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出言安慰她,却又打住了,这样也好,从此后跟着我,她会更小心了呢,她应该明白,跳出苏家,并不是一种解脱,也许日子更难过了。
懒懒的倒在床上,沉沉睡去,这一刻,我什么都不要想,该来的自然会来,谁也拦不住。
醒来,已是黄昏的时分,余晖照的天空绚丽如霞,如梦如幻。
依着敞开的门框,我看的有些迷恋。
天的那头都有什么呢?
记得我曾这样问过子骞,他说,有茅屋,流水,小桥,菜地,花狗。
那一刻,我明白他是想家了,想住在山脚下小村里的母亲了。
他的母亲是我的姑母,她是一个温柔、坚强、美丽的女子!
我不知道她和姑父之间有怎样的一段不寻常的感情,总之,他们无意中相遇,一见钟情。后来她放弃了做苏家大小姐的身份,放弃了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义无反顾的跟着姑父来到了一贫如洗的家中。
姑父应该是很爱她吧!他只是一介穷酸秀才,没有更好的生活给她,他们却一直相亲相爱,把苦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子骞正是他们美好爱情最好的见证。
小的时候去过姑母家,喜欢姑母轻轻为我梳头的感觉,那么温柔,疼爱,心里一直是暖洋洋的,很舒服。
记忆中,母亲却从未给我梳过头,她的关爱是谨慎的,偷偷多看我两眼,已是对我最大的恩赐,因为大夫人说过,她不愿看到母亲对我腻歪歪的样子,母亲没有任何反抗,自此与我刻意保持了距离,尽管那时我只有六岁,六岁的孩子却已经知道恨了,我学会了从一旁冷眼看人,看大夫人,看父亲,看着母亲,开始有了些心事。
去过姑母家后,我常常想,为什么姑母不是我的母亲呢?
我歪着头问子骞,他吸了一下鼻子,想了想说,青儿长大嫁给我,我的母亲就是青儿的母亲了。
那一刻,我笑的好开心,竟有了些期盼,一定要快快长大呵!
然而,恩爱夫妻天也妒,好景不长,姑父终于在一年冬天与疾病抗争了几个月后,撒手西去,父亲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终于将妹妹和外甥接回了苏家。
美好的日子就那样毫无准备的开始了,子骞真正的进入到我的生活中,直至占据了我全部的天空。
“小姐,进屋吧,门口站的久了,小心着凉,现在的天气,晚了会起雾水呢?”
彩儿从身后披了一件衣服给我,我这才注意到四周已经黑了下来,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腿竟然麻了。
“该吃晚饭了吗?”我轻声问,却一点未觉的饿,只是腹中有些涨,我想自己还是被白天的事气着了,苏曼青,一直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气之人。
“夫人着人传来话来,府中来了贵客,各房不必一起吃了,差人到厨房各领了份额自便。”
彩儿扶了我,到房中坐下,桌上已经摆了几碟小菜,另有盘盛了几个小巧的花卷,看来只是准备了我一人的饭菜,楚亦寒是不会与我一起吃饭的,想必一定陪着前厅的贵客了。
我拉拉了彩儿的手,“彩儿,坐下和我一起吃吧,没有外人,不必拘礼了。”
只有一顿饭,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吧!
用完饭后,我原本打算将白天看过的菊花画下来,谁知提起笔,只感到心浮气躁,怎么也落不下去。
无奈弃了笔,让彩儿为我准备洗澡水,我独自一人步出了房门。
外面好亮的一轮明月,挂在缁色的天空,皎皎如玉。
信步从园子里走过,出了焉然居,走过曲折的游廊,面前是一个翩然的亭子,落在一处幽静的小池边。
白天竟然没有留意到这个地方,也许它一直待在这儿,只是让白日的喧闹夺去了风华,直到夜晚才重新露出靓丽的容颜。
将身子倚在美人靠上,头就直接趴到凉凉的栏杆上,看着天上的明月,我有些出神。
都说月里有嫦娥,寂寂的广寒宫中,嫦娥也是寂寞着吧。
轻轻叹了口气,我随手取了一片栏外伸过来的叶子放到口中。
一曲幽然的《月下抒怀》就婉转的飘了起来。
这是子骞教吹的,也是我唯一一首可以用树叶吹奏的曲目,曾经子骞教了我好几遍才学会,他微笑着说:“笨丫头,你终于学会了!”那俊美的朗目中含了许多浓浓的情意,让我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只是羞红了脸,低头。
心事便和着这曲调一起在四周起伏,我不快乐,因为看不到希望。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身后响起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依稀我闻见过这香气,在浓郁的花香中,它依然证实着自己的独特。
“见过龙公子,贱妇不该用浊曲污了您的耳朵。”
知道来人是谁,我无法再坐在靠椅上,毕竟刚才的姿势实在过分和不雅。
“少夫人吹得曲子哀怨缠绵,非常纠结,你似乎很不开心?”
他试探着问道,并未再向深里追问。
心莫名的一动,忙凝神克制住情绪。抬眼看他风姿依旧,却无一人跟随。
虽奇怪他焉何来到此?却掩住了好奇恭敬的施礼道,“贱妇初次离家,心内悲切,有感而发,失礼了,公子今日仗义相助,让贱妇感激万分。”
他已经走近我身边,借着月光,可以毫不费力的看清他俊秀的面庞。谁说男子的相貌不重要,原来好看的男子也可以让人赏心悦目。
“少夫人不必多礼,不过举手之劳,熠泽小功,不值夫人铭记在心。”
他的话语轻柔,让人如沐春风。
龙熠泽!
这是他的名字吧,我隐约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使劲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起来,遂作罢。
“龙公子不在前厅品茶,因何到此呢?”我礼貌的发问,后院不是他们这些男人可以随便出入的,即便他白天能畅通无阻,但在夜晚,除了看家护院的家丁,任何人不能擅入。
他似乎猜出了我的心事,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笑魇。
“我本无意至此,是少夫人的曲子吸引了我,才要过来瞧瞧,是谁在楚府欢庆的档子大放悲声,这个人的心事好重啊!”
他的话如风一样徐徐吹来,直掠过我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