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的那一刻莫狸顿时感到轻松了很多,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小狸,醒醒。”皇上轻轻推了推熟睡的莫狸,莫狸慵懒的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问:“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皇上轻声反问,笑道:“你都睡了这么久了该醒了吧?”
莫狸的思维还停留在梦乡里反映不过来,像刚睡醒的懒洋洋,迷糊的问:“我睡了很久了吗?”
皇上扶起莫狸,轻敲了下她的粉额,说:“再睡就睡到明天早上了。起来吃点东西吧,吃了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住,管家已经联系好了房子。”“我们住客栈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换地方呢?”莫狸边起来边嘀咕。
“客栈这些地方人人来了都可以住,这地方还有什么干净可言?管家去找的地方必定比这客栈好多了。”
“可是……可是……”他可别忘了这是在微服私巡啊,还以为是在王宫里吗?
“别可是了,去吃点东西吧。”容不得莫狸多家言语他已拽起莫狸出了房门。
拱形的大理石门柱,橙黄的金属大门,门前蹲身傲视的雄狮怒目双圆瞪视着行人。莫狸一行在此驻足。
高公公小跑在前为皇上和莫妃娘娘打开大门,莫狸随着皇上进门。心里感叹不已,这皇上连微服出巡都这般挑剔伤财,不知道真正巡游四海时要花费多少民脂民膏。莫狸的目光在院子四周不停的停留又转移,像是要记住地形怕到时走错,也像是惊叹于古人在建筑方面的高超造诣。亭台楼阁、水榭花台相互交错映衬形成极协调极富美感的画面。莫狸曾在书中和画面上见过这种建筑构造,它将蒙太奇的手法运用得如同天造。这与皇宫里的精致、建筑别有不同,如果说皇宫是金碧辉煌、威严肃穆那么这儿应该算是人间天堂、宜人相居。
莫狸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在前一步前行的皇上身上,皇上直直的往前走,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就像对皇宫很熟一样。他没有歪一下脑袋去看院子里的精致,左转右转走得极为熟练。莫狸的眼睛霎时间聚焦于他的背影,霎时间又散开。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她说不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女人的直觉总是在刹那之间跳出来提醒他那么一下下又在一刹那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走到几间错落有致的房子前时他对高公公说道:“你带小狸到她的房间歇息,我还有点儿事儿先出去一下。”高公公领命。
皇上随即又对莫狸温柔的说:“小狸,你就在这住着,我这会儿有事儿要先出去一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管家便是。”莫狸点头而应。
皇上说完扭头就走,莫狸看得出他走得很急,像是有什么大事。皇上脸上愉悦甚至可以说是兴奋的表情告诉莫狸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不是什么坏事。这让她的心里踏实了很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关心起他的安危来。
高公公为莫狸简说着房间内常用物件的大致陈设,莫狸一一记在心里。这里虽然景色迷人但毕竟不像在宫里,在宫里时一切都有那三个丫鬟打点,在这儿只有靠自己了。
“高公公,”莫狸唤住了他,高公公恭敬的问:“娘娘有什么吩咐?”
莫狸尴尬一笑,道:“我没有什么吩咐的,只是想问问皇上他的武功是在宫里面学的吗?”
上次遇贼行刺皇上大显身手,莫狸看出高公公以前对皇上身怀武功一事一无所知,如果手无缚鸡之力的高公公知道皇上功夫了得也就不会冒死挡在二人之前护驾了。
高公公疑虑片刻道:“想必皇上是跟随着宫里的剑士学的。”
“高公公似乎对皇上会武功一事并不甚清楚。”
“这……奴才身份卑微又其能尽知圣上之事?娘娘,您先歇着吧,奴才还要打点其他的事儿。”
莫狸的心里还是疑问重重,这些疑问有关于皇上的,也有关于这座宅子的。于是她趁高公公还没有离开房门问道:“这座宅子这么大怎么才我们三人?没有其他的人了吗?”
高公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莫狸的话,只是劝她早点歇着。
也许是因为刚已睡了多时没了困意,也许是因为疑问重重剿得脑子难以安歇。
高公公走后房间内便愈发显得安静,安静到能听见风路过的声音,像情敌吹的气在跟前挑衅的扭动。莫狸打开窗子,窗格上并没有什么灰尘,这高公公身为皇宫里的太监总管,可谓是位高权重,竟然在做这些小事儿方面也是一丝不苟、毫不马虎。但是这宅子这么大的地方他一个人是怎么忙过来的?莫狸不得不佩服高公公的办事效率。可惜他误脱胎为男儿身又成了太监,要是是个女孩儿家一定会得众人欢喜,也一定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家,让漂泊的身子有个归宿。
莫狸打开抽屉想以梳理三千愁丝的方式打发无聊的时间,抽屉拉开,满眼的钗玉珠宝首饰顿时呈现在莫狸的眼前。莫狸不明白这儿为何竟有这么多漂亮迷人的珠宝首饰?如果是皇上带来的,令她更不明白的是皇上为何竟会想得如此周到带来这么多珠宝?莫狸小心的拿起一枚枚钗玉,让钗玉的坠子在眼前来回晃动。每一枚钗都是精品,每一枚指环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极品玉质。
莫狸在众多的珠宝里看到了一把檀木梳子,轻轻的拿起放在手心感受着这古色古香的重量。一根头发?檀木梳子上的一根头发让莫狸为之一惊。怎么会有头发?难道是皇上用过?不可能啊,皇上不是与自己一同前来的吗?难道是高公公?绝对不会,高公公身为太监总管,在等级森严、礼教紧束的皇宫里堪称元老级别之人怎会擅自用别人的东西?而且这高公公想来有洁癖之好,又怎会用别人的东西?更不能容忍在梳子上留下发丝还浑然不知。
这到底是谁的发丝?
