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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殉葬

书名:皇后十六岁之幼帝做夫 作者:离人胭脂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08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甄氏女宓,贤德淑惠品貌端庄,颇得太子清歌喜爱。然太子于兆丰三年五月十七不幸病猝,宓感念与太子昔日情分自愿请旨入太子陵,常伴太子英灵于地下。朕闻此事心实慰之,特下旨封甄宓为亡太子妃,追封甄家为忠义之家。甄家男子世袭忠义侯爵位,才德出众之女子封尚德郡主,钦此。”
    一场疫症,长欢殿被封,宫婢太监二十九人除死于疫症者尽数被斩杀,包括王太医在内的五位太医饮下御赐鸩酒悄然死去。在宫中颇为受宠的皇贵妃侄女夏炘被送回了太尉府静养,而甄宓因为接到了这样一个圣旨让自己和小鱼免于暂时的死罪。
    大周朝举国轰动,其他两国也跟着震惊了!大周唯一的皇嗣太子司徒清歌病死,而前帝师之女在入宫伴驾后竟和年幼的太子产生感情,最后因为受不了太子离世而请旨殉葬。
    是父子共同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还是年轻貌美的甄家嫡女恋上花容月貌的太子而舍弃当皇妃?亦或是不甘寂寞的年少太子钟情于父亲未来的妃子,得罪了自己的亲爹落得命丧黄泉的下场?如此种种虚风而来的揣测,举不胜数。
    一时间,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堂议论最多的便是已逝的太子司徒清歌和那位要在太子棺材入陵时殉葬的亡太子妃甄宓。更多人称道两人的爱情和甄宓这种与爱人共死牺牲精神,说得他们俩比鹣鲽还情深。而在此次事件中受益的甄家因为没有男丁,忠义侯的爵位便落了空。张氏迅速派人把远在娘家养病的女儿甄珍接回来,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尚德郡主这个封号。
    当然,很多人对甄家妾室张氏的做法很不齿,甚至有一些族中的长辈都出来指责,就算要接受郡主封号起码也得等甄宓殉葬之后。张氏这么着急让自己的女儿做了郡主,明显使整个甄氏家族蒙羞。在甄氏家族及甄渊弟子们的严厉指责下,张氏不得不把尚德郡主府的匾额取下来换上原本甄府的匾额。
    外面的人怎么闹,被锁在深宫的甄宓也无从得知。
    夜深,天空黑沉沉的连半个星都没有,沉闷得犹如被重兵围困着的玉泉宫。太子位居东宫,灵堂自然设在玉泉宫,而甄宓则被安排在了原本为太子妃准备的颐景园,也算是配她这个亡太子妃的身份。
    先前传旨后害怕甄宓寻死觅活,皇贵妃夏幽派了宫娥太监三十多人在颐景园“贴身伺候”,而司徒白更是让人将玉泉宫围得水泄不通,俨如铁桶。外人只道皇家非常看重这个亡太子妃,却不知此举只为监视甄宓让她成功殉葬。
    “呃——”甄宓一身冷汗,手掌撑着的头蓦然地落下来,脖颈上一阵痛楚袭来,那带着如夜般深重黑色的眼眸里晃过惊惧,愣愣地看着前方。
    “小姐,你做噩梦了。”屋室被烛火照的十分亮堂,烛光偶尔闪烁几下,映照出些活跃的暗影来。小鱼听见声音从外面进来,看她失魂落魄的神情不禁地拿着帕子站在她身后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抹泪,压抑、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在午夜安静的内室里无比清晰。
    “不是。”甄宓定了定神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一擦脸上的冷汗,故意地撇开脸不让小鱼看见自己心有余悸的神情。踱步趴在窗前,仰着头看着黑乎乎的天,耸了耸肩膀,故作愉快地道:“小鱼啊,我们去房顶上看日出好吗?你也知道明天太子棺木入陵我也得被关进黑漆漆没有生路的陵墓里,这是我在人世间最后一个日出了。”
    “小姐。”她不说还好,一说小鱼哭起来就停不住,扑过去抱着她的腿哀求道:“小姐,你是小鱼唯一的亲人怎么能这样撇下我就走了?”
