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在观察着芙柔,自认为阅人无数,却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人,那股轻灵脱俗的气质勾人心魄,“谢公主。”
轻呷了口茶,袁漪环顾殿阁,眼里闪出了丝丝欣羡,“院内的芙蓉花海,殿内细小之处的布置,无不透着用心。”
芙柔抿唇一笑,猜测着她此番来意。
派入宫内的探子不断地给袁漪回话,证实了八皇子与十一公主感情甚笃的传闻。
袁漪主动造访,一是为了探查情况,二是为了与芙柔尽快熟识。
“再过两月,我与八皇子成了亲,与公主便是一家人了。”袁漪转过身,从侍女手中接过了精致的红木匣子。
她温柔地笑语道:“虽知宫内的布料自是天下间最上乘的,但这些锦缎是父亲托人从蜀南带来的,质感不同,望公主笑纳。”
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极品蜀缎,芙柔不忍推辞,只怕显得太过生疏外道,“袁姑娘太客气了,自是一番心意,我收下。”
“八皇子告诉我,待到大婚后,要接公主到府邸居住。”袁漪认真地观察着芙柔,想要摸透她的脾性,“皇子与公主兄妹情深,世人皆知……”
灰绿色的美眸中掠过一丝愧意,芙柔望着温婉大方的袁漪,诚恳地解释:“我知道这件事难为袁姑娘了,但请姑娘不要误解,我与八哥自小经历了许多酸苦,许诺彼此照拂,相互扶持……八哥他并无别的意思。”
袁漪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芙柔,唇边勾起一抹笑,故作大度地说:“我对此并无异议,八皇子的决定我是尊重的。再说了,王府很大,公主住进来还能与我做个伴,不是更好吗?”
从未想过她竟会如此善解人意,芙柔微微颔首,“姑娘这么想,芙柔也便安心了。”
“天色不早了,改日我再入宫看望公主。”袁漪服了服身,在侍女的陪同下离开。
芙柔伫立在殿门口,目送着她远去,心口泛起了难言的酸涩。
一月之后,她会是雍容的妻,会成为陪在他身边一生的女子……
华容居
雍容斜卧在长踏上,手执兵书,本想认真研读,奈何心绪烦乱,怎样也静不下来。
那日楚皇提及将芙柔赐婚于瑾瑜之事,让雍容觉得如鲠在喉。
这一刻,他很明白,之所以如此反对这桩婚事,绝非仅因瑾瑜作风放荡,更因他舍不得芙柔。
纵然今日换做其他人,雍容亦会全力反对,不论缘由,不论是非。
“皇子,您要的衣衫……找到了!”小安子高兴地奔入内殿,双手捧着那件脏污不堪的血衣,匆忙回禀。
坐起身子,激动地从小安子手中抢过衣衫,湛蓝的眸子深处满是惊喜,“太好了……重赏找到它的奴才们。”
“是。”小安子领命退下。
小心翼翼地解开衣扣,将内里翻转过来,粗粝的指尖轻抚着缝在其上的芙蓉丝帕。
雪白的芙蓉花已被血色染红,雍容忆起了当年他与芙柔在汨河畔相处的幕幕场景,不禁会心一笑。
将芙蓉丝帕剪了下来,之后重新缝在了他最喜欢的暗黑色鎏金长衫里。
“启禀皇子,太子殿下到!”
通传声未落下,息烝已步履翩跹地踏入殿内。
狭长的凤眸瞥见雍容握在掌中的衣衫,温润的嗓音飘来:“八弟,真是个重情之人。”
“殿下……”雍容破烂的衣衫藏在身后,匆忙下榻,恭敬请安:“不知殿下前来,臣弟未得远迎。”
“你我兄弟,还这般客套。”息烝扶着他坐在榻上,关切地寒暄:“伤势恢复得怎样?”
“已无大碍。”雍容为他斟了杯茶,言谈更为谨慎,“因宴会遇刺一事,殿下负责彻查,定是劳心劳神,也要多注意身体。”
息烝接过茶,疲累地长叹一声,“几十名刺客,未留下一个活口,想要彻查难上加难。父皇不希望牵涉太广,已然给御史下令,要他尽早结案。”
仅存的证据直指息傲,但楚皇只是削了太尉的兵权。
想他精心设计,谋划许久,却还是未能彻底扳倒三皇子一党,着实让息烝郁闷不甘。
“八弟那一日舍身救父,已成为朝中美谈……”深邃如潭的目光探入雍容眼底,息烝冷语道:“在父皇面前的地位愈发稳固了。”
“那一日情况危急,身为人子都会本能救父,只是恰巧我在父皇身边罢了。”雍容镇定自若地与息烝对视,巧妙应对,“臣弟有如今地位,全仰仗殿下支持,这一点,臣弟铭记于心。”
“呵……”息烝抿唇一笑,防备之意稍稍消减,看了一眼雍容藏在身后的衣衫,“应下了与袁漪的婚事,但你心中仍是放不下左甄儿。”
落寞之情染满眉间,雍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八弟可曾想过要娶左甄儿为妾?”凤眸半眯,息烝神色严肃地探问,担忧雍容与大将军结成姻亲,自此势力更盛。
精明的光芒划过眼底,雍容垂下眼帘,“我不知道……甄儿她性子倔,大将军又极为爱护她……感情之事,谁能说得清呢?”
