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在这宁静的院落里飘扬,一扫日前的如水平静,如山峦起伏般曲折变幻,忽高忽低,忽长忽短,忽快忽慢,仿若低低的轻诉。
除了喝药和沉睡,她的日子便在吹笛中度过,吹笛似乎成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又过了一两天,她的病情有所好转,虽然还在发烧头晕,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可以下床到外面走动了。
龙君隐还是天天外出,但他没带卫豹出去,留下卫豹保护她。
虽然这院子里的一切看起来很平静,但卫豹盯着她的眼神和表情,还是让她敏感地嗅到到异样,她猜测可能又是地堡在找龙宫的麻烦了。虽然地堡已经有了她这张王牌,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底的,而且,地堡未必会完全信任她。
她对卫豹的敌意视而不见,也不过问龙王的事,终日只是散步,不停地吹笛子。
卫豹总是跟在她不远处,冷血地盯着她。他很不喜欢她的笛声,脸总是绷得紧紧的,他就不明白,这女人怎么这么喜欢吹笛子,吹了这么多天,怎么没把喉咙给吹坏?他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连续吹了数天,她的喉咙没坏,她的笛子却被吹坏了,怎么吹都是呜呜咽咽、仿如哭泣的声音,她反复检查和调整了很多遍,又试吹了好多次,看不出什么问题,闷闷不乐。
沉默了一整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对龙君隐说,她要一支新的笛子。
龙君隐似乎有点意外,这是她第一次开口问他要东西,他显然是高兴的,微笑道:“我会叫人送最好的来。”
病了好多天,她的心情极其阴郁,口气有点烦躁:“我只要千年桐木做的笛子,马上就要,还有,我要自己挑。”
她的态度很坚持,龙君隐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低低笑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这就叫人去找。”
千年桐木做的笛子何其难求,要想在短期内找到可不容易,可龙君隐就是有这种本事。第二天,一位大腹便便的乐器商人带着伙计,被带到了她的面前。
年轻腼腆的伙计背着两个精工细作的红木箱子,每个箱子有五层抽屉,每个抽屉里都垫着厚厚的红色绒布,绒布上摆放着精美的长方形小木盒,商人把小木盒拿出来,在她面前一一打开,里面装着制作精良、美得宛如艺术品的笛子,供她挑选。
她一边咳嗽,一边拿起笛子,反复检查观看,反复地吹笛试音,一支支地比了又比,试了又试,商人看着有点担心,道:“姑娘有病在身,少吹为宜。”
入夜淡淡道:“无妨,因病心烦,吹走郁烦也好。”
卫豹冷眼旁观,看了大半天觉得没意思,也不喜那笛子的调调,便走到厅子一角,靠在墙上斜眼监视。
入夜挑了大半天,终于挑了一支纤长的、刻有竹叶的笛子。
商人谢后正要离开,入夜忽然拿出坏了的笛子道:“这是我以前所用的笛子,实为心爱之物,不知怎的坏了,想请先生看看能否修好。”
商人拿过笛子仔细看了看道:“在下试试,看能不能寻得制笛高人修复。”
“那就有劳先生了。”
卫豹忽然闪过来,夺过笛子反复检查,没看出什么异样,但他还是不放心,冷冷道:“不过是一支笛子,要修的话找人来修,不许带走。”
入夜没说什么,送走卖笛的商人后,手里拿着新买的笛子爱不释手,径直走到花园里,迫不及待地吹了起来。一吹就是大半天,觉得有些累了方才停下,感觉心里舒爽了些。
一阵掌声传来,入夜回头一看,龙君隐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估计已听了好一会。
他从背后拥住她,吻着她的发际道:“好美的美人,好美的笛声,病情未愈,小心身体。”
入夜微微一笑,偏头避开他的吻:“我病着呢,小心被传染了。”
龙君隐笑了,拥着她往屋里走去:“我倒希望病的是我。”
她的病情才略为好转了一两天,突然间又加重了,不仅是头昏、发烧,咳嗽得厉害,更是呕吐不止,把吃下的药全都吐了出来。
龙君隐脸色很凝重,派人请秦淮名医史大夫来就诊,史大夫反复望闻切问,眉头是越皱越紧,龙君隐也不催他,只是等他开口。
好半天,史大夫才缓缓道:“老夫看病三十载,从没遇到过这种怪病。初看时,很似发烧的症状,但再细察时,发烧不会持续如此之久,而且服用的又都是最好的药,没道理不会痊愈。这病有肺劳的症状,但又不是肺劳,这到底是什么病老夫无法下定论。老夫可以开个药方暂时控制住病情,但也只能控制个三五天,届时再找不到病源和正确的药方,只怕……”
龙君隐道:“难道真的无法可想?”
史大夫想了一会,道:“如果能找到胡春回胡神医,也许神医会有办法,只是他目前行踪不明,不易寻找。”
龙君隐看了眼沉睡中的入夜,道:“多谢史大夫,我这就派人去打听。”
名医胡春回不知何故摔断了一条腿,行走不便,现在栖霞上的安灵寺秘密养伤。
安灵寺不大,坐落在一处小山脚下,四周是一片小树林。全院的和尚不过十多人,有一部分和尚外出宣扬佛法,真正住在寺里的只有三四个人,庙里每逢初一、十五或节日香火鼎盛,平日里人却不多,是个养伤避世的好居所。
庙后有一处小庭院,内外遍种松柏,庭中有一池塘,三面设有数间客房,专供远道而来或住寺吃斋的香客专用。目前,庭院内只住有胡春回一人。
胡春回因腿伤较重,一直卧床不能走动。
他来此养伤本是机密,除了寺里的和尚知道他的身份,只有一位药童在身边照顾。没想到,这个消息居然还是被相识满天下的龙王打听到了,昨日派人送了一封信来,说是要带一名患了怪病的病人前来看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