    “好啦,不就是让你主子我去殉葬嘛有什么了不起。”甄宓不以为意地晃着脑袋,漫不经心道。
    小鱼连连摇头,死抱着她的腿不撒手,哭道:“小姐我不跟你分开,我跟你一起殉葬,这样你就不害怕了。”
    “小鱼,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要是让我再听到你要跟我殉葬的话我就扒了你的皮。”甄宓冷着脸,一把把小鱼从地上拖起来,面带厉色道:“如果你真为你主子我着想那就好好记着是谁害我去殉葬的,不是旁人,是大周开国皇帝司徒白。他真以为一道圣旨就能骗过天下人,真当我甄宓是傻子啊,他定然是对我怀有怨恨才故意让我去殉葬的。你将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他的阴谋公诸天下,搅乱他的大周江山让他死的不安宁,必要的时候即使让他大周覆灭也在所不惜。当然,做着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要活着,十分安全地活着。”
    “我身上没有什么信物,待会儿我给你留一封书信,日后你便寻一个机会找司徒墨或是云从让他们带你离开宫里。司徒白的目标是我,不会对你一个小婢女怎么样,但你还是得当心,世上的很多人都不如面上看着的那么可靠。出去之后,断不可像以前那样莽撞。宫内认识你的人不多,但出去后甄家认识你的人可不少,尤其是张氏……”
    小鱼大睁着双眼,紧捏着拳头一张脸憋得通红,一副誓死为主子尽忠的模样,收了哭泣的软弱样,哑着声音问道:“小姐,小鱼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小姐的仇,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一定不会让大周的皇帝好过。”
    “哎。”看着小鱼这样,忽然心堵得慌,还夹杂着丝丝后悔之意。甄宓摇了摇头亲自把她扶起来,神色复杂道:“小鱼,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不然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的。其实我刚才那么说并不是真要你为我报仇,这件事肯定有复杂内情,你贸然为我出头只会害了你自己。从我回光返照醒来开始,我就不愿自己亲近的人卷入是非仇杀中,尤其是你。我在这世上没有了亲人,你现在是我唯一的牵挂,好好活着比给我报仇重要。”
    她真怀疑自己那番话是不是无心之言,或许是骨子里的恨让她违背了善良故意那么说的。只是未曾料小鱼为她报仇的态度这么坚决,甄宓满腹懊恼,有点想封了自己的嘴。
    “小姐,我很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也知道你真心为我好。小鱼从被买进甄府伺候小姐开始,就决定今生一定要把小姐照顾好。现在皇上下了旨让小姐去殉葬,小鱼没有能力救你,但小鱼一定会为你报仇。我不怕死,为了小姐的大仇也绝不允许自己早死。”小鱼一脸坚决,断然拒绝她的好意。
    甄宓哼了声,眉间夹着冷笑,面上略带嘲讽之色不知是嘲讽谁,道:“我且问你,若你真要替我报仇该从何着手?美人计?你年纪尚幼而且玩不转这个;杀手?司徒白驰骋沙场身手不凡,身边更是高手如云,还没靠近可能就被乱箭射死;借刀杀人?你的智谋远远不及,这条路也行不通。下毒?你虽有胆子却无谋略,很可能会功败垂成;最后我真想不出你还有什么点子,不过我告诉你凭借你一人之力是绝对办不成这件事的。所以,放弃吧。”
    “小姐,我资质愚钝不够聪明,但我不会放弃。”甄宓视她如亲人,她岂能让她枉死!
    “小鱼,我真的觉得是我害了我,可能最近太压抑说话都口不择言了。”面上带着幽幽惶色,为自己的私心而踟蹰伤神。
    小鱼拉着她的手拼命摇头,郑重道:“小姐,你不曾逼小鱼,这一切都是小鱼自愿的。小姐,你肯定有办法了是不是?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报仇。”
    甄宓瞧着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丫头,突然觉得好无力,无奈道:“小鱼,你真的比以前聪明多了。”是的,她其实早就想好了办法,只是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让小鱼去做。她真的害怕自己殉葬之后小鱼因为牵扯到自己的事而落的被追杀,一辈子不得安宁的生活,这并非她所愿啊。她痛恨自己在这封建皇权中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而无还手之力,可眼前求生无门她只能布局在死后让害她的人不得安宁,只是搭上她关心在意额小鱼,她真的……
    听她这么一说小鱼知道她肯定早就想好了主意,想开口问的怕有人偷听忙去检查门窗周围有没有人,确定无人后才到她身边来,低声问道:“小姐,没人了。”
    甄宓低头苦笑,顺手一掠额前下垂的刘海,打开衣橱从最下面一层拿出一块长宽约为五十公分的方形白绸布来。看了两眼后,递给了对面的小鱼。
    “我早在五天前就写好了一样东西,你出宫后去找我爹的一个叫雪凰的弟子,把它交给他就行了。”她想了许久,这个办法是风险最小的。
    小鱼抓着脑袋想了想,问道:“小姐说的雪凰就是当年在甄府外面求老爷收他为弟子差点被冻死让咱们救了的人?”
