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萧逍笑,“你总不会真将我当作神仙吧?可以掐指一算,天下事便了然于心。”
“有时候,我倒觉得就算是神仙,也未必及丫头智慧。不过,人越聪明,算计的东西越多,便越是劳心费神,丫头的心里,可否有过真正开心轻松的时候?”
“无时无刻。”萧逍微仰起下巴。
“说谎。”百里焰轻叱,“丫头总是喜欢说谎,但,我不介意。”
“你认为我说谎,那是因为你无法体会或者明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论多累多辛苦,都是开心和幸福的。”萧逍道。
为痕四全力以赴的努力,哪怕有朝一日会因此心力交瘁而死,她都觉得那是开心和幸福的事情?萧逍想表达的,应该是这个意思吧?百里焰亲切的微笑着,眼底深处的寒冷渐渐扩散,他突然看向痕四,阴柔的笑道:“痕四公子,你还准备畏缩不前多久,还准备冷眼看着萧逍为你拼搏多久?”
痕四冷淡的回视着百里焰,慢腾腾地道:“我喜欢看她为我毫无保留付出的模样,而且,这个世界上,她愿意如此付出的人,屈指不过两个。”
“所以,痕四公子暗自在心里得意洋洋?”百里焰问。
“是有一点。”痕四并不否认,他伸出右手,再次与萧逍的一只手紧紧相扣在一起,看向院子门口,他道,“萧逍,我们走。”
“好。”萧逍笑了笑,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眼底却一逝而过犹豫,可是她很快便用力的点了点头。
“痕四公子,真的就准备以这种姿态走出这个院子?你对丫头给出的建议,半分的考虑都没有么?”百里焰一脸懒散表情,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仿佛事不关己,他不过一个看戏的路人甲。
“为何不能以这种姿态走出这个院子,走出支流?”痕四冷淡的反问,回头再次冷眼看了百里焰一眼,“萧逍为我想尽一切,只因为她心中过于为我烦恼,所以我现在要让她明白另外一件事情:我,痕四,是她想要努力保护的人;而她,萧逍,更是我痕四想要努力保护并照顾的人。我想要好好照顾她,也有这个能力好好照顾她,无论谁,也休想挡在我和萧逍面前,纵然是你百里焰,纵然你百里焰有冰丝锁穴。”
“痕四公子的想法甚好,或者只是我杞人忧天,我倒是挺担心痕四公子很快便会后悔。”百里焰笑看着他们,忽然手臂前伸,做出个恭请的动作,笑道:“那,请吧。”他口里虽然在对痕四说话,可此时的眼神,却至始至终都只凝视着萧逍。
痕四不语,他回过头,拉紧了萧逍便继续朝前走去。
“丫头。”在背后看着他们的百里焰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又开口。
萧逍脚下没有停,但却回了头,她笑看着百里焰,仿佛无声的在问:如何?
“丫头,记住一件事,我百里焰,无论何时何地,手中都会有后悔药,只卖给丫头一人。”百里焰道,他笑意温和亲切,可眼底却阴森狠戾,然而当他忽然看到朝他一直笑着的萧逍,眼中飞速闪过复杂的一丝感伤和某种痛楚后,他脸上的笑容蓦的凝结,怔忡的看着萧逍终于和痕四走出院子大门,百里焰在突然之间恍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莫名完全空缺,仿佛再也没有办法填充。
要怎么样,才可以留下你?为何会想要留下你?为何你的出现,能够超越我对痕四数十年的关注?百里焰缓缓抬头看向晴天,阳光刺入他的眼眸,苍白得令他痛楚,有些东西,结果或者早就写定,然用尽一生却未必找得到答案。
“走出这扇院门,会是什么?”星影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热情巴巴的开口问。
痕四当然不会理他,星影早就猜测到,所以问出话的同时,两只眼睛便瞅定在了萧逍的后脑勺上,指望着她来回答。
萧逍没有让星影失望。
“走出这扇院门,便是一条道路,通向另一个院子……”萧逍笑着回头看了星影一眼。
虽然有了答案,但星影宁愿没有,他瞪眼冲萧逍一笑后,眼神掠向前面,看到大门通向另一个院落拱门的石头小道,忍不住叱笑起来:“好像我没长眼睛似的,这时候,石头你还开玩笑,可是我笑不出呃。”
“但星影,任何时候,都不像是个笑不出的人。”萧逍道,已经扭回头看向前方,看似平静的小道铺着一层阳光,把白色的小石子照得闪闪发亮,可是走过这条小道,走过前面触目可及的拱门,另一个院子里,会有什么?
