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傍晚酝酿了一整个下午的暴雨,姗姗来迟之际大有一泻到底的趋势。尽管已经过去了三四天,也不见雨势有弱去半分,风力也大不可止,一直噼里啪啦的下个不停,吹个不休。
学院里许多地方都积了水,课也被迫暂停,学员们也老老实实的各自在屋子里待了好几天。
位于嵩山学院的一角,有晕黄如豆的烛光正颤颤巍巍的燃烧着。
偌大的屋子里,围着五个人,躺着一个人,气氛静逸又诡默。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耐不住寂寞的男子首先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闷:“殿下,可查出此人是谁?”
这声音,不是那封云是谁?
被唤作殿下的人,闻声把视线从手中的信笺移开,低垂的头颅微抬,露出刘海下剑一般的眉,高挺的鼻子,薄厚适中的唇,仿若黑曜石晶莹幽邃的黑眸,冷寒的气质,正是洛泽是也。
他淡淡的看了封云一眼,什么也没说。把手上的信递给他,背手走在书桌前落坐。右手的食指与拇指不断的摩挲着桌上的青花杯盏,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解的题。
围在封云一侧的其他几人见他竟是这般态度,当即都伸长脖子往那封信上看去,一看之下,面面相觑之后,人人眼底俱是一片惊讶。
“怎么会是空白?”路凝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他们皇室的暗卫何时这般无用了?不确定的移步到洛泽身边,斟酌再三后方小心翼翼的探询道,“皇兄,是不是你当初……和暗卫交代的不清楚?”无怪乎她会这么想,实在是她除了往这方面怀疑,已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一个人的生平是不可能被完全抹去的,即便掩藏得再好都应该有迹可循才是。可据暗卫们查到的资料上显示,除了空白还是空白,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洛泽并未理会路凝的质疑,小啜了口热茶,他转眸向已走至窗边望着屋外落雨的骆明看去:“夫子有何见解?”
骆明长长叹了一声,静默了几息才道:“老夫本已是世外之人,不当再过问国事。殿下心中想必早有定论,何须过问老夫!”
他终究还是有些愧疚的!
那女娃是块好料子,性格也是他喜欢的,偏偏与路凝几人不对盘,他也不好插手,她怕是也恨上他了吧。哎,他本还想与之成为忘年交的,可惜了。
旋身看向封云与呆站着不说话的秋水烟,骆明脸色陡然下沉:“这次封云闯的祸委实不小,老夫再有能耐也是无能为力。院长昨天已经下了通知给老夫,你们兄妹三人必须提前离院回国!”作为一个学子,居然敢藐视学院守则私带暗卫在身边,他都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好。
若不是看在和他们父亲相交一场,他真想撒手不管,让学院好好的教训一顿方好。
骆明话落,就连本来还端着一副高深莫测表情的洛泽,都黑了脸,身上的寒气也更重了些。此事对他的影响,同样不小。
两人身上所散发的怒气十分之明显,却总有那么一个不开眼的。
“我不,我不走,我不要走!”一听到要被赶回家,秋水烟当场就急红了眼。人也不呆了,扯着封云的袖子就催促道,“大哥,你快和夫子求个情。我们还没学好武功,诗词歌赋也才入了门,爹爹还盼望我们能光耀门庭呢,怎么能就这么回去?”最重要的是,她要和二殿下在一起,她才不要回家。
“大哥……”秋水烟一个劲儿的撒娇。
封云又何尝不想留下?
只是他也知道他这次确实是鲁莽了,没被惩罚已是学院格外开恩,他如何还能去求情。
“闭嘴!”狠瞪了眼秋水烟,直瞪得她嘟嘴闭口,才满脸自责的对洛泽、骆明躬身道歉:“小妹年小无状,望殿下夫子见谅。封云有违殿下重托,也让夫子难做了。等这场大雨过后,封云自当带封雷和小妹回家。请殿下放心,回去以后,封府一定竭尽所能查出那秦歌的身份,殿下不必过于忧心。”
骆明眉头一跳,余光瞟了眼洛泽,对封云摆了摆手后,声音放轻缓了许多:“老夫无碍,只是你这毛躁的性子必须改改。回去后,替老夫向你父亲问候一声。至于封雷这伤……去回城试一试罢。天色已晚,老夫就先回去歇息了,你们也别聊得太晚。”到底是一国丞相之子,说个话都要绕三个弯儿啊。
暗自摇了摇头,骆明和洛泽打了个招呼,便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这几天可是累惨了他,顶着风雨为这几人跑上跑下的,安稳觉都没睡上一个,他便是身子骨再好,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洛泽并未追责骆明略带无礼的行为,毕竟他人已不在朝堂之上,已非往日的定国大将军。论辈分又算得上他的半个师傅,对他,他还是很敬重的。
他又怎么会听不出封云此时是在对他表忠心,沉吟了片刻方不急不缓的凝声叹道:“此事本殿自有主张,还是封雷的伤势要紧。”拿出贴身的玉佩放在桌上,推向封云,洛泽眉目染了几许安慰之意,“你拿着本殿的玉佩去回城,或许几率会大上几分。朝堂的事情,就劳秋宰相费心了!”
“是,封云替封雷,替秋府谢过殿下。”满脸激动的接过洛泽的玉佩,封云跪地铿锵起誓,“封云定当把话带于父亲,一定不负殿下所托,誓死追随殿下!”
太好了!
有了皇家的名头,回城多少都会给些颜面的,这会比他们以秋府的名义去请的胜算大上许多。封云紧紧捏着手中的玉佩,仿佛那就是封雷的救命仙丹般。他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封雷,几近抑制不住喜悦之情。
“起吧!”挥手示意封云起身,洛泽颜色淡淡,并没有因得到秋家这一大助力而露出丝毫的愉悦之情,“你先带水烟回去休息,封雷就暂且放这!”
“是!”
抱拳行礼,封云把心不甘情不愿的秋水烟带走后,此地便仅剩下了洛泽两兄妹,气氛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隐隐带着些沉抑。
路凝悄悄的窥了几眼洛泽的神情,思虑再三,略带不安的唤道:“皇兄……”然而开了口后,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总觉得她的皇兄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就在她心情七上八下砰砰打鼓时,洛泽倏尔出声了:“凝儿!”
“是,臣妹在!”心一下子被高高提起,一向嚣张跋扈的路凝此刻小心得如暗夜出伏的仓鼠。
“你知道查不到秦歌真正身份的原因,除了暗卫们自身的能力外,最大的可能是什么吗?”他声线平缓,听不出情绪为何。
路凝却知道,这一次她的皇兄是真的生气了。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路凝抖着身子不敢接话。
洛泽似乎也并没打算要她回答,“卡卡”声起,被他握在手中的瓷杯顷刻碎裂,他却犹自面无表情:“那就是她身后的背景很不一般,不出意外,可与我们抗衡。你知道,为了一个‘琬枫师叔’,你这次惹了个多大的麻烦?”
路凝脸色一白,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僵在地上颤抖着唇瓣辩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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