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要不要如她愿呢?
月轻歌这厢正左右为难呢,路凝独有的嗓音已清脆响彻校场:“哟,秦歌师妹,你这是不认同王学的话么?那想必你是有自己的看法了,莫不如,你就给大家分享分享啊。别那么自私嘛,藏着掖着岂不是显得你太小家子气!”
这话当真是说得滴水不漏,绵里藏针的。
她要是说不懂嘛,一会被人记恨讽刺她不懂还发声装懂嘲笑别人。二会被人误解是她小家子气,不愿把这识马之术分享于人进而招人厌恶。
可她若是为了面子说懂嘛,那适时若是答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一样会被抨击得抬不起头来,让本来就臭的名声再臭点儿。再严重些的话,说不定王学从此会与她结下解不开的梁子。在场的公子小姐们也会更加记恨于她,时不时给她小鞋穿。
便是连老学究,指不定也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自此再也不待见她。
她该说这女人什么好呢!
不就是为了一个凌琬枫么,置于对她这样穷追猛打的?何况那凌琬枫还很讨厌她不是,她到底哪里碍着这个路大小姐了!
这独占心理也太大了吧,自己喜欢就不允许其他人喜欢了?
“你倒是说啊,别磨磨蹭蹭的,究竟是懂还是不懂?”许是她沉默的时间久了些,已经有人不耐烦的催促了。
“就是!知道与否好歹给个话嘛,杵在那跟个木头似的,不是在浪费夫子宝贵的上课时间么!”又是一个落井下石的。
月轻歌突然就乐了,既然都这么想看她的笑话,那她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只是,到头来不要都哭了就好!
乌湛的清眸掠过一道金光,眼尾一弯便漾出几分笑意。月轻歌不慌不忙的抬眸看向林天儒,对他无邪的眨了眨眼眸,微掀的粉唇带出几丝漫不经心:“夫子,刚刚那道声音其实是路凝师姐发出的,这点单于夜同学也可以作证。学生以为,真正懂马的人应该是路凝师姐才对。”真以为她是傻子会任人栽赃而忍气吞声么,太看得起她月轻歌的度量了。
撇了眼被她拉下水,此刻正皮笑肉不笑阴森森望着她的单于夜,月轻歌没半点的负罪感。心情很好的对他投去一抹“深情”的凝视,便转眸向脸色忽红忽青的路凝看去。
眼看路凝小嘴微张似要出口反驳,她俏皮弯唇,先她一步出口的话音倏而就大了几倍:“可是看在这么多的同学都很想听听学生看法的份上,学生盛情难却也不好多做推迟,愿意献丑一二。但学生有个提议,不若就让学生与路凝师姐比试一番,看看谁讲得更有道理,更能得各位同学与夫子的赞同。”说着她便提步走到了路凝的对面,对着她愤怒的杏眸柔柔一笑,又道,“而稍逊一筹的那一方,说明对马还不够了解,也就达不到夫子今天上这堂课的目的。那么,便让她为这些可爱的马儿们洗刷马厩一个月,也就当是帮学院的马夫伯伯减轻一些工作负担,算是劳逸结合。夫子以为,如何?”
顿了一下,她似担忧般的又轻声一叹:“就是不知道路凝师姐,愿是不愿,敢是不敢?”
哗!
场面再次出现了暴乱!
挑衅,这绝对是赤果果的挑衅!
议论纷纷之中,所有的人都用一种似见鬼的,却又说不出究竟有多复杂的眼光,审视着月轻歌。
她那字里行间所表现出胜券在握的自信与淡定睥睨的强大气场,实在和大家平时所认识的秦歌相差得太远,太远。
这还是他们所认识的秦歌么,有人疑惑了!
但更多的还是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谁不知道秦歌是文武废材?居然敢挑战文武百强榜上排名第九十二的路凝,简直就是找死。
“路凝师姐,答应她!”
“对啊,答应她!”
“夫子,学生们以为这提议不错,就答应秦歌了吧!”
“是啊,夫子,学生以为这样更能让大家深谙识马之术!”
“是啊,是啊……”
叽叽喳喳的附议声如浪潮般,砰砰炸响。
以这样的趋势看来,路凝即便是想不答应都不行。否则她便会被所有的人看轻,说她连个废材的战书都不敢接。那么从此以后,她便再也不用在这个书院混下去了。
而,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拒绝!
她本就是要看秦歌出糗的,此番她自掘坟墓,那也怨不得谁。杏眼里狠毒的眸光泛开,路凝优雅抿唇,便对着林天儒落落大方道:“夫子,学生愿意接受秦歌师妹的提议!”
