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舒凡岂会不知她的意思，罢了，原本她跟那江怀墨就不熟，既然这丫头不喜欢她跟江怀墨问好，那她也就如了她的意吧。
离舒凡回过眼，顺着韩灵犀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很多大汉将一张张四方桌头尾衔接，摆成了一条长龙，然后又有很多农妇端着餐盘，将美味菜肴摆上，孩童围着桌边玩玩闹闹，吆喝声、叫好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场面好不热闹！
离舒凡从未见过这样拼桌而席，她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头一次见。”她回过头看向紫菱。
紫菱会意，不过她从小跟在离舒凡身边，对于这乡野民间的活动确实了解不多，她猜测道：“看样子，似乎是在祭祀。”
“祭祀？”韩灵犀偏过头，好奇道，“要是祭祀的话，怎么不见他们设案焚香、叩拜祷告、念祭文呢？”
“这……”紫菱一时被问懵。
韩灵犀正等待着她给出答案时，偏偏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话语，“她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在举行祭祀礼。”韩灵犀抿了抿唇，气闷地回过头，没好气地道：“哟，江公子还没走呢？”这话透着明显的不悦和赶人的意味。
江怀墨也不着恼，谦然道：“韩小姐这不是也没走吗？”
“我是走是留，你管得着嘛！”韩灵犀瞪着他道。
江怀墨微微一笑，“江某见韩小姐身边也没带个侍卫，这只身在外，要是碰上了什么风流浪子，那该多不好。”
“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干你什么事？”这话是实实在在地想要撇清关系了。
只不过，江怀墨明显不吃她这一套，仍自说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同你哥哥一同在朝为官，平日里也有些交情，今日你我凑巧遇上，若是你在外面出了事，我又岂能袖手旁观？再说了，就凭你我的关系……”
“停！”韩灵犀被他的无赖给打败，连忙摆手制止他道：“你别说了，你，你……随你便啦！”要是再不制止他的话，还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到时候离舒凡要是问起来，她就真的是跳进沧雍江也洗不清了！碰上这个不要脸的，她算是没辙了，算了，随他去了。
见此，离舒凡也暗暗咋舌，这俩人真是太奇怪了！
一个是誉满帝京，温润和顺谦谦有礼的少年郎，可此时此刻却透着一股子风流无赖的味道，脸皮厚的可以，这般缠人的功夫简直跟她爹爹有的一比啊！
而另一个呢，明明是外向开朗，活泼乖巧的明朗少女，可此刻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娇羞，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居然在这人面前，被拿捏的死死的，真是有趣！
原本，离舒凡还想着事后问下韩灵犀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必问了，这是她的秘密，就如同她自己一样，心里也藏着一个秘密，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离舒凡笑了笑，对着江怀墨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怀墨自然会意，走到离她们不远处的地方，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韩灵犀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看向山坡下，不再理他。
离舒凡侧目一瞧，心下好笑，却也没有说话，跟她一同看向下面。
而在她俩都没瞧见的时候，江怀墨的眸子一眯，唇角愈发弯了弯……
“咦？他们怎么不祭祀啦？”韩灵犀见下面的人们不管男女老少都入了席，她不解地问，可是眼角老是控制不住地瞟到某人。
离舒凡摇摇头，猜测道：“不知道，似乎，他们好像是准备用餐了。”
“用餐？”韩灵犀惊讶，“这都什么时辰了，难道他们都还没吃午饭吗？”
“这……”离舒凡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按理说，这早就过了午饭的点儿，可要说是吃晚饭，从她们出府来这里也才不过一个时辰而已，这未免也太早了吧？
“呵呵……”江怀墨那边传出一丝轻笑声，立即迎来韩灵犀的不满，“你笑什么？”
江怀墨收起了笑意，解释道：“他们的祭祀礼，就是端出自家的饭菜酬谢天地，然后再享用。只不过，他们这不是吃午饭。”
“不是吃午饭？难道还是吃晚饭不成？”韩灵犀一脸的不相信。
“也不是吃晚饭。”
“你耍我？”韩灵犀瞪着他。
“不敢。”江怀墨摆摆手道：“一日三餐于我们而言，实在平常不过，可对于这些普通的乡间百姓来说，一天两顿饭，要是能够吃上几块肉，就算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一天两顿饭？”这有点突破这些大家闺秀的认知，离舒凡微微蹙眉道：“难道是去年的收成不好吗？”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江怀墨摇摇头，“非也，这跟收成无关。”
“那是为何？”韩灵犀不解，“难道是赋税繁重？”
江怀墨突然一哂，呵呵笑道：“要是让狄皇知道了你这话，说不定会让你哥哥好好管教管教你。”