    “不错,你的记性很好嘛。”这个雪凰因为他惯于浪迹风花雪月之所而被众文人厌弃,实则他才高八斗而且是个有气节不去强权的人,这样是当年甄渊最后破格收他做弟子的原因。
    “但是小姐,他是个无权无势的读书人啊。”小鱼满腹不解,心里跟着着急起来。
    她挑了挑那秀长的双眉,子夜瞳中绽出冷光来,道:“世上最能伤人的武器不仅是兵刃,还有言语,尤其是那些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文人言辞。”这一点她早就明白,甄华也让她开了眼。
    小鱼翻动了下手里的白绸,很不理解地道:“小姐,这上面什么都没有,交给雪凰他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她主子做事一向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现在就交给她一块绸布以后真的能替她报仇,小鱼很是怀疑。
    甄宓神秘一笑,走过去在她耳畔低声道:“当然。”从原来的甄宓记忆中她知道雪凰是个聪明的人,天底下或许没有能解出白绸上的秘密,但雪凰一定行。
    小鱼哦了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白绸藏好,朝正欲出门的甄宓道:“小姐,我们真要去房顶上看日出?”
    “当然。”甄宓看起来心情颇好,步行出屋子,十丈之外沾满了原先被她被赶走伺候的宫娥太监,无数双亮闪闪的眼睛齐齐地盯着她和小鱼那阵仗真让人有些无语了。甄宓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道:“本宫要去房顶看人生最后一个日出,敢拦着的明日跟我一起殉葬太子陵。”
    此言一出,原本想拦着她们的人俱都怔住不敢上前来。伺候这个亡太子妃已经够倒霉了,要是跟去殉葬那就糟糕了,忖度了下利益关系,众人明智地选择了用眼睛牢牢地盯着……
    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朝着坤和宫的方向冷冷地望去。司徒白,我甄宓就算死了也不会饶过你。太子陵位于云城外五十里的皇陵中,陪葬珍宝车马仪仗早已尽数备好,只等玉泉宫这边的亡太子妃甄宓西去之后,按着钦天监原本算好的出葬时辰将棺木送入太子陵即可。
    日出东方,漫天朝阳如霞。这天注定从一个美好的早晨开始,以凄美的黄昏结束。
    玉泉宫四处挂满了白色灯笼,殓球殓布亦是入目皆是。宫人们俱都满身素缟,垂头默默行路而不语。大厅中,巨大的沉香古木黑棺横亘其中,大大的奠字悬在正墙上。夏幽一袭素衣扶着棺材,嚎啕哭泣道:“歌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孝,这么突然地就走了,让幽姨怎么办?幽姨盼了这么多年就是希望你能早点回来陪着我,可你……”
    “娘娘,死者已矣,太子殿下在天之灵看见您这么伤心也走得不安心啊……”
    “是啊,娘娘,妹妹们也想不到殿下就这样走了,呜呜……”
    “您关心他,太子殿下地下有知,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她身边,同样穿着素衣的妃嫔们拿手帕擦着不知道有没有的眼泪,出言“安慰”起来。
    夏幽的一双眼已经哭得红肿,面上薄薄的脂粉也给冲的干干净净,露出一张带着带着哀伤和老态的脸来。这些天因为司徒清歌的死她已经暗地里哭了很多场,嗓子早就哑了,这下也不愿意说什么话只是靠着棺木哭个不停。
    “来人,把皇贵妃带下去休息。”司徒白一袭黑色丧衣,两鬓的发斑白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多岁的样子。眉宇间仍旧可见伤痛,却抿着一双唇满身肃杀。众妃见他来了,心头的喜来不及表露就瞧见了他带着危险的脸,知趣儿地呆在一边。
    “不,我要再陪他一会儿。”同样听到司徒白话的夏幽张开双手紧紧地抱着棺木不撒手,眼泪又如流水一般掉下来。司徒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挥手让人褪去。儿子死了,这世界上跟他一样伤心的人应该只有她了。眼中有过一刹的模糊,好似看见当年带着夏幽去皇觉寺看司徒清歌时两人如母子相伴的情境。
    “皇上,文武百官都来了。”沉思间,高德轩从门外走了进来,到近前放低声音道。“有几位大人想进来拜祭太子殿下,皇上您看……?”