林天儒握着戒尺的双手瞬时一紧,眼底有深邃的流光浮浮沉沉。
他若有似无的撇了一眼路凝,又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停在了月轻歌的脸上。深深的看了她几眼后,沉吟了一会儿方道:“哦?看来今天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啊!那不妨这样,课既是对大家公开上的,那便要讲究个公平。适才老夫提问了几人,答案都差强人意。你们此番既然都说秦歌同学这个提议甚好,更能让大家深谙识马之术。那么,老夫也有个提议,不管她们两人谁更胜一筹,你们所有人都要与输的一方一样,洗刷马厩一个月。但,不是一起。记着,是一个,一个来!”
嘶!
一阵抽气声后便是静,极其的静!
面面相觑又百思不得其解,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何事情突然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这马厩他们是洗定了?
也就是说他们适才的回答以及王学的答案都是错的,只是夫子并没有讲出来?也就是说他们之前虽然答错了但并不需要被罚,现在却因着秦歌“自寻死路”的提议导致他们无乱如何都被罚定了?也就是说如果之前他们不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赞同秦歌所言,稍微“好心”的站着不言莫要幸灾乐祸,说不定夫子就不会生气,他们也就可以不用受这惩罚的……吧?
是的,他们都在瞬间明白了一件事:夫子生气了!
嘴里苦苦涩涩的,道不出是啥滋味。
几乎所有人的心里均产生了一个念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们该恨秦歌么?该,若非秦歌吃饱了撑的非要弄出这么个苦头出来,大家也不用陪她一起吃!
他们该恨自己么?该,若非自己没事嘴贱非要想着看秦歌的笑话,自己也不至于惹夫子发怒殃及池鱼!
可他们最该恨的那个人是谁?该是路凝么?想着适才秦歌说路凝陷害她的话,有的人已按耐不住的把眼神投到路凝身上去了。
若非路凝想整治秦歌,秦歌就不会说出那番话出来,所有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所以说,罪魁祸首还是路凝。他们可都知道秦歌的斤两的,也是晓得路凝向来看不爽秦歌的。若说她趁机陷害秦歌也确实是有这个可能的……
风向,突然就有些变了!
月轻歌一直在细致的关注着众人的情绪变化,他们这一番转变又如何能逃得开她的火眼金睛?
心情顿时舒爽了些,她觉得这个老学究真是上道,真心是太符合她的口味了。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
心思及此,她也不再打算耽搁下去,她向来讲究速战速决。清眸一转,便含笑斜睨向路凝:“那么,是路凝师姐先来,还是秦歌先来?”
又是一记赤果果的轻视!
这让今天一直以来就在吃瘪的路凝根本就不懂谦逊为何物,她僵硬着脸,努力扯出一丝淡笑,甚为体贴的道:“秦歌师妹既叫我一声师姐,我自当是要照顾师妹一点儿的。师姐就先来吧,师妹也可以多点时间思考!”
月轻歌忍不住就轻笑出了声,这路凝确实是有点脑子,还知道先声夺人!
明明动机不纯,还能把话说的这么漂亮这么冠冕堂皇。即便是她待会儿“不小心”险胜,路凝都能自圆其说是因为她想的时间比较长。她这一步牌,打得确实高章。
月轻歌不置可否的挑眉,下巴微抬,欣然应允:“如此,路凝师姐先请!”
不懂内行如王学这类人,都以为路凝真的是为月轻歌着想,暗暗赞其还有点胸怀。可懂其中道行的如林天儒、单于夜,却都为月轻歌此番的“大度”瞥去意义不明的打量。
路凝现下已经顾不得旁人的想法是什么,她踏步上前,就来到了王学先前所赞的那匹马面前:“王学师弟之前所言并不正确,这匹马并非大宛天马。大宛马,其先天马子也,它在疾跑后肩膀位置会慢慢鼓起,并流出像鲜血一样的汗水,因此,我们也常称其为汗血宝马。而这匹马……”细白的手掌在马身抹了一把,又摊开在众人面前,路凝脸上扬起笃定而清傲的神色,“汗液并非赭红色,非天马也!”
此刻的她十分庆幸自己的兄长恰好有一匹汗血宝马,否则她还真不能了解到这么多。
“嗯,确实如此!”林天儒抚须颔首,算是向大家证明了路凝所言非虚。在一片静溢中,他忽而问道,“除此之外,你还能说出识别此马非天马的其他方法否?”
这……
路凝一下子被难住了。
秀眉轻皱了皱,她仔细的回想了下自己兄长坐下宝驹的特征,眼角的余光暗暗往秋水烟等人的方向移去。
不过刹那就见她杏眼绽放出喜色,昂首道:“汗血宝马高挑、清细、勃发,而这匹马身材粗壮略矮,当是蒙古马!”
哦~
所有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都认为路凝的说法相当有理有据!
这下子几乎所有人都不对月轻歌抱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