那种灼热到伤人的气息,隔着另一个院门,隔着一条不长的石头小道,那么明显的传递在空气中,让她几乎透不过气的压迫感,像条无形的绳索勒紧在她咽喉。百里焰说得没错,或多或少,她已经猜出院子外面的布阵,可纵然如此,她还是无法向百里焰妥协,现在,她必须继续往前走,痕四不说停,她永远不会停。
“呃……”星影依旧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与他们一样的步调,离他们大约两步的距离,瞟向痕四的后脑勺,就算会碰钉子,但好奇心作粹,他忍不住开口,“我说二少,您平常不发作时像只老蜗牛是没错,可发作起来时,若不是来去一阵风便是来去一道影的,今天这状态,怎么看也是箭在弦上,您怎么还不发作?”他实在想不明白:支流城内可谓步步充满危机,百里焰家里就更甚,痕四和萧逍怎么还可以这样慢腾腾的不急性?以为在人家院子里赏花识月不成?要他说,萧逍虽然被废除了武功,而痕四内力也受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痕四的轻功,加上他可以舍命断后,他们合两人之力,若要带着萧逍强行闯出支流城,也不是没有一丁点的把握。
“如果告诉星影管家:其实是因为我半分把握也没有,所以才会下意识的拖延时间,星影管家是否会高兴点?”痕四冷冰冰的开口反问。
“啊?您说您没把握?”星影以为自己听错,他诧异的张了张嘴,一会儿后,不见痕四的回应,他才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摇了摇头,他满心惊讶,“我义父常说您是驴子和孔雀的祖师爷,倔强又自大,但……我看您也挺谦虚的嘛。”
萧逍听了,忍不住“卟哧”一声轻笑。
“星影管家你要嘲讽我也无妨,不过我希望你知道:此时我要对付的并非一个百里焰,所以,你要记得:当真需要你舍命相助时,你必须把下辈子和下下辈子的命都要舍弃出来帮我才行。否则……”否则……其实,又有什么否则可言?痕四微微侧脸看向萧逍,却看到萧逍笑容可掬的微仰着脸回视着他,目光中尽是信任。
“嗯,除了百里焰,还有一个季如秋,但……季如秋……真那么可怕?”星影不解的追问。
“除了季如秋,”痕四回答,“还有上官邪风和他的三个儿子。”
“什么?!”星影诧异的声音蓦然抬高,前跨的步子甚至明显停顿了一下。
萧逍闻言,只是垂下眼睑,她脸上倒是没有惊讶的模样,垂着眼睑,也看不出她的眼神是怎样的。
“百里焰曾经在邪风岛呆过一段时间,他会‘邪风两重天’,也学会上官掳兄长的布阵之法,可想而知,他去邪风岛,除了寻找一些有关我的答案和行踪之外,也因为知道十六年前,我唯一败给的人,便是上官邪风。”
“所以,他……为了赢你,去向赢过你的人学习?”星影看起来有点不解,“可是我听说过的上官邪风,也不是个什么好鸟,行为举止怪到没边,百里焰想学,他便教?他有这么好?”
