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着气,倒在椅子里,再怎么天生神力,以他的年纪,如此剧烈的欢爱过后再动用内力,已显疲态——他并不是神。
吓白了脸的丫环战战兢兢地端茶过来,他操起茶杯,仰头猛灌。
丫环端着托盘的手抖个不停,一个不稳,托盘掉到桌上,撞到烛台,烛火倏灭,屋里暗下来。
他大怒,刚想开口骂人,喉咙间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他拿手去摸,温热的、粘乎乎的液体立刻浸满了双手。
他的眼眶都要爆裂了,对于这种液体,他太熟悉了,就象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几十年来,他几乎天天都跟这种液体打交道,愉快地看着这种异常红艳的液体从别人的身体涌出来,直至凝固、静止。而现在,他却没有任何办法来阻止这种液体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
他咽喉上的大血管已经被彻底割断,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不知道的是,他美艳的新娘在激情中划过他身体的指甲上涂了毒药,不足以致命,却在他尽兴欢爱和运用内力时深入四肢百骸。
在这次蓄谋已久的计划中,老天不再保佑他。
当利刃划断他咽喉的那一刻,他身边的侍卫就察觉到了,但为时已晚,划破张大鹏咽候的刀光眨眼间划向他们。
张老爷子已废,他们不足为虑。
外面的灯光照进屋里,他们看得到这个丫环——现在已经是个刺客了,身手凌厉,出手无情,他们很快地倒下去,至死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这一切也不过是眨几次眼的功夫,房间里安静下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丫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尸首,掏出火折子,点燃,往床上一丢,被子着了火,木床着了火,墙壁着了火,一切都着了火。
她淡淡一笑,往门外走去。
在四面八方慌乱奔来救火的人流中,在胡乱朝门外狂奔的人流中,她恍若一人,从容地穿过花园,穿过大厅,穿过前院,直至走到大门外,仿佛这混乱的一切与她无关。
没有人会注意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丫环,侍卫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新娘身上了,没人会想到美艳的新娘刺客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杀手却是这个已经在张府匍匐了数月的老实丫环。
门外停着很多马,其中有两匹是她们早就准备好了的。
她翻身上自己的马,如箭驰去。
至于新娘如何脱身,已经不在她考虑的范围。
她们有她们的分工,每个人只对自己负责。
这八个月来,她们一直在追踪张大鹏。
在张府的四个月,她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平凡小丫头的角色,静静地等待时机。她没有想到,张大鹏防备如此严密,他不熟悉和信任的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他十丈之内,她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作为一个顶尖的杀手,她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会出手。
她很明白,对张大鹏这样的人物,只要失一次手,就全盘皆输。
她不能失败,失败便意味着——死。
所以,主角由软香,也就是夜生香扮演,她自己则完全隐埋起来,所有的调查、怀疑、追击全集中在夜生香的身上,看起来是夜生香在行刺,真正的幕后策划者和实施者却是她。
张大鹏武艺高强,做事谨慎,心思缜密,外加一身的极品防具,身边更是高手环绕,她没有把握能迅速冲破一道道防线,更没有把握与张大鹏对决时能快速取胜。想一击成功,唯有在他防备最弱、力量最弱、最意料不到时全力一击。
她详细地调查和研究了很久,决定从张大鹏贪慕美色却又生性多疑这一点下手,与夜生香合力出演了一出真实的双簧戏。夜生香没有高强的武功,也极少直接参与行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很难让人怀疑。在这出戏里,每一个环节都设计得滴水不漏,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反复推敲,事实证明,演出很成功。
江湖都传地堡第一杀手是个绝色的女子,武功出神入化,有勇有谋,擅长使用美人计,建下英雄冢无数,夜生香似乎完全符合这些描述,只有她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第一杀手。
最可怕的往往是最神秘、最深藏不露的,在这个江湖,谁都不应忽略这个潜规律。
张大鹏是第九个,她杀的第九个大人物,现在,只缺一个了,但她并没有觉得稍为轻松,反而更凝重,她知道,最后一项任务会比以前所有的任务都更危险和艰难。
地堡,绝对不会轻易放她走。
地堡,江湖上最神秘、最可怕、最庞大的暗杀组织。
没有地堡不敢杀的人,也没有地堡杀不了的人,这是江湖人对地堡的评价。
不知有多少大人物死在地堡手中,但江湖人对地堡知之甚少,只知道地堡拥有一大批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一旦成为地堡的刺杀对象,就等于踏进了地狱的大门。
而她是地堡最顶尖的魔字级杀手之首。
十年前开始独立执行任务的时候,地堡向她承诺,只要她完成十项任务,便放她自由。
她知道,这十项任务,要杀的十个人都是别人杀不了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每一次杀人,她都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也许在这次任务中她就会被杀掉。虽然是杀手,但她并不喜欢杀人,在她看来,杀人就是造孽,总有一天会受到报应,如果她因此死去,她不会意外,不会怨恨,但她仍然不想死。
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想活下去,并且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所以,她到现在仍然活得很好。
她还活着,是个奇迹,但,最后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