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诗画课,月轻歌并没有去上,也不想去上。
此番,她正在做她的面膜。
确切点说,她在为自己即将出世的真面目而努力着。
脸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覆着,只余一双乌湛的清眸,和一双粉润的红唇在外。身子懒懒的依在床头,一脚横竖在床上,一脚晃晃悠悠的搭在脚踏上。
这个姿势,她已经保持了将近两个时辰。没办法,脸上的药效没那么快发挥,顶着个这样的脸,她有勇气出去,别人却不一定有勇气看,例如先前来喊她去上课的承恩。
回头瞥一眼已经熟睡在床里侧的花弄影,月轻歌眉眼里写满了若有所思。
他看起来似乎很累,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在她整理杵臼和药材的短短时辰里,便沉沉入睡了去。
纤细的指尖悄悄的抬起,在那比她还要长的睫毛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直到熟睡之人的眼睑似乎因为不舒服而颤了颤,月轻歌方有良心的住了手。
她还是放过他好了,免得待会儿弄醒了他,还不知道会怎么被他纠缠一番呢。
百无聊赖的视线在屋子里扫了扫,月轻歌最后还是决定到屋外去呼吸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现在的时刻,大多数人不是在上课,就是在校场练习,加之上午出了那些事儿,应该不会有人无聊的跑到她院子的这边来。何况这儿本来就偏僻,她出去转转应当不会有甚大碍。
看着黑沉沉的天气,本就是入秋的季节,风声凛凛,居然感觉到了丝丝寒凉。好在古代的衣服本来就穿得多层,倒也没有什么影响。
拢了拢衣襟,月轻歌望了望前门,再望了望侧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最终还是决定从院子的侧门慢慢散步向后山而去。
她极喜欢阴天在林间散步的感觉,安安静静的,就自己一个人,想着自己的心事,偶尔有那么一阵两阵的清风拂过,吹来片片凋落的枯叶,耳边听着潺潺的流水声,亦或者是虫鸣鸟叫声,那滋味,不是一般的惬意。
啊,若是还有一把长椅,一本有趣的小说,再来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让她累的时候可以坐下栖息享用,那,就更好了。
唇畔携一抹笑意,脑海中天马行空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不时再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过滤一遍,时间很快便溜了去。
不知不觉,她便走到了上次遇见花弄影的地方。
当她醒过神来,才发现这个地方的风景,其实是极好的。眺目望去,树叶五彩斑斓,各种颜色应有尽有。或金黄,或翠绿,或粉白,或桃红……
哦,居然还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面上偶尔还会窜出几条嬉戏的银白河鱼……
眉梢挑起,眼尾不禁就弯了弯。很好,今晚可以加餐了。
念头才转到这,月轻歌已经快速拔身向她的晚餐飞奔而去。一路上走得十分平坦,虽是下坡路,但并不陡峭,不过须臾,她便来到了河边。
三两下把脚上的鞋袜给脱去,裤脚挽起,袍角别在腰间,露出一截白嫩无暇的小腿和晶莹若珍珠般圆润的脚趾头。扑通一声,月轻歌没有多加思索的就走进了溪河里。
鱼儿们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入侵者给惊吓到了,瞬间就穿梭如电,跑了个没影。
月轻歌也不急,她就那般静静的站着,等待着。若一尊矗立在水中的玉女河像,等待好奇的鱼儿们再次自投罗网。
不出她所料,适才还跑的没影儿的鱼儿想是已经“熟悉”了她的到来,见她似乎并无威胁,不过片刻的功夫,便三三两两的游到了她的脚边。
胆子肥点儿的,还会在她的脚趾头间咬来咬去,那小模样,当真是玩得不亦乐乎。
月轻歌心中一喜,清眸瞬息锁定在一条比较硕大的银鱼身上,身子慢慢蹲下身子,双手已不动色声的入了水中。
哗啦!
平静的湖面因为她的动作和鱼儿的挣扎响起了阵阵悦耳的激荡声,一时间水珠四溅,静逸的林间被打破宁静。
就在月轻歌欢喜的抓着手中目标的尾部,即将带着它一起窜出水面的关键时刻,一道低沉醇厚如大提琴悠悠唱响的声音倏尔响起:“你这样抓鱼是抓不到的!”
