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雨镜的性格自己这个当父亲的自然清楚,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镜儿如此护一个女子,哪怕是自己的弟弟,也没有过。
自己现在不清楚这个女子的身份,也不能轻举妄动,万一是公主殿下,自己和族人诛连九族;如果是贼人,自己若不管不问,谁知道她混进丞相府是干什么的,凌丞相矛盾的心理只在脑海里停留了十几秒,下一刻,他做出了反应。
凌丞相轻咳几声,挥挥手,貌似风轻云淡的说了句:
“镜儿,这是你朋友吧,不错,多交益友,才能补拙。”
一句话,既不会打草惊蛇,又可以轻微的敲击一下这个女子的神经,不错的主意。凌丞相粗粗的眉毛微微皱着,看向西翎雪。
凌雨镜瞪大双眼看着自己平时严厉的父亲,满眼好奇和不可置信。
父亲是不会这么好说话的,这是朝野有目共睹的,这次父亲竟然没有责备自己,竟还要自己多交益友?父亲他是怎么了?是在朝上被皇上赞赏了么?不可能啊,当今皇上为人谨慎,是不会随意夸赞大臣的,哪怕是皇子也很少受到皇上的赞赏啊!
凌雨镜想的出神,可不代表西翎雪也是这么想的。
西翎雪听着凌丞相不不失分寸的话语,轻轻一笑。
不错,他的说法真的是合情合理,但是他脸上的那丝细微的抽搐和皱眉毛的动作,被西翎雪尽收眼底。
说真的,能爬上丞相这个位子,一个是皇上的有意栽培,另一个就是靠自己的自身本事。说话圆润,不留一丝痕迹,如果不是注意到他脸上的异样,别人早就兴高采烈的误以为凌丞相认可她了。
既然你怀疑我的身份了,给我使出一计,我就将计就计吧,看看你会怎么样。
西翎雪微微一笑,那抹笑容是那样的妖艳。随即,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慌。
她诚惶诚恐的走到凌丞相高大的身前,就要跪下,凌丞相看着西翎雪一系列动作,眼眸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他是这么想的,但手上动作不敢停一下。他连忙伸手接过西翎雪的胳膊,阻止她下跪的动作,弱若无骨的触感让凌丞相确定她的确不会武功,但是这个女子表现如此激动,和刚才机智敏捷的女子派若两人,要么是她真的是忍受能力太强了,要么就是······凌丞相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要么她就是太会演了······
凌丞相锐利的目光再次扫向西翎雪,这一次完全是充满敌意。
不得不防!
这一边,当凌丞相的大手抓住西翎雪的胳膊时,西翎雪的胳膊上传来一阵大力,疼的好像用钳子夹似得,西翎雪不管手臂的疼痛,依旧假意的诚惶诚恐的要跪下,说是跪下,其实是弯弯膝盖而已。
让她跪下?恐怕要等到下辈子了。
她变本加厉的将伪造出来的崇拜和感激,甚至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俗女子,看着凌丞相眼底那抹怀疑渐渐消失,换来的是一阵阵的深邃和厌恶,西翎雪知道,自己的危险,暂时是没有了。
凌尘和凌雨镜看着上一刻温婉大方的西翎雪突然变得激动万分,却不感到奇怪。
在轩辕国,普天之下,除了皇族,谁不都是这样的敬畏父亲?哪怕是机智无比的西翎雪,也不足为怪。
凌丞相不自然的推开西翎雪,面无表情的说:“起来吧,你是镜儿的朋友,就不用跪了。”
西翎雪莞尔一笑,隐在面纱下面的嘴角漫上一丝冰冷的笑意,她依依诺诺的回答:“是。”
说完还温顺的低下头,好似真的人畜无害一般。
凌雨镜连忙走到西翎雪身边,抓住自己的宽大衣袖,微微弯弯膝盖,低了低头,说道:“父亲,我要带凌姑娘去更衣了,就不陪父亲了。”
凌丞相挥挥手,说道:“嗯,去吧。”
说完他瞅了一眼躲在凌雨镜身后畏头畏脑的凌尘,继续说:“尘儿,跟为父来书房。”
凌尘哭丧着脸,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姐姐们,看的两位美人于心不忍,凌丞相拉着凌尘稚嫩的小手,头也不回的走向院子的另一边,终于,他被凌丞相拽着走向书房。
凌雨镜回头粲然一笑,尽管那是那样苦涩,她拉住西翎雪的衣袖,开口说:“吓坏了吧?”
西翎雪轻微的点点头,这种情况,还不如做戏做到底:“嗯。”
凌雨镜微微笑了笑,那是那样的牵强。
有个这样的父亲,真的是不由己,备受欺辱不说,就是团圆夜,自己也只能对月哀叹,和弟弟一起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饱受后娘和兄姐的白眼,说是丞相之女,其实还不如一个奴婢。
不,连奴婢都不如。
西翎雪似乎看透了凌雨镜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细长的眸子里氤氲着雾气。凌雨镜,和以前的自己,太像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她都几乎忘却了。
可是,这蚀骨的痛是真的可以忘却的么?
