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啸,与风同飞扬的,是与云一样白的长发。
白发,白衣,但面貌却异常年轻俊秀的男子坐在屋顶之上,他有一双浓而黑的眉,眼睛亮泽,可惜少了一份温度,他此时出神的眺望着远处,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他喜欢看田野,喜欢看着田野深处,喜欢看着田野深处那一种深浅不一的绿色,当风吹来时,远处群草飞扬摇摆,像极了大海汹涌的波浪……大海,在他有记忆开始,便莫名让他向往,却不知什么原因,三师弟和堂妹却总是有办法制止他往有海的方向靠近。
虽然此时已入冬,田野中的草会因为枯黄而变得荒芜,但看着远处的草原,这已经是一种习惯,就算荒芜枯萎亦是如此,仿佛那儿有什么值得他眺望一般,十几年了,这种喜欢从未改变。有时候他想,或许只因为远远看着像大海一般辽阔的田野,他才可以感觉到自己是有心跳的。但为何会如此喜欢田原,向往大海,他自己也不明白,因为他没有十四岁之前的记忆,雨青说,那是因为他以前太贪玩,爬到某棵树上掏鸟蛋时摔下来,结果把脑袋摔坏了,所以才失了记忆。
“二师兄,下来喝口水。”院内,一名男子沉声唤道,他身形魁梧,浓眉大眼,整体气势来看,有点慑人,不过他的眼神却很柔和,尤如一汪清水,让人见了,会觉得很亲切。
白发男子懒洋洋的回头看了一眼,懒散的开口:“雨青,不如你替我喝吧……”
这种事也能替?雨青说不上是好气还是好笑,他仰着脸看着屋顶上的白发男子,道:“你已经在屋顶坐了一个上午了,二师兄,你如果不渴,那是不是也该下来去趟茅房?”
“哦……”白发男子看着雨青,淡淡的回答,就在雨青心中一喜,以为他会飞身而下时,却听到白发男子又懒散的开口,“茅房……不如你也替我去了吧。”说完后,他又侧过脑袋,目光再次挪向远处,似乎对自己和雨青的对话不再有兴趣。
雨青脾气显然极好,他只是两个嘴角微微抽动着,一脸的隐忍表情,许久之后,才再开口:“二师兄,不如我替你上去坐一会好了,帮你看住那堆枯草如何?”这回,看你怎么回答。
不料银发男子这次头也未回,只是淡淡道:“可是我已经亲自坐在这儿,又何须你来帮忙?雨青糊涂了么?”
好脾气的雨青嘴角再次微抽了一下,不确定是否还要和他继续往下说,雨青怕自己抓狂。二师兄绝对有这种好本事,雨青正在心中考虑如何把他诱下来,眼角余光便看见院门口闪进一条灰色身影,是管家星影走了进来。
“三少,”星影走近,微抬眼皮看了屋顶之上的白衣男子一眼,睑下眼皮,看似很恭敬的抱拳对雨青说道,“午餐买回来了,千雪小姐的马车也已到门口,请三少与四少移驾去用餐。”
“饭菜又是用买的?”雨青瞪着星影,嘴角再次扯动起来,不过问题不止一个,“星影,你来这儿当管家也有不少时日了,我不想每次都需要我来纠正你:屋顶上那个吹风的,是二少爷。你不过二十出头,记性有那么差劲吗?”长幼有顺,师兄弟亦应如此。不过这种想法还是不要让红姑知道比较好,否则她又会笑他:大木头,你可真是越来越木了。
星影哦了一声,目光重新往屋顶上瞟了一眼,很恭敬的再次朝雨青抱了抱拳,却淡淡道:“或者他改名叫痕二,星影就不会再弄错了。”
痕二?!但他雨青并不叫雨三啊!你星影怎么又不曾弄错过称呼?再说长幼排名,与姓名有什么关系?雨青无语,心中暗自悲叹:他最大的错误,就是眼拙的把星影给聘进来做了管家,且还与他签了三年期约。如今不过一月,只要一想到还有漫长的日子会与星影抬头不见低头见,雨青对自己眼光的挫败感,就会一日又一日不停的加深。
“星影,你何时可以让我们不再吃你买来的饭菜?”雨青妥协了,退而求次。
“嗯……”星影看似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道,“三少若不喜欢吃我买来的饭菜,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要么我再买个丫头回来,日后让丫头出去买;要么三少像上次那般,亲自下厨。”
雨青只能干瞪着眼,片刻后才提醒道:“你就不能买个厨娘进来?”雨青现在确定了:自己买了个白痴级别的大爷回来做管家。
“三少,”星影微垂着头,毕恭毕敬的回答,“怕是不好,买了厨娘,就得再买个购粮购菜的;买了购粮购菜的,家里人多了,就得再买个洗衣的;您之前有交待:四少……不,二少喜欢清静,人多了似乎不好。”
“星影管家,一个月的薪饷是多少?”屋顶上的痕四蓦然开口。
院子中的两人同时抬头,发现痕四不知何时已经回头看向他们。
“回二公子:一百两现银。”星影立刻拱手回答,神态变得极为恭敬,他拱着手,一揖到地,只差没把自个儿脑门撞上泥地板。
“雨青,每月再加他一百两。”痕四居高临下的瞟着他,一脸淡漠,却和雨青,也和星影脸上的淡漠不同,痕四脸上的淡漠,给人一种很遥远的距离感。
“呃……二师……”雨青愣了,刚想问痕四为何这么决定,就听星影抢着开口了,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与兴奋:“多谢二少!多谢二少!星影日后一定愿为牛为马,为二少分忧解难,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他仰着脖子对屋上的痕四大声道,唾沫四处飞溅,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雨青想笑,但终于忍住,以前听人家说过贪财的人会如何如何,想必就与此时的星影一般吧。可是想笑过后他又想哭,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知道,可二师兄未必知道坐吃山空的必然。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用银子出去,却没挣银子进来,再富可敌国,可一味吃老本,总是不妥,再说了,他和红姑也想多留点银子给痕四的未来儿子,虽然三十而立的痕四,现在连个老婆都没有。
“星影,加你薪饷,只有一个要求。”痕四不理会下面的人各是什么表情,仿佛也不曾听到星影正朗诵一般对他喊出的表示忠诚的话语,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