“你不是上官邪风,怎么知道他没有这么好?”痕四淡淡回答。
“嘿……我以为,百里焰敌视的人,除了二少您,也该有当年犯事的‘小慧’才对。所以,上官邪风没理由……”没理由培养出一个未来“祸患”才对。
“有些人做事,根本不需要理由。”萧逍忽然打断星影的话。既然行为举止怪到没边,那么上官邪风无论做什么,只怕都有可能。
萧逍的话,意外的让痕四和星影同时沉默下来。
石头小道不长,痕四的步调虽然和以往一样的缓慢,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们三人还是已经走到了对面的院子大门口,又跨两步,他们便走出了院门。
门外,之前有过的院子,早已经没了踪迹。只有一块平地……没有围墙,没有树木,没有花草;门外,只有黑压压的一片脑袋,一望无际。
支流巷子是一个可移动的阵行,何况是百里焰的家?只怕整个支流城,其实都是可以移动的吧?一年的时间,竟可以做出如此巨大的工程,百里焰手中拥有的,是怎样的强兵悍将?他的目标以往只是痕四,但若他将目标真的换作这天下、这江山,想必真的也如他所说:取之不难,要把这江山托在双手奉给萧逍,也无需太多时日。
走出院门的三人,只能看到前面几排黑衣人的脸:面无表情,两只眼睛却散发着诡异的光泽,无法凝聚,他们是死士,目光有着死士特有的呆滞,但又有死士不会有的某种固执和坚定情感。
他们排成排,无论横看,竖看,或者斜看,都可以成排成队成列,中间只间隔着极短的距离,但目光无论以何种角度望去,那极短的距离长度都是一样的……
“你们……闻到了什么没有?”星影皱了皱鼻头,问。
“是他们身体内的血液中,有着巨毒;而他们的衣服上,则沾满了油。”萧逍安静的回答。油已经干透,但气味反而更加凝重。
“有钱也不是这么显摆的吧?要知道很多人家锅里炒菜都没油可放,油灯里的灯芯亦因无油可燃……”星影讪讪地开口。
萧逍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在瞬间,她的身姿已经站得笔挺,又或者,是站得僵硬。
“哗”的一声,来自他们身后,星影迅速回头望去,顿时傻眼,他自认为自己定力向来不错,可这一瞬间,也被震得目瞪口呆,只能张开嘴傻望着身后。
来时的路,来时的院门,来时的院子,如今通通不见……
身后,没有了围墙,没有了树木,没有了石头小道,原本有的,通通不见,如今有的,只有和他回头之前他能看到的事物一样:无边无际,黑压压的一片脑袋!黑压压的一排又一排的黑衣死士!
“呃……呵呵……”星影听到自己怪怪的笑声响起,怔忡一会儿之后,他终于能够把脑袋扭动几下,四处看了几眼,很好,他们三个人,被困在了成千上万的黑衣死士的包围之中。
“二少,您是对的……”星影道,眼睛却瞟见痕四握着萧逍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然很快,他又慢慢开始松手,速度虽然迟缓,但终于,眼见着要完全的松开。
萧逍仍然只是安静的看着前面,没有回头,因为早已经猜测出身后是什么,感觉到被痕四握紧的手又被他缓慢松开,萧逍垂下眼睑,将眼中所有的光泽掩藏掉。
如果真的无路可退……痕四看向萧逍,正欲放开的手蓦然加重力道,重新握紧了萧逍的手,如果真的无路可退,这次也要对萧逍信守承诺,再也不放开她,再也不让她失望难过。
萧逍抬起眼睑,天真的浅笑着望向痕四。
“有时候,活着要比死去可怕。”百里焰的声音,忽然由他们身后传来,“丫头应该一眼看出:他们是死士,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九十九个。”
“怎样?”萧逍却连头都没有回,淡淡笑问,语气中满是挑衅。其实她心中明白:这里的死士,绝对不止一千,百里焰给出的数字,某种程度上有着很大的保守。
“所有死士的衣服上,都沾着油,纵然痕四轻功天下无敌,可这些死士身上若是一旦着火再围攻上来,里外各百层……丫头,痕四死不足惜,但……我却不能让他这般好死。”百里焰的声音再次响起,然这一回,却来自萧逍的左边。