    “先……”
    “太子妃到。”低沉的气氛中,他的话没说出来,外面便传来了一太监的带着颤抖的喝声。跪在厅外的大臣们莫不悄悄地抬起了头,想看看这个暂时还活着的太子妃是个怎样的光景。而司徒白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显得有些恼怒,过不了多久便要出葬了,她现在不是该被赐死入棺的么?
    凌厉的眼狠狠一扫高德轩,隐隐地有着发不完的火气。
    “宓儿见过皇上,皇贵妃及各位娘娘。”不等高德轩下跪请罪,甄宓已经在一麻衣宫娥的搀扶下从百官惊讶的目光中由外走进了大厅,朝着棺材前站立的一干人盈盈一拜。
    呵——厅中厅外一片死寂,众人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满目凉白一片阴鸷的低压中,甄宓一袭绣着展翅欲飞的五彩金凤的火红嫁衣,头戴婆罗珠镶嵌的金色牡丹栖凤冠。纤腰紧束,纵红纱叠嶂仍可见清肤玉骨端端可人,娉婷莲步间只见其婀娜之姿。嫁衣艳红如血,长长的裙摆随人迤逦而行如开在地上的秀致红花。每走一步,头顶之冠下垂的金色的流苏相击相扰,偶见美目流转眼波如水,又瞥那欺霜赛雪的香腮和着了粉妆的丁香小唇,如隔雾看花美得如梦似幻。
    若这方是冰天雪地的寒冬高原,那么她便是那凌然生在风雪中的一朵红花,艳绝诸色。
    “大但甄宓!”在一刹那的失神震惊后,夏幽不顾嗓子的不适站出来愤怒地指责起来。“今日是歌儿的大丧,你身为妻子不着素裳反而穿着嫁衣到灵堂来,你这是意欲何为?”
    夏幽这么一怒,厅外厅内的人各怀心思把目光聚集在了那身着嫁衣巧笑倩兮的女子身上。
    司徒白沉着脸,眉头夹得死死地,那双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见此,甄宓唇边的笑意更加深了。轻移步子停在棺前,柔软的小手抚着厚重的棺木,接着又围着棺材走了一圈儿。众人面面厮觑,不知她这是干什么,好奇心也被她勾得越重了。
    一旁的高德轩看帝王的脸色实在难看,趁人不注意时朝甄宓递了个眼色,却只见她勾唇笑而无其他动作。正着急时,甄宓忽然停住脚步,朝夏幽问道:“皇贵妃娘娘,您刚才说宓儿是太子的妻子。可是宓儿真的很疑惑,民间嫁娶要三媒六聘,太子身份尊贵娶太子妃更是礼仪繁多。然宓儿除了接到赐封为亡太子妃的圣旨外,连最普通的聘礼的都见着,这是为何?难道说因为宓儿为太子殉葬快死了,皇家觉得这样把聘礼拿出来不值得还是认为宓儿不过是个下贱之人,不配得到皇家的礼聘?若是这样,又何必封什么亡太子妃?自有国起,便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说。皇上要宓儿为太子殉葬,直接下旨便可,宓儿也不敢多言。”
    “……”夏幽一噎,好似被人扇了一巴掌却找不到打回去的借口。
    甄宓这话明着是为了自己成为太子妃而没有得到聘礼而恼怒,实则一是讽刺皇家贪财无德,连基本的礼数聘礼都没有;二是说皇室轻贱了她,暗嘲司徒白偷鸡不成蚀把米自轻自贱损了皇家的威严;三是指责皇帝以权欺人,强迫她为司徒清歌殉葬。
    这一番话从表面上看就带着三分尖利,细思回味下莫不让人惊了心。在一个城府极深的帝王面前说这样的话,无异于当面打了他的耳光,轻则小命难保重则家族获罪满门流血。换做是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是不敢的,即死的甄宓说出这样的话大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敬佩的。当然,一些脑子转不过弯来的人对此满是不屑。
    司徒白眼眸一眯,带着如鹰一般的锐利扫过她的脸,不轻不重地道:“甄家丫头,你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多谢皇上夸奖,宓儿受之无愧。”她大大方方地行了一个谢礼,安然接受了他的话。
    噗——大臣中有人扑出闷笑来,又怕被人发现很快地收敛了。大家心里都有些偷着乐了,这甄帝师的女儿还真是临危不乱有趣得要紧。
    “哼,你一个大家闺秀竟这般看重钱财之物,果然是没人教养到处沾染了铜臭气。”齐妃身边一个年轻的妃子打扮的女子拿帕子捂着嘴,满眼鄙夷地低啐道。
    闻之,她不怒反笑,转过脸来从头到脚扫视了那人一眼,笑道:“这位娘娘说得极是,想必您一定是满身仙气不染尘俗的。可这样的话您满身珠玉绫罗遍体的这又该怎么解释?莫非有着仙气香味的您也忍不住想闻闻你感觉中像茅坑粪便一样臭气熏天的俗味?这不是——犯贱么?”