月轻歌被陡然出现的声音给惊得手中一顿,可就是这一顿,她方才的一番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鱼儿是何其狡猾的生物,但凡有点缝隙给它钻,就不会生生放过,立时在月轻歌的手中逃出生天。
月轻歌顿时那个气啊!
唰唰唰!
清眸绽放出冷冷的寒芒,转头就向身后的发声物体激射而去。
不想这一看,清眸一楞,人还未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快速的溜出了一句酸儒的诗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天,如果说世界上有一种人单单靠气质就可以秒杀所有靓女美男,她想,不用怀疑,那个人必然是他。
那张脸,五官分开来看也许不是最出色的,组合在一起却是奇异的完美和谐。鼻梁高挺,眉眼如画,一把青色骨伞,一袭月华长袍,腰间简简单单的系着同色的玉带,垂一块淡蓝流苏的玉佩,长及腰间的如墨缎发不扎不束,近一米八五的身高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力,偏偏他身上的气息又很温润,那感觉……像是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
彼时的月轻歌正暗暗打量着来人,来人似乎没想到她的变化会这么快,也淡淡的望着她。
他知道她是谁,在此见到她也并不意外,他本就是为她而来。
稍微吃惊的是刚刚她还一脸凶神恶煞的瞪着他,转眼却又毫不吝惜的夸奖他,这变脸的速度当真是不比一般人。
不过这比喻么……他倒是第一次听!
“你这样是抓不到银鱼的!”他又对月轻歌重复了适才所说的话。
可他不说还好,一说月轻歌就来了气,管他是美是丑,破坏了她的晚餐计划便不可饶恕。
“我明明已经抓到了!”月轻歌极为不服气的瞪他。
“可它还是会跑的!”他很淡定的瞥她一眼。
“你若是不吓我,它便跑不了!”月轻歌有些磨牙了。
“我不吓你它一样会跑!”他对她的怒气视而不见。
“……”月轻歌。
这个人,惹到她了!
眼珠子一转,月轻歌忽而就变换了语气,巧笑倩兮,言笑晏晏:“公子叫什么名字啊,对抓鱼之道很熟悉么?”
来人望了眼她那实在是看不出啥表情的黑面孔,黑眸似浅浅一笑,居然很诚实的告诉了她:“梵音,略知一二。”
梵音?没听说过,不过挺配他的。
月轻歌提着衣袍一步一步向他走进,从善如流的叫着他的名字:“梵音怎么会在这?”
梵音眼里的笑意似乎又深了些,略显白的薄唇轻勾,缓缓吐出六个让月轻歌抓狂的字:“天机不可泄露!”
擦!
这样也叫天机不可泄露?
“梵音有没有女朋友……就是未婚妻?”月轻歌也不动怒,此时的她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头微微扬起,清眸间尽是羞涩而又执着的情意。
梵音似被她这明目张胆的一问给惊得震了震,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意味深长的望着月轻歌含情脉脉的双眼,他轻轻颔首:“有!”
居然有?
“那梵音喜欢她么?”月轻歌眨巴着长睫,红唇微微嘟起。好一副……让人胸闷的画面。
好在梵音定力高深,并未被她此番违和的模样吓跑:“还在观察!”
观察?
很好,给了她借口!
月轻歌猛然朝前一扑,双手顷刻就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张涂满药泥的黑乎乎小脸便拼命的往梵音身上的白袍蹭,边蹭还边表白:“那梵音定是不喜欢她了,对吗?那你喜欢我吧,我对梵音一见钟情,此生定是要非你不嫁!”啊呸。
感觉把他的衣服毁得差不多了,月轻歌死命的在大腿上掐了掐,挤出两滴泪珠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睫上,清眸湛湛满是希冀的抬眸望他:“梵音呢,梵音喜欢我么?”
一边问着,她的双手一边抵在他的胸前,暗暗呈现随时可逃离的姿势。
“……”梵音。
他已经被这毫无预警的一幕给震得呆傻了,薄唇微启,居然吐出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靠,哪里蹦出来的伪和尚?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相反还有助于她。
早已做好准备的手迅速拉直,手掌一用力,月轻歌毫无悬念的就把人给推得倒退了几步:“啊?!梵音你居然是俗家弟子么,那真是奴家越距了。呜呜……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真的。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的,那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吧,再见……哦,是再也不见!”
说完人就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梵音愣呆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被涂满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衣袍,捏在手中的青骨伞一松,差点没掉到溪里去。
这事儿怎么就……演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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