“息傲一党虽然受了打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不得不提防。”息烝语重心长地劝慰,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包裹,“切莫感情用事。这里是上等的金丝燕窝,你留着用吧。”
“臣弟明白,谢殿下赏赐。”雍容离开座塌,亲自送息烝出殿……
简单地用了晚膳,芙柔将几味药称量、混合,准备尝试着配制解药,一声通传飘来:“八皇子到……”
匆忙地将药材藏到了药匣中,芙柔起身相迎,“八哥……”
雍容缓步走入殿内,挥退了搀扶着他的宫人,“袁漪今日来找你?所为何事?”
“她只是来看看我,还送了我礼物。”芙柔扶着他在矮榻上落座,低声地说,“袁姑娘人很和善,也识大体。”
雍容不以为然,对她的厌恶更深了几分,“不要被人的表象骗了,她并非善类。”
芙柔坐在他身旁,素指颤抖着覆上了他的手背,美眸中闪过挣扎,“八哥,我思虑再三……虽然很想与你朝夕相处,但你我入住同府,还是不妥。朝中非议不少,这件事就此作罢,如何?”
冷冷地抽出了大掌,雍容神色一凛,不悦地质问:“瑾瑜来过后,你就改了主意?”
从未见雍容对自己生气,芙柔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他何干?”
“父皇要将你许配给他,你自是不愿与我同住了。”莫名的妒意啃噬着他的心扉,雍容的情绪激动难平。
黛眉蓦地蹙紧,芙柔看不懂雍容的焦躁与不安,“他午后是来过,但我未曾见他。”
闻言,紧绷着的心弦悄然放松,大掌紧紧地攥紧了芙柔的素指,“父皇有意撮合你与瑾瑜,我虽当面阻拦,但父皇似乎很是偏爱他……我很怕你会被他迷惑。”
这几日,大祭司恋上芙柔公主的传闻甚嚣尘上,楚宫中已是尽人皆知。
瑾瑜乃是楚国第一美男,更是情场高手,近来又频繁地讨好芙柔,使得雍容惴惴难安。
“八哥多虑了,我对瑾瑜无意,他虽然天天派人来送各种礼物,写各种情诗,但却无法触动我。”素净的美颜上拂过坚定的神采,芙柔笑望着雍容,“他的容貌的确俊美无俦,可我并非肤浅之人。”
“婚期临近,我的心情不好……不该对你粗声粗语。”雍容沉声道歉,望向芙柔的目光复归温和。
“八哥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咱们要随众臣出宫秋闱。”提及此事,芙柔难掩兴奋,她终于可以出宫了。
“好。”指尖为芙柔勾起了散乱在耳鬓的青丝,雍容从怀中取出了一支白玉雕花金钗,“给你的,明日我来接你。”
“真美,明天我会戴上的。”笑意盈盈地送他离开,下一刻,芙柔匆忙地合上殿门,接连不断地开始轻咳,“咳咳…。咳咳……”
纤柔的人影自殿门上悄然滑落,她痛苦地蜷缩着身子,跪倒在地,腥红的热流自喉间涌出。
一阵夜风吹起,闭合的木窗乍然敞开,一抹鬼魅的人影窜入,轻巧跃至芙柔身旁,将她拦腰抱起,安放在床榻中央。
指尖捂住心口,芙柔挣扎着掀开眼帘,怒瞪着唇角泛笑的瑾瑜,“你……给我走……”
“逞强!”多日来,瑾瑜每日都会造访两三次,却都被芙柔以各种理由避而不见,他只得趁着晚上她毒发时潜入内殿。
修长的指细细勾勒着芙柔精致的面容,瑾瑜封住了她的几大穴位,将一粒药丸强势地为她服下。
“卑鄙!”想要攥紧拳头,却使不上气力,芙柔挫败地低斥,“你滚!”
“啧啧……脾气还是那么倔强。”瑾瑜并未动怒,眼眸含笑地凝睇着芙柔,“再过不久,你就要嫁给我了。对待自己的夫君,岂能这般无情?”
暗恨地皱紧了眉心,芙柔转过头,避开了他赤裸而火热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