    “你——”被人这般羞辱,那妃子涨红了一张脸,恨不得上前赏她一巴掌。
    “高美人,退下。”夏幽带着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转而向司徒白行了一礼,道:“皇上,都怪臣妾没有处理好礼聘之事才闹出今日这般笑话,臣妾马上命人准备聘礼送往甄府,以补此次之过。”
    不愧是后宫之主,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挑到了另个地方向。司徒白满意地点了点头,甄宓也跟着开口道:“娘娘,我的婚事一向是我做主,聘礼呢不必送到甄府。待会儿请娘娘派人把我聘礼随送葬的队伍一起运到太子陵,算是给我陪葬以保我死后的冥福。宓儿毕竟是太子正妃,有这么些小玩意儿陪葬也不算过分哦。”
    “朕准了,高德轩,带太子妃去后堂入棺。”司徒白袖袍一挥,大声吩咐道。
    “慢着。”甄宓的话紧随他而落,抢占先机道:“皇上,既然是殉葬那结果不就是一个死嘛。宓儿殉葬的对象是自己的相公,那么怎么死应该由宓儿选才对。宓儿心中最理想的死不是自缢喝鸩酒那么老套的死法,宓儿想亲自抱着太子的灵位扶棺一步步走进太子陵。待到陵墓石门落下,里面绝水绝粮的人也活不了两天。”
    “甄宓,你要求得太多了!”夏幽雍容的脸上怒气不减,有些按耐不住要发火了。
    甄宓动手撩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金色流苏,郑重道:“皇贵妃娘娘,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我的要求不过分。你信不信,等到你殉葬的时候你一定要求得比我还多。”
    “你个——”夏幽被气得险些吐出一口心血来,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说的是真的啊。”她眨着眼,神情无比真诚而坦率,跟夏幽的急怒气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够了,就依太子妃的。”司徒白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高德轩将甄宓带下去。夏幽不甘地朝他投去委屈的目光,司徒白直接转过了脸将其忽视,对着外面的大臣以及周边的人吩咐道:“各行其事,辰龙之时务必要送太子棺木出宫。”
    “遵旨。”日毒毒,风热辣,满空飘飞着白色的圆形冥钱,条条白幡随一路的哀乐在空中摇曳着,奏唱出一首哀婉的悲歌。棺木出宫后经云城烛龙大街直走,从南门而出往向西约行五十里便可到达建于皇陵中的太子陵。为了让送葬队伍能快速出城,司徒白动用了禁军,但凡经过之处三丈之内不许有人靠近。
    “呀,你们看啊,那个穿着嫁衣捧着灵位走在前面的女子是不是太子妃啊?”
    “天啦,她穿的是嫁衣啊!”
    “她就是请旨殉葬的甄帝师之女?”
    “好美的新娘子啊——”
    “太子妃真是个大美人,看那步走形态也不像其他官家小姐那般娇滴滴弱不禁风的。”
    “红颜命薄,这才十五的年纪就要去殉葬,真是老天不公。”
    “听说太子和太子妃自幼相识,太子死的时候太子妃差点吐血而亡呢。”
    “人家早说了,太子妃本是做皇妃的人,结果跟太子恋上了得罪了皇上。父子两人为她多番争执,体弱的太子争不过,最后染了疫症含恨而终,太子妃无心求生遂请旨殉葬。”
    “子夺父爱,大逆不道,活该他们有这样的结局!”
