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刑在午时进行。因而百姓们无聊之际,只好请城内最负盛名的说书人王老头来给大家说书。王老头说书的内容也十分应景,就是妖女被施火刑的背后故事。
“诸位可知道,几日前那青丘之王明明白白说要娶那妖女,两国联姻结秦晋之好呢。”王老头右手抚着髯须啧啧道,“可惜了,那妖女当真是丧心病狂,竟然夜袭青丘之王,据说青丘之王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众人皆感叹愤慨,骂骂咧咧,大都是“这妖女真是该千刀万剐”之类的。人群中,一袭黑衣兀自站立在不近不远处,目光扫过人山人海,眉间渐渐浮现出一丝戾气。
淳子渊真想把那说书的嘴给撕了,事实上他也真的动手了,只是轻轻一挥,那说书人喉中竟再也发不出一个字来,急的满面通红、大汗淋漓,最后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无比狼狈地逃走了。
淳子渊是被沫沫委托守在这里的,虽然他并不乐意。按照他的行事风格,无论外面如何艰难险阻、重重阻扰,只要他下定决心带走一个人,谁都拦不住的。
只是,他知道,她不可能会这么简简单单地一走了之,如果她想,再结实的地牢也困不住她,只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即使她要面对的,是一群忘恩负义的愚民,即使她付出生命,这群百姓也不过以为她死有余辜。
淳子渊从来没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以前,他一直觉得别人的死活根本与自己无关,也完全不能明白为了另一个人甘愿牺牲生命的感觉,可是此刻,他有些明白了。
他明白她,所以,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
午时很快到来。随着天边的旭日高升至头顶,王宫的门被徐徐打开。精美的华盖下,丹穴王及青贵妃身着华丽庄严的服饰,在一群靛青粉红的宫女簇拥下,乘上了金步辇。
王宫离菜市场其实并没有多远的距离,只是不知为何,金步辇行进的十分之慢,青贵妃抱怨地看了看丹穴王,怒嗔道:“王上,您是不是不想为民除害?”
语气十分不友好,颇有一种埋怨的感觉。
丹穴王蹙了蹙眉头,微微抬头,看着高悬天际的正午之阳,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一片晕黄的光芒中,依稀有一袭鹅黄的身影,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徜徉在桃花朵朵的粉红里,甜甜地对他微笑:“父王!”
原本安放在两旁的双手不自觉握了起来。半响,丹穴王终于缓过神来,催促着前面的宫人:“快一些。”
金步辇逐渐加快了速度,阳光透过繁茂的枝桠斜斜洒在丹穴王的衣服上,微暖的感觉萦绕在他身上,挥之不去。
丹穴王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好久没有温暖的感觉了,自从,那个眉眼温润的女子去世后。
沫沫是从与王宫相反的地牢里被押解着过来的。用那种小说戏本里经常出现的木质囚车,锁住双手,身着一身毫无品味的类似于里衣的囚服,一脸白痴地露出卡住的脖子,而且还必须头顶烈日,赤脚踩地。
沫沫已经懒得倡导什么人权了。她丝毫不介意路边的百姓露出的或仇视或鄙夷或愤恨的目光,沫沫的脸皮,其厚度三界驰名,绝对可以比得上丹穴山的高度。
不过,当一个鸡蛋形状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过来的时候,饶是沫沫淡定如斯也终是忍无可忍,她凭着本能一个转头,鸡蛋就十分轰轰烈烈地阵亡在了一个中年大叔的脸上。
鸡蛋过后,又是西红柿、青菜,外加卖不出去已经搜掉的残羹剩饭,当沫沫终于躲无可躲一怒爆发,拆坏笼子从里面跳出来,又凶神恶煞地恐吓了周围的某些人之后,看着乡亲们邻里们石化的脸庞,她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古凌迟总喜欢在菜市场进行——方便大家对囚徒扔各种东西,以减少蔬菜产品的滞销问题。
另外,沫沫觉得,这个国家的百姓,扔东西的准确度,实在有待提升。
于是,这一路上,沫沫是赤脚走过来的,后来她觉得赤脚太冷,就强行扒掉了一个中年大婶的红色绣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