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满目疮痍。山脚下的沫沫仰视着那座倒下的仙山,苍白的面庞一片凄然。
丹穴门建在仙山的半山腰,此刻再看不见红墙绿瓦,再看不见每当午时便会升起的袅袅炊烟。
她在这里住了近千年,无聊的时候总会偷偷溜进山里玩,好多次都是被毒蛇虫蚁盯了大包一脸委屈地爬回师门,那时,大师兄便会轻轻敲着她的脑袋,无可奈何地感叹她又去祸害了山里的灵蛇灵虫。
她好动爱玩,总喜欢扯着师兄师弟的袖子,硬是逼他们跟她一块踏青出游,还时不时组织各种民间游戏,他们一起蹴鞠、射箭,一起欢笑大闹,一起“金鸡独立”,一起做好多事情。
她还记得小时候总会被老四抢走手里香喷喷的刚出笼的包子,那时她发誓日后一定要抢老四的包子。
她记得师父的卧室里有一面超大的铜镜,师父在云游前总喜欢装模作样地在铜镜前臭美显摆。
她还记得三师兄的剑法超群,但是却不擅弹筝,他的琴声惊天地泣鬼神,甚至能瞬间杀死好几头猛兽。
她还记得二师兄总喜欢念一些又酸又拗口的她怎么都听不懂的诗词歌赋……
她记得一切,可是,这一切,全毁了。她的面前,只剩下断壁残垣、满目疮痍的丹穴山,如同迟暮的老人,无言地斥责着她的晚归。
“我回来了。”轻轻地吐出这句话,回应她的却是一片死寂,没有鸟语花香,也没有莺歌燕舞,只有萧瑟的秋风,卷裹着几片枯黄的落叶,在低空幽幽盘旋着。
她很容易便从一堆碎石砂砾中找到了丹穴山上撰有“丹穴门”三个大字的石碑,石碑深深地陷进充斥着血腥味的土壤里,她抚摸着上面的刮痕,泪流如注。
师父呢?师父呢?沫沫凄惶地翻开碎石瓦砾,疯了一般地刨开红色的土壤,任凭尖利的碎片划破肌肤,刺痛筋骨。
她刨开一片土壤,发现了一只手臂,顺着这只手臂继续刨,她看见了厨房里负责伙食的小师弟,他正枕着臂膀,安静地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了那般。
她甚至能够想象到,灾难来临之际,小师弟还在厨房里忙活大伙的午饭,他的脸上,带着满足与幸福的微笑。
丹穴门的弟子都是孤儿,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人收殓,没人哀悼,甚至没有坟墓,就这样深埋于丹穴山下。
据说,此后,但凡从此路过者,必看见一群白衣野鬼,或哭喊嚎叫,或凄厉抽噎。
沫沫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这样拼命地刨着,身边渐渐堆满一具又一具尸体,直到一只手掌轻轻地覆上了她的肩膀。
沫沫木然地转身,看见老四那张平素十分喜剧化的脸一片阴沉,那双明亮的眸子布满了血丝,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他轻轻地唤她:“丫头。”
老四很少喊她丫头,平常总喜欢喊她臭丫头,丫头片子,或者直呼她本名,自从她发现自己的力量后,老四再也没这样喊过她。
她记得刚来师门的时候,身边一直陪伴着她的小白兔猝死,她红着眼睛难过了好长时间,而老四站在她的身边,眼神温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
沫沫的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老四将沫沫带进了一个地窖里,据说是那伙妖拿着伐天戟劈开丹穴山前,师父让他们紧急撤离,躲避风头的地方。
“师父呢?”沫沫紧紧抓着老四的肩膀,一顿摇晃。
老四木然地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缓缓递给沫沫:“师父说你有大劫,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问你,师父去哪里了!”泪水混合着血水从眼眶溢出,沫沫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是狠狠地抓着老四的肩膀,指甲深深嵌进老四的肩膀。
老四紧握的拳头骤然放松,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身边一个小弟子赶紧跑过来扶老四,面色哀戚地看着沫沫:“师父他老人家已驾鹤西去了!”
“嘭”的一声,脑里紧绷的弦突然断裂,沫沫缓缓地松开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师父让我转告你,”老四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强撑着身子缓缓道,“你大劫将至,速速离开丹穴。”
昏暗的地窖里,夜明珠幽幽的光芒倾洒在沫沫污浊不堪的衣裙上,沫沫微微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地窖里此起彼伏的抽噎和痛呼,睫毛轻眨,如同露水般的眼泪在幽幽的光芒中越发璀璨。
五座仙山里,两座已解封,七件神器中,三件沦入妖族,天下将变,师父让她逃,她能逃到哪里去?
纵使她韬光养晦、不理世事,只求一世安稳平和,他们,却始终不肯放过她。
她试过逃避,试过隐藏,他,他,他们却还是要将她逼入绝境。
逃?该怎么逃?为何要逃!既然无法与世无争,既然注定血满长缨,她偏要同他们斗个鱼死网破!
她本不想插手的,此刻才终于醒悟,既然生在乱世,注定无法独善其身。
再次睁开眼睛时,墨色的瞳孔一片星光璀璨,她冷冷地仰望着苍穹,眸子里一片凛然。
------题外话------
弱弱地说一句,本文不是女強文,所以即使沫沫醒悟之后也不会走传统女強的套路,这是个伪小白在各种各样的阴谋中与人斗智斗勇收获爱情的故事,期间会有虐心虐身,但结局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