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人都走进议事房时,门哐当一声紧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杨子慢吞吞地走到她平日里站的位置,眼眶里是惯有的傲慢和怒气,她微眯了下眼,眼神锋利得似一把利刃,准备随时隔开人的喉咙。她用这锋利的眼神扫视了房间里的所有人。突然,杨子用阴冷无情的口气问:“是谁在莫狸的药里下的毒?”下毒?金双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说莫狸姐姐从一千多年后来的这一身份怪异了些让人难以接受,但她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啊?会是谁跟她如此过不去竟要置她于死地?金双儿想得头都疼。
“是谁下的药最好现在就站出来,如若不然,本宫一定严惩不怠!”杨子的话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沉默不语。
杨子走到钟申面前,问:“钟申,你配好了药后是谁负责煎熬的?又是谁负责端汤喂药的?”钟申略思片刻有些为难,说:“咱们已经隐居多年,好多规矩都没那么严格了。大伙儿就像一家人一样,做什么都没有太明确的分工。所以我真不知道这药都经了谁的手。”杨子一时愣了,一家人?为何她没有这种感觉?为何她从来没有过家的感觉?而且她不知道这二十多个人中究竟谁才是下毒的人。她不怕下毒的人是因为与莫狸有私仇而这么做,怕的是下毒者是冲她隋朝后人的复仇而来。此人不查出来除掉终究是养虎为患。
杨子面色忧心而又无奈地说:“算了,算了,事情过去就算了,本宫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就是了。大家都该干嘛干嘛去吧。”钟申听杨子说不再追究下毒的人,忧心仲仲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欲言又止。
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石轩立即抹去脸上的忧伤`焦虑,恭敬地站在床边儿。
杨子推门而入,又用内力将门狠狠关上,石轩想提醒她别吵到了莫狸但终究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嘴唇动了动有合上了。“岂有此理!竟然在莫狸的药里下毒?”下毒?石轩和刚才金双儿一样的表情,一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疑惑转变成愤恨,目光若剑,似要将下毒的人碎尸万段一般。但他尽力用平稳的口吻问仍在愤怒地思考的杨子:“那,下毒的人清查出来了吗?”杨子摇摇头说:“没有。”继而恳切地对石轩说:“这下毒的人阴谋没有得逞应该还会在莫狸的药里作文章。这儿你的轻功最好,而且我又很信任你所以本宫命你这次去观察送药的细微之处,以好查出真正的下毒者。”石轩当然不会推辞。
杨子走了没多会儿,金玥和金双儿端着盆热水进来了,石轩立即施展轻功躲在屋顶处的一根横着的木头旁。
金玥把门关好以免风雪进屋增加了屋内的寒气,金双儿把脸盆搁在架子上把毛巾打湿给莫狸擦洗。石轩屏气凝神注意着两人的一举一动,虽然他知道这对双胞胎与莫狸的关系最好但谁也不能过早的下结论。
金双儿边为莫狸擦汗`洗脸边说:“姐姐,你说是谁在莫狸姐姐的药里下毒呢?”金玥摇摇头说:“不知道,这种事还是别乱说。”说着,金玥摸了摸莫狸的额头,说:“莫狸姐姐的额头还是这么烫,真不知道该这么办才好。”金双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说道:“姐姐,莫狸姐姐一个人稀里糊涂的来到我们这儿,无亲无故,真可别出什么事儿啊。”“呸呸呸,你这乌鸦嘴别乱说好不好?”金玥有些生气,金双儿不敢再多言,默默地做着事儿。
清晨寒气缭绕,石轩飞身出门直奔钟申的屋,他用足内力,旋转身体而上屋顶,自己的一袭素衣与雪融为一色难以让人看出屋顶上还有个人但为了以防万一,石轩匍匐着,用内力搬运着瓦上的雪以免有一丁点儿的屑质物掉进屋类招人怀疑。瓦上的雪在内力的作用下轻轻挣脱地心引力又轻轻地落在一旁,他透过瓦缝观察着钟申。
钟申认真地配着药,或研或磨。他粗大的手因寒冷而显得有些僵硬,但他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去炉火旁暖和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药终于配好但钟申却无力地坐在藤椅上,忧心仲仲的样子。
突然钟申起身把配好的药装进一个铁匣子里,再把铁匣子放进旁边的大药缸里。放好了药的钟申出了门再把门小心关好。
身在屋顶高处的石轩看到钟申进了杨子的房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脸上的表情也没了那种忧郁。
回到房间的钟申从药缸里取出铁匣子,把药拿出来再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便向门外大喊一声:“药配好了,谁拿去煎一下?”自莫狸中毒后仆人们都不再想接近药了,以免惹来横祸,杨子的手段是人人都畏惧的。钟申见无人来拿药,就提高了嗓子,又重复了一遍。终于有一个男仆进门取了药,出门后对正在雪里劈木柴的另一个男仆说:“我们一起去煎药吧,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什么差错也好互相有个证明啊。”劈柴的人想想也对,便把斧头放在柴角里以免误伤了人就跟着拿药的人进了柴房。
石轩将庭院无人,立即飞向柴房的矮小屋顶,用同样的方式移动了瓦和瓦上的积雪,透过并不宽大的缝看见两人正烧着火箭着药,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过了很久,石轩的青丝已被雪花染白,身上也满是雪花,两人也终于煎好了药。一人用完盛了大半碗药对另一个说:“你看这火正旺着,灭了也挺可惜的,不如咱们现在就用这火做饭吧,反正也快到做饭的时间了。”“那谁送药去啊?”另一个人立即提出疑问。盛好了药的那人到门边叫了位正在扫雪的人端药,扫雪的人一点儿也不想去端着碗药但见他们叫得急切也只好把扫帚搁置在墙角去端药。而后向前的两人就为做饭忙活开了。
送药的人端起药小心走向莫狸处,石轩轻轻站起身在屋顶上小心地飞着,与送药的人的速度保持一致。石轩边飞行边注视着端药人的举动,要送到了,杨子接过药并没有直接喂莫狸喝下而是递给了一旁的钟申,钟申接过药端详了会儿,又轻抿了点药吞下慢慢品味。钟申看着杨子,说:“没毒。”“没毒?”杨子很是奇怪,难道下毒的人就这么容易放手了?