“你什么意思？”韩灵犀嘟嘴不满道。
离舒凡轻咳一声，凑近她，小声道：“我记得前些年狄皇就曾下旨，开始减少赋税，直至今年年初，就全面取消了赋税。”话落，见韩灵犀蹭的一下红了脸，又好心劝慰道：“你那时候年纪还小，估计对这个不曾上心，不知道也正常。”
这话一出，韩灵犀总算觉得没那么尴尬了，她看着江怀墨，理直气壮地问道：“就算我无知吧，那你倒是说说看，他们为何会这样？”话落，她直直地盯着他，意思是他要是没说出个好歹来，她可没打算放过他！
江怀墨收到她的眼色，微微一笑，而后启唇道：“这一天两顿饭，跟收成无关，跟赋税无关，跟地主收租无关，跟天灾人祸无关，一切全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说着，他站起身，回过头看着山坡下那热闹的场面，脸上渐渐收了笑。
离舒凡和韩灵犀见他这样，彼此对看一眼，却是谁也没有开口问，等着他的下文。
江怀墨远眺着那欢声笑语的一张张平凡普通的脸，脸上隐着一丝凝重，解释道：“我们的生活，从来便是锦衣玉食，我们的交际圈，也一直都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们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衣食无忧，呼朋唤友，我们一生下来根本就不需要为生活而发愁。可是，他们跟我们不一样。”说着，他顿了顿，又道：“他们的生活，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着柴米油盐而奔走忙碌。成家立业对于我们来说，或许只是人生路上的一条必经之路，可对于他们来说，娶妻生子传承血脉却是这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事情。为了能够养活一大家子人，为了能够给儿子未来娶个好媳妇儿，作为父母的他们，平时不得不多省下一口吃的，多存一点礼金，以便将来能够结个好亲事。所以，在这些乡民眼里，一天两顿早已是稀松平常。”
离舒凡听得一怔，愣愣地道：“为了儿子的婚事去节省口粮？难道，他们娶妻成婚很难吗？”虽然离舒凡也知道自己这问题很傻，但她非常不解，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出来。
江怀墨点点头，肯定道：“的确不容易。”
“为什么？难道女方要求的很多？”
见江怀墨摇头，韩灵犀好奇极了，“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你到底什么意思嘛？”
江怀墨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心下偷笑，解释道：“若是放在百多年前，这婚姻嫁娶确实很简单，只消男女双方看对眼，男方上门提亲即可，即便是不曾相识，被媒人说合，男女双方八字一合便定下亲事的，也不在少数。不过，随着这百多年来四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没有战事可打，军队的开支缩减，军队人员也大幅裁减，人们繁衍生息安居乐业，人口便急剧增加。加上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男女生养也出现了不平衡的局面。很多人养不起女儿，要么将其送走，要么就卖给了大户人家当丫鬟，反倒是儿子，就好好地留在家里养着。这样一来，等男子到了成婚的年纪，却发现适合的女儿家却少了很多。”
离舒凡闻言，默了默，他之后的话，不言而喻。谁都明白这其中的问题在哪里，可是每每在对待女儿的问题上，那些人却还是会采取同样的方式。
韩灵犀垂下眼，看着远处那些天真无邪拿着风车玩耍的小女孩，心里有些沉重。这么多年过去，适婚女孩的数量越发减少，而男孩的数量却不减反增，僧多肉少，这成婚的难度可想而知。所以，那些人才会为了儿子能够谋个好亲事而努力节省，所以，一天两顿对他们来说，才会是平常不过的事。
离舒凡和韩灵犀都一直活在她们自己的世界里，从不知外面的天地如何，更不知这些寻常百姓的生活同她们过得有多么天差地别，乍然听到这番话，她们的心里堵得很。尤其，是想到那些有着不同命运的女孩儿，送去做丫鬟都是说的好听的，更有甚者，还不知道会碰上什么悲惨的遭遇……
“那就没人管管这事儿，难道说，就一直任由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吗？”韩灵犀急促问道。
江怀墨看着她，“谁管？皇帝吗？这生儿育女、娶妻成婚的事情，谁能管得着？”
韩灵犀被问得一噎，是啊，这是他们自愿的，没人能管得了。
“或许……或许有一天，这种局面会改变呢？”离舒凡突然接话道。
韩灵犀和江怀墨都看向她，而离舒凡却看着抬眸看着山坡下的热闹场面，满怀希冀地道：“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开始发现，自己之前做错了。女儿和儿子都是一样的，没有贵贱之分，也没有轻重之别，都是父母的身上的肉，割了哪块儿都会疼。”
“没错。”韩灵犀赞同她的话，也肯定地道：“我也相信，总有一天，这男女不平等的局面会被打破，重男轻女的观念也会彻底废掉，女儿会比儿子被看得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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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4000少了一点，还说保准呢，啪——！（打脸）不过，这章写的好过瘾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