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一个人啊?”软软细语似醉非醉,在晴天听来却似鸡鸣,抬眼一看,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脸上涂红擦绿,眉眼一般,穿着湖绿布裙,上罩一件明黄小坎,腰佩一方金丝香囊,上面绣着鸳鸯,放在人群中,一抓一堆,可谓毫无特色,平淡无奇,若不是身上隐隐的杀气,晴天根本不会对她多瞧一眼。
“我跟叔叔出来游街,叔叔不见了。”晴天抹着眼泪,嘟着小嘴,似受尽委屈。
“多可怜的小孩,跟姐姐走吧,姐姐带你找叔叔好吗?”女子面露同情,俯身抱住小娃儿双肩,柔声安慰,但她立刻发现女子指甲长且尖,指尖幽幽荧光,细闻是乌羽飞和依兰汁液的混合味道,有致幻作用。
晴天很欣喜,很天真地问道:“姐姐真能带我找到叔叔么?”说罢,特意去嗅那指尖的香味,喃喃地说:“好香啊……”见小娃儿有些迷醉神态,女子嘴角微微上翘:“来来来,跟我来……”但见晴天眼神涣散,跟着女子往小巷走去……
突然,一大汉举刀冲过来,向女子砍去,女子弯腰一闪,竟抄起晴天当挡箭牌,大汉及时收手,那女子轻功飞离,大街上立刻混乱不堪,一男一女各占一方,怒目相视……
“蠢笸箩,坏我好事!”晴天暗暗骂道,若不是那女子身上的香气与前几日掌毙二贼的神秘人有所相似,她也不会闲来无事故意被拐,若不是男子出现,也许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男子身长一丈二尺,体型高大魁梧,一看就是光长肌肉不心眼的粗人,小娃儿蓦地觉得眼熟,可不正是黑熊那群人之一?当下好奇不已:这又唱得哪出戏?
“还我熊哥命来!你这贱妇!”大汉自报家门:“黄二哥待你不薄,你却如此回报?”
“哪来的野猪在这诳言乱语?小女子不认得什么熊掌黄猴,快快滚去,饶你一命!”女子斜睨晴天一眼,有些急道。
“呀^^^^^^”大汉大怒,举刀要冲上房檐,结果武艺不精,半路上掉入一梨子摊上,越挣扎越怕不起来,两旁人群发出哄笑,让大汉更窘,一腔怨气全出在女子身上,举起两个梨子丢过去,女子转身躲开,冷笑不止:“就你这憨猪,也想摆平老娘?再多吃十年饭吧!”
大汉更怒,龇牙咧嘴,好似剥皮的屠户,扔梨大战开始……卖梨子的人早躲得无影无踪,哪里管他暴殄天物?
晴天躲在一旁吃着香梨,暗忖:“这憨猪怎么知道是妖妇杀了那只黑熊?无影报告说杀黑熊者武功高强,轻功一绝,这女人看起来也不像啊……黄二哥,黄二哥,到底是黄二帮主还是他二弟黄有勍?两个人名字中都有‘力’,任谁化名‘有力’也不足为奇……”想了半天,玉人儿打定主意:带走两人,严加审讯。
三少寻不着晴天,听到喊打喊杀声,立刻过来,发现晴天立在一门柱边,悠然自得地吃着梨子,一男一女两厢对峙,定睛细瞧,两人身上气势都不济,正要喊玉人儿离去,忽见她弹指一挥,两粒小药丸不偏不倚落入女子和大汉嘴里,两人蹲地拼命咳嗽,无济于事,要知道,此药乃是“玉氏独门秘药”中排行第七百三十二位的“魂离”,入口即化,普通人食之,极易受人摆布,除非心境归元或武功高强之人可以自消药性。
原本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两人突然好像失了魂一样,朝晴天这边走来,玉人儿得意地一笑,觉得很像“赶尸”,心内自我佩服不已。谁知,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一道灰影闪过,女子被打晕掠去,大汉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探其气息,已亡。
晴天和三少俱大吃一惊,飞身赶上,两人相视一望,皆神色凝重:能在他二人面前隐藏气息,夺人杀人,必定不是平凡之辈。尤其晴天,怎么会忘记那有些熟悉的气息?不是神秘人还是谁?
追至城外荒野,枯草丛生,野花凋零,一派肃杀之气。前方灰衣人蓦然停下,高声叫道:“莫再追,否则便让你们有来无回。”
晴天二人落地,那灰衣人俨然是个老者,灰衣灰裤灰白发须,只是胡须被辫成三股羊角小辫,直挺挺地翘立嘴唇两边和正中间,十分怪异。
三少一抱拳:“敢问阁下可是毒蜂帮黄蜂堂长老胡辫?”
晴天听了“扑哧”一笑,竟半天止不住:胡辫,胡辫,名副其实。
老者怒喝:“无知小儿,我毒蜂帮已多年不问江湖,何必苦苦相逼?”
三少疑惑:“胡长老难道不曾听闻两百万两赈灾银被劫之事?”
“有所耳闻,与我毒蜂帮何干?”