莫非这房间还住过其他人?就算这是原来在这儿住的人的东西,那人为何会忍心舍弃这么珍贵的珠宝?
越想脑子越是一团浆糊,莫狸干脆走出房门到院落里透透气。
此时天际的光线已不再那么刺眼的明亮,暖暖的斜晖倾洒在她的身上让她感到温暖。莫狸沿着屋旁的小路塌草而行,风阵阵拂过让她感到丝丝诡异。她安慰自己的想,我可是个唯物主义者,是不相信那些可怕的东西存在的。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吓自己而已。想到此,胆子又大了几分。
庭院幽深小径曲折,当走到另几间房屋处时莫狸听到隐约间有人在痛苦哀鸣,像是病入膏肓的人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向世人表达他的苦痛。莫狸的心为之一紧,难道是自己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还是自己在幻听?莫狸驻足细听,果然有人的痛苦哀鸣声,每一声尽管很弱但都拉得很长。莫狸没了命的往回跑,跑了好久却还是没有回到高公公为自己安排的房间。莫狸的心里更害怕了,她虽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她的立场一点儿都不坚定,她对自己所说的话不过是学阿Q安慰一下自己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迷路了还是闯进了不干净的那个世界,越想越怕,越怕越疯狂的向前跑。
突然她停下脚步,纵然是香汗淋漓也顾不得搽拭,她的瞳孔张得出奇的大,心跳在刹那间似乎停止了跳动。她看见前方一方小水塘边的树下立者一位身着艳服的女人,腰带松散着在傍晚的风里散漫悠闲的晃荡。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水鬼吗?
莫狸并没有看见女人的正脸,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想趁女人没有发现之前逃离开,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身着艳服的女人似乎嗅到了这边传去的气息将身子转向这边。莫狸绝望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脚软得让她感到痛苦。她突然明白过来,自己都能一跃而至这大唐盛世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位女人的脸在斜晖里显得有些苍白,一张火红的唇特别显眼,浓浓的烟薰,不知是因为上了妆还是皮肤的本色。坚挺的鼻梁让她看起来很有异国风采。
衣服的宽松并没有遮掩住女人的纤纤细腰,莫狸看到她扭动着腰身一点一点向自己走来。莫狸想再跑可脚已经不由得自己使唤,只是一个劲儿的颤抖,筛糠似的。女人走近时莫狸已没有胆量再看她,只是低着头任由身子在斜晖里发抖。
“你是那间屋子的?”女人开口说话了,声音极为柔软,甜甜的很悦耳但莫狸却只感到鬼魅万分。
哪间屋子的?难道这里的每间屋子都住着这些不干净的东西,看来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她想起了皇上在送她到这儿时急匆匆离开时的兴奋表情,难道……难道他知道这里有这些?难道他不再把她当爱妃了吗?他不是说过自己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吗?他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这些誓言。她承认自己不爱皇上,可是皇上也不要这样啊!不要这样把她一个人扔在这诡异的宅子里。她想起了误闯冷宫时的情景,那位冷宫妃子的疯言疯语原来并不是子虚乌有,她想起了被打入冷宫的丽妃,原来每一个他不再爱或不再想得到的女子他都会将他碎尸万段,即使尸体完整了灵魂已残缺。她不知道自己这次是身体残缺还是灵魂破碎抑或是神形俱灭。
女人见莫狸迟迟不语只一个劲儿发愣发抖,又柔声问了句:“妹妹你是哪间屋子的?”
莫狸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女人又道:“我是这水塘东边的,就在前面,妹妹要不到我那儿坐会儿吧?”
莫狸趁女人转过身为莫狸指自己居所所在地时疯狂逃开。
逃……没命的疯狂的逃,风刮乱了她的发丝,灌木草划伤了她的皮肤令她闪躲不及的小树枝割破了她的红唇但她浑然不知,依然疯狂的逃。
“狸儿!”莫狸听到石轩师父的声音,转头向声源处看见石轩师父穿着一袭白衣在左边的小径上朝自己急速而来。
师父?不!他不是师父!师父不会到这儿来的,师父是那些鬼怪变的!