    “此女乃不祥之人,先使宫中出疫症后害太子丧黄泉,杀她十次都不为过。”
    “夫君出葬她一身嫁衣,这是要干嘛?”
    ……
    听着耳朵边上的诸多议论声,甄宓几乎忍不住把抱着的灵位给摔了出去。不得不说,她真没想过自己的名声在宫外会是这个样子。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明她风头正盛,某些事做起来也就方便多了。
    头顶的栖凤冠颇为沉重,压得她有些头晕。晃荡的金色流苏挡在额前,让视线也跟着凌乱起来。甄宓咬着牙抱紧了手里的灵位,眼眸却在顺着偶尔清晰的视野中观察周围的情况。除了行人的议论,她发现最多的是老百姓眼睛里那种深深的震惊。
    为何?自然是因为穿着嫁衣的她和这格格不入的送葬队伍。这嫁衣其实是夏鸢皇后在怀着司徒清歌的时候为他未来的新娘准备的,接到殉葬圣旨的甄宓因为感到无力反抗而沮丧,偶然间去了玉泉宫太子的寝殿发现了这套嫁衣。也正是这嫁衣让她有了报复的心,今日她是故意穿着出现在司徒白及朝臣面前。
    本来在出宫前夏幽不准她继续穿嫁衣,她说自己嫁人是喜事必须要穿嫁衣,除非有圣旨让天下成婚的男女都必须穿白衣她才会脱下来。夏幽无奈,最后只能默许了,而她便着嫁衣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一干百姓面前。依照现在街上的状况来看,情况比她想想中的要好得太多,想必过了今日之后云城中人大多会记住她这个穿着嫁衣为丈夫送葬的太子妃。
    那么,司徒白,好戏注定连台唱,你可得好好看着。
    队伍走了一刻钟的时间,甄宓估摸着已经到了人最多的地方便停下来,正对着队伍做了个停的手势。
    行进的队伍因为她突然的举动被迫停住,周遭围观的百姓也纷纷睁大了眼朝这方看来。在中间护送棺材的人骑着马跑过来,甄宓快一步掀开栖凤冠下垂的流苏,朝着来人喊道:“夏太尉,瑞王爷,本宫有事需要耽搁一下。”
    送太子棺材入陵非同一般之事,为了稳妥起见司徒白下旨让当朝太尉夏鲎还有瑞王司徒瑞一起护送。夏鲎年三十六,方脸八字胡,浑身有着一种如商人般的精明。司徒家族出美男,司徒瑞虽已到四十却因为保养得当跟三十出头没两样,却隐约地给人满身奢腐之气的感觉。
    夏鲎拉住马绳,脸带不悦地道:“太子妃,入陵的时辰决不能耽误,有什么事交给本官来办。”
    “我不相信你。”甄宓仰着头,很直接地回绝了。朝着身边最近的一个侍卫道:“你去叫那些帮本宫押送聘礼的人把东西都拉过来。”
    “是,太子妃。”侍卫领命,匆匆奔向队伍最后面。
    司徒瑞朝后一望,道:“太子妃,给你的聘礼我们一定会送到太子陵的,你没必要在这里查点吧。”
    “谁说我要查点了?”甄宓嘴巴一嘟,很是不满地道:“在你们眼中本宫就是那么儿戏的人?”