百里焰身在何处?只怕并没有定位,他就在他们四周游离,没有固定在某个位置,显然现在,他已经不想让痕四轻易找出他的位置。
“如果百里焰心中当真有所犹豫,那么这些死士身上的巨毒和易燃之油,岂不无用武之地?”萧逍笑问,“你面对的是痕四,犹豫便意味着失败。”
“以痕四的能力,就算身上燃了大火,烧上两盏茶的时间,于生命而言,又有什么问题?”百里焰轻声笑问,“我的问题,只是让痕四死不死的问题,可不是痕四是否会生不如死的问题。”
“没错……上千死士,一片火海,对痕四来说,两盏茶的时间的确对他的性命构不成死亡威胁,即便是我身上着火燃烧两盏茶的时间,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何况是痕四。”萧逍笑眯眯的附和。
“丫头……”百里焰轻笑,语气似乎有着一丝放纵宠溺之意,然说出的话意,却只有狠戾,“是吃定我,不敢让你和痕四一同受苦?”
百里焰话中的意思应该是:如果你执意对痕四不离不弃,我对你,自然绝不会手软。星影看不到百里焰在哪,却满是兴味的扭头四处打探着。
萧逍仍然只是浅笑,她慢慢道:“我虽然不喜欢妄自菲薄,可冰丝锁穴和武功被尽废之痛还在,在百里公子面前,我就算想没有自知之明……也很难呃。”
听了萧逍的话,百里焰忽然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再开口:“丫头,是怪我?”他的语气,竟有一丝期待般,好像很希望萧逍会责怪他,甚至是怨他。
萧逍刚欲开口回答,痕四忽然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却又以闪电之势搂紧了她的腰,他凌空一跃,在突然间以极凌厉之势往前面掠去,没有招呼任何人,也没给谁以暗示。
星影立刻跟上,且守护在萧逍左侧,痕四在萧逍右边,而以百里焰声音传来之处,却在萧逍左边,星影是担心百里焰在半道上插出强抢萧逍,若萧逍再落入百里焰手中,他和痕四的处境就真的大大不利……可是星影不太明白:以痕四的轻功,纵然内力受损大打了折扣,带着萧逍也还是能够飞掠到半空……那儿没有死士阻挡,跑起来岂不快点?为何痕四偏要抓紧萧逍,用了那么一点点轻功,直奔前面黑衣死士而去?看起来,很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黑衣死士闻风而起,他们赤手空拳,武功虽然大大不及痕四和星影,但他们人多势重,再加上痕四一手搂着萧逍,只能以单手之力攻击他们,所以,眼见一排黑衣人被击飞之后,后面一排黑衣人立刻跟进填补而上,黑衣死士实在太多,没有畏惧,也没有疼痛的知觉,若是没有被痕四和星影当场一掌拍死,他们即便重伤之下,也照旧顶着一身鲜血再重回自己的队伍,这种阵式,看起来令人揪心,而且如果一直这样,他们的体能耗尽,而百里焰却以逸待劳……以痕四的智商,怎么选择了这么一条笨蛋才会选择的离开方式?星影一边与前面的黑衣死士大战,一边抽空瞟向痕四和萧逍,他也不知道混战之下,他们三个人到底冲出了多远,反正近距离的前后左右,除了黑衣死士仍然只有黑衣死士,连半个参照物都没有……百里焰真是很狡诈,这种场景若是换成别人,只怕早已失去了继续往前冲的勇气和信心。
“我怎么感觉我们三人一直在原地打转?”星影终于忍不住出声。
萧逍闻言微仰起头,看起来不怎么关心自己身处的境况,她瞟着极远的地方,遥远的山脉只是隐约可见其轮廓,显得极为渺茫,而他们与遥远而渺茫的山的距离,似乎也一直没有拉近任何的距离,可是,被痕四和星影以掌力震死的若干黑衣死士,他们的尸体却是以飞一般的速度消失在他们眼底的……所以,其实他们一直在往前,没有真正被这群黑衣死士成功阻拦,只是黑衣死士太多……而四周环境又被百里焰刻意弄成一模一样,自然而然,身陷其中的他们就会有一种错觉,一种永远无法挣脱而去的错觉。萧逍意识到这一点,她刚扭头看向星影想出声提醒他,便见星影恰巧扭头看向痕四,嘴里嘟嚷道:“二少!为何不快刀斩乱麻?”