“狸儿!”石轩师父的声音再次挤进莫狸的耳朵让她的耳膜也颤抖起来。
莫狸立即掉转方向向右边狂奔,石轩师父的声音还是没完没了的挤进自己的耳朵,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想运轻功而行奈何丹田之气无法运起,只能靠蛮力奔跑。
莫狸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拽住,惊吓过度,昏厥过去。
“啊!”从噩梦中惊醒的莫狸无力的张开眼看向四周,自己这是在哪儿?我是活着还是死了?大概是死了吧,那些鬼怪定是把自己分食了吧。
她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跨步而来,莫狸再次努力张大视线模糊的眼看去,正是水塘边的那位女子,看来自己真的死了。不过自己应该算是幸运的吧?这么美艳的女子应该是斯斯文文的吃了自己的而不是大肆饕餮的吧?
“妹妹你醒了?”女人开口道。
莫狸不想回答她,不想回答一个吃了自己肉身的女子的话。
“妹妹感觉好些了吗?”女人坐在床弦旁温柔的问。
莫狸还是没有回答,感觉好些了吗?你吃了我反而问我感觉有没有好些,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啊?
“你正发着高烧呢?不过现在醒了就好了,我熬了些药水,妹妹趁热喝了吧。”女人继续道。
莫狸听女人温柔的口气和关怀的举动不像是鬼怪应有的,于是想再看一眼女人,奈何脖子疼得厉害。女人见莫狸痛苦的表情立即放下药碗将莫狸的头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莫狸这时才看清女人精致的模样,但是……她怎么会……怎么会有喉结?
莫狸努力挤出话来:“我这是死了吗?”
“什么死了死了的?妹妹以后可不许说这话!人活着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了,可不能一直把‘死’字挂在嘴上。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了活着甘于受人驱使任人蹂躏,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啊?我也知道咱们的日子难熬,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就忍忍吧,一切总有好起来的一天。”女人一个劲儿的说着,莫狸是一句也没听懂,完全不知道女人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是这个女人神志不清?
“我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
我还活着?我竟然还活着?她不清楚女人为何要把她弄到这儿来,但她清楚的是女人不吃人,而且这女人好像也不是什么鬼怪。
“这是什么地方?”莫狸虚弱的问。
“这是我住的地方。不知妹妹住在哪儿。昨日我问妹妹,妹妹一句话也没说就跑了。后来我在去采摘夜露的时候看见妹妹人事不省的躺在石径上就把妹妹带到了我这儿,见妹妹发着高烧就采了些退烧的药材熬了点药,妹妹把它喝了吧。”
莫狸还想再说什么但女人已把药水喂到了嘴边,莫狸只好喝下,没想到喝得急了点儿竟呛得不行。女人赶忙扶起莫狸,快速轻微的拍拍又抹了抹她的背。
喝了药莫狸感觉人清爽了很多,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宅子里还住着这个女人,从这个女人的话里可以听出这个宅子里不止住着这个女人。莫狸的好奇心迫使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女人一愣,温柔道:“我一直都在这儿啊?我在这儿住了快十几年了。”
“这是什么地方?”莫狸越来越弄不清楚方向了。
“妹妹……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昨天到的。”
“哦,怪不得不知道这些,久了就会明白的。”
“知道什么?”
“久了就知道了。不过妹妹要牢记我的话,无论怎样咱们都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指望。你的房间在哪儿?等你好了我送你过去。”
莫狸仔细想了想高公公安排自己所在的房间位置,初来乍到不识方位,只想起房屋前有一丛结了好多红色颗粒果实的植物。
“啊……”女人大惊失色。
“怎么了?”莫狸被女人这表情吓了一跳。
女人摇摇头,语无伦次的说:“我……我……我这就送你过去。”
女人背起莫狸就走,莫狸的头还是很痛,浑身还是无力得难受。
到了,莫狸却再次昏厥过去。
“你这狗东西你把她怎么了?”高公公厉声骂道。
女人小心的放下莫狸到床上赶忙跪下,连忙求道:“公公,昨日她来到女婢的屋子旁边我以为她是其他屋子的人,本想上前说几句话,没想到她见了奴婢就跑。晚上奴婢采集夜露时见她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就把她带到屋里救治,当她说自己是这屋里的人时奴婢立即就送过来了。公公,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奴婢愿遭天打五雷轰!”
高公公见她说的恳切想必说的是真话,就不再计较,只怒喝一声:“自己掌嘴三十!”女人不敢迟疑,响亮的抽打自己耳瓜子。
莫狸从模糊的意识里醒来,听到啪啪的拍打声不知发生了何事,转眼看去,那个救了自己的女人竟然跪在自己的床边抽打着自己清秀美丽的脸。莫狸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奈何指挥不了自己的嘴,她想抬起头来却又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