个都沉默了。还能说什么,再多的话还是抵不过这互望着的一刻沉默吧。我和他,争执过。可是那些争过的,执过的。是不是正是代表着,我们之间的故事,其实一直都在上演。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我知道的只是这里的人都对我太好,好到我愿意就此把自己出卖。
午餐的时候,是很丰盛的菜。看得出卓西门很用心,我笑,纯白灿烂,我说卓西门你将来会是一个好丈夫。卓西门因着我这话而有了短暂的脸红,“青城觉得我会是好丈夫吗?”
我用力点头,“会的,你会是一个好丈夫。因为你有体贴女人的天赋。”“那青城感受到了我的这份体贴了是吧。”明知故问,偏还伸长脖子一脸热忱的来等我回答。我愣了愣,卓西门续道,“可是我这样的体贴青城还是会熟视无睹不是么?我会是个好丈夫可是我现在还是一个人在生活着不是么?”
他又有伤心的往事了,而我是真的招架不住了。我伸了伸手,本是想安慰安慰他,但是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妥,于是极不协调的手停在了桌子上空。尴尬的抽回,我道,“西门。你不要总是这样,你明知道我最听不得的就是这样的话,你这样做不是在故意让我难过吗?”
卓西门马上惶恐起来:“对不起,对不起,青城,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拿起酒杯猛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是烈性的红酒,一口下去,他就咳了起来,极力憋住,把脸憋得通红。
我的心就痛了,这个一直扮演着孩子角色的男子,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多的可憎之处的吧。悄然原谅某些未知的过往,见卓西门又倒满了一杯,端起来正往嘴边凑,忙地一把拉住他的手。却哪知他没拿稳,杯子在手中一晃,酒水全洒了下来,弄得卓西门一身全部湿了。站在旁边伺候着的佣人见状忙拿来纸巾擦拭,卓西门一脸不耐烦的挥手示意推开。睁大眼睛瞪着我,眼中全湿红色的血丝,以及——欲望。
我的心猛跳几下,赶忙移开视线。最怕的就是这样的眼神。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头埋在碗里拼命的往嘴里扒饭,噎住了,不管,一口水冲下去,只要不看卓西门那让人受不了的眼神就好。但是突然,我感觉自己的肠胃翻滚起来,随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逆着肠道往嘴边跑来。怎么抑制都抑制,刚吃下去的一点油水是怎么吞噎也吞不下去了。我的脸色在短暂的几秒中内变得发烧三十一度,难看得吓人,忙地扔掉筷子往洗手间跑去。跑至中途的时候,已经是吐了,用手接住,全是恶心的黄水,自己看了都恶心,跌跌撞撞推开洗手间的门,扑进去,打开马桶盖,就狂呕起来。
门外,是卓西门焦急的敲门声,关心的味道。可是此时听来,却是在催魂夺命似的,他敲一下,我的心就乱一会,然后就抑制不住大口的吐。到最后,实在是吐不出来了,可是肠胃还是绞得疼痛难安。我勉强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圆润一点,对卓西门说我没事,不要担心,一会就好了。可是说着说着眼泪就大颗大颗的往外冒,一半是痛,一半是无知的恐惧。我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状况。
卓西门在外面说青城你忍忍啊,一会就好了,我打电话叫医生来看看。我不说话,看着墙壁镜子上自己苍白的脸,泪迹未干。可是这时早就顾不得什么是美丽了。捧起水在脸上砸了几次,使自己清醒。尽管是非常不愿意去承认我到底是怎么了,可是一个阅历了这么多人事的青楼女子,这些事又怎么逃得过。
从一开始的卓西门对我的不计前嫌的好,对我小心翼翼的呵护和他触目惊心式的眼泪,以及他眼中再深的睫毛也掩饰不住的悲伤和愤怒,我就开始在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在我身上了。
医院的取药窗口,我的胃莫名的抽搐的时候,更是让我害怕了一阵,只是跌进卓西门的温柔中,一时没有想那么多。可是直到现在,吃了含油水的食物之后,这么强烈的反应,我还有什么是可以怀疑可以躲避的吗。
没了,我是万劫不复了。我突然感觉全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气,一下子沿洗手台缓缓滑坐到地上。
该死的,我是怀孕了,我对自己说,用力甩甩头,如做了一场,可是梦醒之后,才发现梦里梦外是一样的真实,真实到残酷。
哭泣声在喉咙中爆了开来,是连城的孩子,可是连城把我抛弃了。他给我这个孩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思绪开始混沌,种种想法在脑海中一闪一闪的过,悲伤的痕迹。卓西门肯定是知道我有孩子了,可是他还是对我这么好,甚至比以前更好,这时为什么呢?是怜惜还是可怜。他是不是曾经在心里冷笑过,我顾青城终有这么一天,也是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吧。
呵呵,苦笑蔓延。是这样吧?不是这样吧?慢慢肯定,慢慢否定,最后更多的却是愤怒,卓西门,既然是知道了我有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多承受这样的苦。
奋起往门口扑去,却是脚底一滑,重重的摔到在地上。于是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于是再也找不到责怪别人的借口了。不可避免的接受现实,而更现实的是,我不过是一个被抛弃的女人。
尽管我是爱连城的,尽管也是一直希望为连城生一个孩子。但是现在,在我扑到的地方,我嫌弃自己了。内心有一个决定空前强烈,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不要做孕妇。
我不要做孕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