痕四冷淡淡的斜视了星影一眼,道:“因为没有快刀,我们面前的,也不是乱麻。”
“啧……”星影顿时觉得被怄住,“那二少……您觉得我们有什么?在我们面前的,又是什么?”
“人。”痕四淡淡回应,瞅见星影似乎想笑又似乎想要冒出火花的双眼,痕四又补充道,“我们有三个人,在我们面前的,是人,数不清的人。”
“对,还是身中巨毒,浑身上下沾着油的人。”星影没好气地道。
不料痕四居然带着赞赏的眼神又瞟了他一眼,并表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总算有所长进。不过,现在能不能闭嘴?你看萧逍便知道不找我说话,知道不能令我分心,知道不能令我多耗去任何不必要的体能。”
“呵!”星影讪笑一声,突然间他很确信:如果他有朝一日能够完全了解痕四,他就能成神!闭紧嘴,星影寸步不离守护在萧逍左侧,三人齐头并进,眨眼间又倒下一大片黑衣死士。
血流成河……还需要多久?萧逍看着前面涌来的一排又一排的黑衣人,或者说,是痕四正带着她迎向前面一排又一排的黑衣人……痕四看似在作困兽之斗,他虽然需要一手照顾好她,只能单手作战,可并未全力以赴,一直有所保留,所以那些黑衣死士,有的在痕四一掌之下便毙命,而有的人,却能够抗过痕四的三掌,甚至四掌……痕四的想法,萧逍渐渐能够揣测得出,可是,冷眼旁观的百里焰,不久后是否也会识破痕四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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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况仍然在执续,虽然痕四和星影并没有任何武器,仅凭两掌欲杀出重围,可是他的黑衣死士,确实倒下了一大片。
远处,百里焰似乎已经不愿意再观望,他闲闲的坐在他的软榻之上,目光落向自己正前方的地面。守在他身侧的紫荆,却清晰的看到了他眼中想要隐藏的那一丝落寞。
“主子……”紫荆轻声道,“您……看得出痕四的意图么?”