她强作笑颜,问道:“别想了,带我去更衣吧。”
凌雨镜点点头,轻移莲步,走在西翎雪前面带路。
相府真的是很大,光是走路,就绕了不少弯。
西翎雪紧紧地跟在凌雨镜的身后,光是奴婢,就有十几个,真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府!三绕八绕的,终于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小院前有一个花圃,院落墙角还长了几株怪异的杂草杂花,特别显眼。这里没有仆人,有的只是一份冷清。
凌雨镜微微一笑,指着面前这个小院说:“这是我的庭院。”
西翎雪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丞相之女住的么?冷清的似乎没人居住一样,有的只是风刮过的声音,连个仆人居住的杂院都不如。
“你在相府的日子不好吧。”西翎雪眯着眼睛,瞅着眼前这个堪称‘破烂’的小院。
凌雨镜勉强一笑,尽管她不在乎那些名利和身份,但是自己也是父亲的女儿,这种待遇,就算是在不在乎名利之人,也会叹为观止吧。
凌雨镜没有说话,这是西翎雪第一次从这个坚强乐观的女孩子眼里摄取到一抹深深地委屈和无奈,西翎雪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嗯·····你不嫌弃就好。”凌雨镜抬头看了一眼西翎雪,羞怯的点点头,拉着西翎雪走到正屋。
女子的闺房,闺中女子出阁之前,一般情况下别人是不能进的,但是凌墨凝是她的好朋友,也没什么关系。
里面的东西倒是齐全,紫木床摆在窗户前面,窗户上雕刻着仙鹤和牡丹,窗外是一小片桃林,桃花似海。
西翎雪仔细的扫视了一眼四周:紫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
靠近竹窗边,那木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笔墨纸砚,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煞是好看的梅花,细腻而又真切入情的笔法和画法,似乎在宣示着这副画的主人也是个清高自赏,充满傲骨之人。桌子上那面铜镜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竹窗上所挂着的是紫色薄纱,岁窗外徐徐吹过的风儿而飘动,淡淡的茉莉花香在空气中飘荡,檀木桌放在正中,上面倒是摆了一张绣了杜鹃花的紫色桌巾,青色的帘帐在微风中轻轻荡起,鼎上有着徐徐青烟,正个房间倒是不华丽,只是显得有些清雅、素朴。
香樟木制成的衣柜摆在床边,显得和谐不已;床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兽皮,一个暗紫色硬木枕头横放在兽皮上。
西翎雪蹙了蹙眉毛,在这个简陋的居室里,除了那个稍微贵气一点的香樟木衣柜,其他的物件都可以称之为垃圾。
她笃定,这屋子里的一切东西加起来,还不如自己身上的一支钗一个手镯。
她信步走到书案前,捻起吊在笔架上的毛笔,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支毛笔虽然普通,但是上面让西翎雪感到安心的是那种抓住了一种实物的安心。
凌雨镜微微一笑,和刚才在院子里碰见她时派若两人,这时的她,变得安静温婉,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青涩。
“让你见笑了吧,这样的闺阁,恐怕世间是无处再寻了。”凌雨镜眉眼间多了几分自嘲,眼底满满的全是哀伤。
是,她的生活以前也是欢乐无比的,自从娘亲去世后,身为丞相的爹爹因为公务繁忙基本上回不了家,就算回家了,相府里有三位夫人,四个孩子,自己身为最弱小的那个,不会能言善辩,不会歌舞书画,爹爹又怎么会想起自己呢?
三娘诬陷她偷了自己的首饰,爹爹一怒之下将自己从东厢房赶出,搬到西厢房。
两个厢房,云泥之别,截然不同。
自己平时就连仆人的白眼和嘲讽都要忍受,要是反抗迎来的就是三娘的一顿恶打和仆人们的谩骂。
刚开始,她怨,怨爹爹不明事理;怨自己没本事,不讨爹爹喜欢,后来,日子一长,她就想开了,这也许是天命,卑微的自己能怎么办呢?所以她就逆来顺受,人生不过几十年,熬一熬,总会过去的。
看着凌雨镜陷入沉痛的回忆中,西翎雪蹙了蹙眉。她明白凌雨镜的感受,很明白。
所以,她才要帮助凌雨镜。
她放下笔,走向凌雨镜,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浸满泪水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既然别人辱我,就当让他百倍痛苦。自己在这里哭算什么。”
“可是····”凌雨镜肿着一双发红的大眼睛,惊讶的看着西翎雪。西翎雪的指尖似乎触碰到了她滚落的泪水,她略微一蹙眉,手还是收在袖子里,略微扬起下巴,留给一个凌雨镜冰冷的侧脸。
“眼泪,是留给敌人的。自己留下的,只能是血。”
凌雨镜看着西翎雪美得惊人的眼眸里透出一抹冷漠,不由得眼神一颤,那是从心底里发出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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