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卖菜回家的路上,冷不防下起了大雨,天色一下子就暗下来,大雨中她的眼神更不好使,她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她凭着自己的直觉和经验在风雨中继续朝着家的方向吃力的骑着三轮车。她想着,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会,就会到家了。
突然,她的车子失去了平衡,她感觉自己的前轮好像被什么卡住了,整个车子侧翻起来,在她摔下去的一刹那,她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排水沟里。
她的脑袋重重的在水泥沟帮上砸了一下,她整个人被车子压着,下半身全都浸在臭水沟里。
“哎呀!这不是肖大姐吗?”她听见有人在叫她。
“二柱她妈,快点,拉我一把,我掉臭水沟里了!”她认出这个声音是隔壁的邻居。
在二柱妈的好心帮助下,她从水沟里起来,雨越下越大。
“肖大姐,你摔到哪里没有,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二柱妈看着她这一身的泥泞,扯着嗓子问。
“没事,磕了点皮,你帮我把车推回去吧!”
“好的!”
二柱妈把王芳送到家里,又给她烧了一锅开水,叮嘱了她几句,才离开。
王芳没把这次意外放在心上,但这以后,她的视力越来越不好,记忆力也逐渐下降。她甚至把相处了二十年的邻居姓名都叫错,她记不住白菜的价格,记不住肖骅什么时候回家。有时候,她常常一个人愣愣的坐着,一整天不言不语或者一整天都在自言自语。
渐渐的,她的菜摊没有生意了,因为她面对客人们时说的话总是牛头不对马嘴。客人问她黄瓜怎么卖,她会问客人,她家骅子去哪里了!
她不卖菜后,一天到晚坐在大门口,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怎么骅子还没有下课?他什么时候才放学啊?我都等他一天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邻居们对她的状况都十分惋惜和同情,经常变着话的劝着她:“肖大姐,骅子要过几日才会回家,他功课忙,你别等他了,回屋去吧!”
……
“肖大姐,你忘记啦!骅子去省里参加数学竞赛了,得等他拿了奖状才会回来,你别担心,回屋去等着他吧!”
……
“肖大姐,骅子去上大学了,你别急,他大学毕业他就回来看你!”
“那他要读几年才毕业啊?”王芳有时候会问。
“马上,他起码得读个两三年吧!他读出来了,肯定就会回来看你了!”
“那他在哪里读书啊?我去找他……”
“他……在很远的地方……”
“那是哪里啊?”王芳信以为真了。
“就是外地……很远……像省城那么远……”邻居支吾着。
王芳回屋后,邻居们叹着气的议论道:
“这骅子妈看来真的是想念儿子想的头脑不清楚了!”
“是啊!这两年看她乐呵呵的,挺好的,怎么会一下子就又变的糊涂起来!”
“你看她那头发,全白了。她以前的乐呵是装出来给咱们街坊看得,肯定是把苦在心里憋长了,这不,终于憋出病来了!唉……”
“这骅子要是知道他妈为他变成这样,还不得伤心死!”
“骅子是个好孩子,只是怎么就摊上那么个忘恩负义的女孩。你说,骅子为她坐了牢,她怎么样也得替骅子照顾他妈这几年吧!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的就出国去了呢?”
“不错,这小丫头确实忒没良心。这好好的一个家都让她毁了!”
“这丫头,太狠太无情了!”
……
王芳没有听见邻居们的不平声,她只记得‘省城’这两个字,她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可她愣是没有忘记从邻居们嘴里听到的这个遥远的肖骅读书的地方。
有一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提着一袋子头天晚上烙好的肖骅最爱吃的油饼就离开了家。那一刻,她的头脑异常清醒,她知道自己要去汽车站,只有坐上了通往省城的客车,那她下车后才可以见到骅子。
她买了票,紧紧揣着怀里的烙饼就踏上了寻找儿子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