“那些死士,现在已经死了多少?”百里焰不答反问。
“已经至少四十多人再也站不起来了。”紫荆回答。
“五千死士,两盏茶的功夫,已经去掉近乎百分之一,而痕四,却还没有尽全力。上官掳未死,必是痕四舍命渡内力给他所致,所以痕四的内力受损到何种程度可想而知,即便这样……他还是不可让人小瞧,紫荆,这样的痕四死了,我会觉得遗憾。”
“主子……恕紫荆狗胆……紫荆为何会觉得……主子是害怕若痕四死去,萧姑娘也会失去求生的意志……您……太过在意萧姑娘了,只怕……”紫荆小心翼翼的看着百里焰,轻声低喃。
“紫荆你错了。痕四若死,丫头并不会失去求生的意志,因为还有一个仇大山。痕四不久前才说过:‘这个世界上,她愿意毫无保留付出的人,屈指不过两个’。”百里焰淡淡道,“不过……不会失去求生的意志是一回事;活得像个死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想丫头……失去她原有的本色。”
紫荆无声的在心底叹息,不想,不忍,也不敢再去提醒百里焰此刻的矛盾之处。
“紫荆。”百里焰唤道。
“在。”紫荆立刻拱手应道。
“若这五千死士损失过半,而你的手下还没能成功把仇大山接来支流城,那么,便按之前的计划行事,无需再等待观望什么。”百里焰道,沉吟片刻,他眼眸深处的阴冷与狠戾渐渐扩散了几分,“痕四,你休想带丫头全身而退,更加休想让丫头死在你的怀中!”他呼的一声离开了软榻,笔直的站立起,凝望着远处,百里焰异常柔美的五官,却遍布着阴森的表情。
同一时刻,只听“啪啪”数声,他身后的软榻已经支离破碎,散落在地。
紫荆诧异的看了看百里焰,又看了看百里焰脚跟后不远处散落在地的已经支离破碎的软榻。他已经不是头一回看到百里焰有着如此强烈的意愿:想要留住一个女子,可以不计一切代价。可是这样一个女子,心思却不在百里焰身上。以往,百里焰心中是充满着疼痛的;现在,却为了萧逍,他的心中不仅只有痛楚,还添加了无数的苦涩与无奈。
这个世界,终究是难有公平……紫荆心中黯然神伤,原以为百里焰心已够狠,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伤他……原以为百里焰对痕四数十年的仇恨,会是百里焰这一生最执着的目标,可现在的结果来看,百里焰受伤,却那么容易,只因为百里焰心中的火焰,其实从未熄灭过么?那么,他到底是应该为百里焰悲伤,还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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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排黑衣人彻底的躺下,血,已经染红痕四白色衣服的下摆,血不是艳红的,而是带着乌黑,散发着浓郁的腥味。血,是有毒的。
有毒的血遍染在他们脚下的土地,飞溅在他们的衣服上,对痕四和萧逍而言,有毒的血液无所畏惧,因为他们百毒不侵,但对星影来说,这些有毒的血液飞溅在他四周,久了,便令他渐渐有了些头晕目眩之感。若不是他武功够好,内力够深厚,星影暗自思索他早就该和那些黑衣死士一样永远的倒下。可是他现在虽然还没有倒下,但脚下的步伐却已渐渐跟不上痕四,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了拼。
拼命无所谓,没命也无所谓,就怕无法顺利的把萧逍和痕四送出支流城……否则拼命和没命都将变得没有意义。星影心中不由懊恼又带着焦急,蓦然看见前方极近距离的萧逍回头看向他,天真容颜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无邪的眼眸深处似乎在说:星影管家,跟上。
星影忽然一怔,只因为有一种比血腥味更浓郁的怪味扑入他的鼻孔中,晕眩的感觉竟神奇般消逝,他的神志恢复了原有的清晰,甚至更清晰。这个石头,莫非暗中给了他解药?可是现在的场景算得上很混乱,萧逍武功又尽失,她怎么做得到?或者是……一切只是因为他的期望过高,所以产生了错觉?但星影来不及思量更多,因为只听得整齐有序的一片“唰”声过后,他眼前的黑色竟忽然如潮水般退却,眨眼之间,他们三人面前,便只留下一大片空地。
那些无法计数的黑衣死士退去至少三十米的距离,然而退离的他们依然有序的横成排竖成列,无论横看,竖看,或者斜看,仍旧整齐划一,中间间隔着的,依旧是极短的距离……
星影见痕四已经停下,他不由也停下前冲的脚步,扭头看看四周,没错,除了前面,还有后面、左边、右边的黑衣死士,如今均已是通通退离他们至少三十米。
安静,却是如此的诡异。又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星影瞟向痕四和萧逍,心中的不安蓦然扩大无数倍,向来乐观、甚少在意什么的他,这时却忧虑重重起来,然而他眼底看见的痕四,却仍然一脸冷淡,而萧逍,亦仍然一脸傻乎乎的天真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