“查探至今,知一胸前有黄蜂堂标记,自称‘有力’的男子与劫镖有关。”
“刺青之事人皆可为之,有人冒充,我能奈何?”老者不以为意。
“既然无关,那益州掌毙‘熊哥’等三人的人为何是您老人家?”晴天发问。
“胡说,我一直……”老者正要反驳,却听那悠悠醒来的女子激动不已地说道:“戏楚,是你吗?是你吗?我是阿楚,是你的阿楚啊……”说完朝三少扑过来,惊得晴天往后一跳,那女子将三少结结实实地抱住,再不肯放开。
“这位姐姐认错人了,在下尤倾玉,不是什么戏楚。”三少用手推开缠住自己的女子,有些愠怒地说。
“是,你是戏楚,戏楚,戏楚,难道你一直在骗我?”阿楚两眼含泪,蓦地看见一旁皱眉的晴天,发狠道:“可恨这娈童,夺了你去,我非杀他不可!”说罢,发疯一样扑向晴天,被老者挡下,点穴放倒,无奈叹气:“我这女儿年芳15,天生痴情,不知在哪里被那叫戏楚的无赖招惹,又弃她而去,至此得了痴病,看见相仿的男子都以为是那狠心贼,两位莫怪。”
“15岁?现在怨妇的年龄提前这么多啊……”晴天暗自嗟叹。
“定是她看到我和二师叔在一起,以为二师叔是那戏楚,心生醋意,有心要杀我灭口,却被那个汉子搅黄。”晴天点点头,心中释然,暗自感叹:倘若这个阿楚不能放飞自己的心,仍旧痴恋那个对她始乱终弃的家伙,那将注定她的一生是个悲剧。
“老人家爱女心切,若能如实相告,晴天将来定将那狠心贼绑来奉上,任凭处置。”晴天突然严肃道。
“好……吧!”老者仰头叹气,道:“我知你是玉左丞之子,定有法子,为了毒蜂帮的将来,我就豁出去,告诉你们吧……”
原来,八年前毒蜂帮退隐江湖后,重设三堂,各帮主都对亲信委以重任,称为堂主,长老相当于副堂主。当今黄蜂堂堂主叫念如袖,是个女子,阿楚其实是念如袖的私生女,不知其父,自小认胡长老为义父,两人情同真父女。黄有功的二弟和三弟自觉未受重用,竟然脱离毒蜂帮,自成一派,名“勍劲帮”,不知使了何计,将阿楚拉拢过去,看在黄有功的面子和念如袖的面子上,毒蜂帮对这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谁知,“勍劲帮”闯下大祸,居然把主意打在“皇镖”上,杀二镖头和三镖头的人是他们重金聘请的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南俊飞、柳如尘,黄有功为此事大怒,要大义灭亲,保住毒蜂帮,可终究下不了手。
“毕竟是亲兄弟,这点可以理解。”三少点头认同黄有功的做法,他现在何尝不是如此——宫中内斗何时休,长掩泣涕挥落首。
老者继续道:“两人拉拢邱添金找些难民,许诺让其家人衣食无忧,那些“流寇”信以为真,为其顶罪。不想,玉相亲自来查,发现疑点重重,不肯草菅人命,令两人和邱添金大急,要再次杀人灭口,那两百万两银子早被挥金如土的二人花得所剩无几,当然,贿赂朝廷命官就用了不少,已经无法再次请动南俊飞、柳如尘这样的高手出山,其手下猛将熊千钧派出七八小弟劫杀玉相,结果有去无回,只好亲自出马,不料,阿楚幡然悔悟,不愿与“勍劲帮”为伍,找到我,求我灭掉熊千钧等人,以免事态更加严重,对毒蜂帮更加不利……”
“所以那大汉说是阿楚杀掉黑……熊千钧的?”晴天插言。
“是,阿楚经营一个客栈,熊千钧住在她那,没有她报信,我也无法确定他在哪啊!”老者解释。
“哦……”晴天才想起,这阿楚和她首次跟踪黑熊时那个客栈的老板娘是一个人啊。
“不成想,黄有劲这边捅了大娄子,那边还去招惹卧龙山庄庄主爱妾,原本解决熊千钧等人后就要回南岭,却查出江湖中数支人马前往南岭调查毒蜂帮,只好静观其变,今日接到帮主密令,为保毒蜂帮,不能再管“勍劲帮”劫镖之事,才要来带女儿回去……碰巧遇上二位……”
“黄有劲?”晴天心下明白:错不了,他是杀害哥哥的凶手,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胡长老可知这黄有勍、黄有劲现在何处?”晴天不再笑他胡子,只是预感会有些可靠线索。
“黄有勍目前在南岭,被黄二帮主看押起来,只是那黄有劲虽武功不济,但轻功一绝,善于隐藏气息,外号‘拈花飞鼠’,二位可去花楼看看。”顿了顿,老者又道:“我上次瞅见他跟一名叫秋水的花魁献殷勤,却被拒绝,想来不会罢休。不过,那小子贼溜溜得滑如泥鳅,屡次从我手中逃掉,你们若要逮他……好自为之吧!”
三少微微一笑,道:“多谢胡长老大义为民。逮捕了劫镖之人,到时若有得罪黄二帮主的地方,还望长老劝劝。尤倾玉在此先为谢过。”
“我这也是为了本帮,二位年纪虽轻,呃,尤其这位小公子”胡辫望向矮一点的晴天:“皆是人中龙凤,必定师承高人,前途不可估量,我要回南岭,二位请记得,毒蜂帮与此案无关。”说罢,老者拱手告别,将女儿背在背上,复又对晴天说:“若找到那个戏楚,可传书给我……”
“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