    “那太子妃这是何意?”夏鲎黑着一张方块脸,语音中不难听出有一丝警告的意味。
    甄宓哼了哼,没去理他,转来面向左侧方围观者最多一面,扬声道:“各位,本宫是亡太子妃甄宓。太子病逝,本宫奉旨殉葬,途经此处想到昔日一些未了之事心中难安。在三月初,沧州春旱旱情严重,迄今为止雨露无踪大地枯干,千万良田化作沙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四月二十三日,滨州大水淹了城镇八座,因救治不及时瘟疫四起,无数人因此而丧失生命。本宫知道这两处的百姓有很多人都来到了云城因不能进城而蜷居南郊荒野,今日本宫这里有金银珠宝折合白银共计十五万两,原来是准备殉葬之用。但一想百姓风餐露宿生活艰辛,本宫决定将这十五万两用作滋恤两州难民之用,若有剩余便建一学堂,免费为贫家子弟传道授课,教养人才开我大周民智……”
    万人空巷的大街上原本人声鼎沸,此刻却静得只听见马匹呼呼哼气的声音。无数百姓呆愣愣地看着日光下那穿着嫁衣,手撩金流苏的美丽女子。沉默中,不知谁爆了一个好,人群中忽地爆发出如潮水般的叫好声,更有百姓直接喊活菩萨。
    甄宓抿唇微笑,又重重地咳了一声,继续道:“今日我便要殉葬太子陵,此事便交给他——”她忽然抬起手,朝着距离她十米不到骑在马上的一个甲胄男子望去。“此人是禁军统领凤清炎,也是我甄宓的表哥。我死后这事全权交由他处理,请各位在此做一个见证,同时也鼓励他将这件事做好造福两州难民。”
    风和煦,吹起她嫁衣衣袂翩跹,好似秋风中摇曳翩落的红枫。明媚的眼中满含笑意,清婉悠扬笑隐匿在那下垂的金流苏里,上扬的玉手沾着日光好似一块通透的美玉半裹于柔软轻薄的红纱之中。这样的甄宓娇俏中带有浅薄的妩媚,在晃眼的阳光下她的容颜好似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他很远了。从被她指着到她的目光离开,凤清炎有种恍若在梦中的感觉。避开前方骑在马上的人的身影,他蓦然发现偌大的世界里他仿佛只看见了穿着嫁衣的她,明艳得让人眼疼和心酸。
    “太子妃,他们来了。”押送着皇室给她的聘礼的车队出现在眼前,甄宓朝旁边的一人挥了下手,那人会意地打开箱子,落入眼中的是日光下闪着不同光亮色彩的美丽珠宝。百姓们沸腾了,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甄宓点了点头,让人把盖子合上,道:“交给凤统领。”
    “是。”
    “好了,夏太尉,瑞王爷,我们该走了,不然要耽误入陵的时间了。”轻咳了一声把所有的兴奋和得意都掩藏住,一本正经地朝着面色各异的两大人物说道。
    “启程。”夏鲎挥了挥手,架马站在路旁,双眸看着仍旧走在队伍前面的甄宓,颇有感悟地道:“这个女子若身为男儿入朝为官,定然是一代权臣。”
    司徒瑞很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道:“本王很少赞誉女子,她比当年的皇后更胜一筹。”
    夏鲎听罢,貌似同意又似不赞同地嗯了下。两人目光交汇,却突然看见被禁军围在外面的百姓中有很多人突然跪在地上,耳边全是震耳欲聋的呼声:“太子妃一路走好。”
    没人叫一二三开始,却叫得无比整齐,好像大晴天的突然打了一道雷,把天都快震裂了。
    走在队伍前方的甄宓也是被正声音一惊,转身回头一瞧,在白花花的日光中隐约地看见很多双陌生的带着诚挚神情的面孔。他们在微笑,在呼喊,从心而发没有半点矫揉造作。看见那些朴实的人们,鼻子酸酸的,她忽然很想大哭特哭一场。
    在众多目光中,她感觉到有那么股灼热的目光在跟随着她。眼眸微眯,掠过高高低低层层叠叠的人头,前侧方的茶楼窗户处站着两个人,两张不是特比熟悉但带着同样担心面孔,无一例外地都看着她。
    云从!司徒墨!心里一喜,她顿时想张开嘴叫他们,只是在看到夏鲎和司徒瑞投过来那饱含着太多成分的目光时她生生地把那股冲动也压住了。闭了闭眼,狠心地一个转身不再去看。她不能让云从他们被怀疑上,不然小鱼在宫里就没办法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感受身边发生的一切,看着前方的路一步步地走下去……
    只是她不知道,就在这烛龙大街的某一处,一个身着青衫头戴斗笠遮面的男子目光一直都在随她而动。看见那单薄而脆弱的身影带着伪装的倔强不屈服地朝前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他那听不出情绪的清贵声音低低响起。
    “看见你的眼,发现我们其实是一类人。若你此次不死,那我便留你在身边,用自己的羽翼护你一世安好无忧。”
    “主子,她此次是必死无疑了。”男子身边的老成持重的少年冷不防地泼了自己主子一盆冷水。
    男子微微一笑,话语中仍旧波浪不惊,道:“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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