莫狸吃了药却依然不省人事,嘴里有词没词地呓语,汗珠儿不住地从皮肤里渗出。金双儿去打了盆热水,用热毛巾为莫狸擦洗了汗透的身体。然后把脸盆搁置在专门放脸盆的木架上,把毛巾叠整齐后搭在架子的横木上。擦了汗的莫狸不再呓语,静静的如沉睡般,额头也昨日那样烫得厉害。
正当大家都松了口气的时候莫狸又开始胡乱呓语,汗珠儿又开始冒出而且比先前更厉害。钟申立即用手背摸了摸莫狸的额头,心里一紧。此时莫狸的身体又开始呈现晕黑,嘴唇也渐渐变紫。钟申像是自言自语有像是对他人讲,嘀咕道:“这怎么回事儿?这怎么回事儿?”杨子心里也一紧,忙问:“怎么了?”钟申迅速从怀里的小药瓶儿里取出和上次一模一样的丹药喂莫狸服下,说:“莫狸她又是中毒的迹象。”“中毒?”屋内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明明药里没毒,可为什么莫狸还是中毒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钟申仔细观察了莫狸中毒的症状,目光突然盯住架子上的脸盆,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架子上的盆上。
钟申走向脸盆,盆里的水已被人倒掉,但残留在脸盆上的水珠儿还是给钟申留下了线索。钟申用手指蘸了一滴脸盆里的水珠儿认真地看了又看,并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脸上布满疑云,钟申摇摇头,说:“这盆里的水没毒。”众人的疑惑更深了,就像一大块冷馒头梗在喉咙处。
钟申又注意到搭在架子上的毛巾,虽已热气全无却仍还是湿漉漉的。钟申小心翼翼地闻了闻,大惊,说:“就是这种毒!”杨子立即问金双儿:“是你下的毒?”杨子的话吓得金双儿立即跪在杨子跟前,哭着说:“不是的,公主,不是奴婢,奴婢把莫狸姐姐当亲姐姐,莫狸也对奴婢很好,奴婢又怎么会加害于莫狸姐姐呢?”“是啊公主,双儿是不会这么做的。”金玥也哭着为妹妹辩护。杨子正欲提脚踢金双儿,突然钟申问:“这盆里的水是你倒的?”金双儿直摇头,说:“不是的,奴婢为莫狸姐姐擦了汗之后就顺手把脸盆搁在架子山,把毛巾搭在架子的横木上了。”钟申看了看屋子里的人,问:“那是谁倒的这盆水呢?”屋内的人没有一个响应。杨子恼怒地冲着金双儿说:“自己下了毒当然要趁早把证据毁掉,这水不是你倒的还会有谁?”在一旁的金玥急得不知所措,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石轩拉了拉杨子,说:“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就急着下结论不太好。”杨子愤愤地“哼!”了声。钟申也对杨子说:“如果这毒真是金双儿下的,那她为何只倒掉盆里的水而不处理掉被水浸过的毛巾呢?而且金双儿一直在我旁边看着莫狸,所以这水不是她倒掉的。下毒的人应该也不是她。”“那是谁?”杨子迫不及待地问。钟申摇摇头,有些无奈,杨子轻蔑地冷笑了下。
钟申文金双儿:“你这水是从哪里来的?”金双儿边抽噎边说:“奴婢是从柴房里打来的热水,是李金赸大哥帮我舀的水。”杨子急速走到门外叫来所有忙得闲的人。等所有人都到起来,杨子冷冷地陈述了莫狸中毒的事实,又威逼利诱下毒的人主动站出来。钟申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刚进屋的人的表情动作。所有的仆人怕自己说不清而惹上事儿丢掉性命,因此惶恐不已。眼睛不敢直视其他人,只低着头,像平日里恭候命令`吩咐一样。只有孟蝶和李金赸面色如常。孟蝶一向是万事不关己的神情而且也从未进过柴房,也未与药有说不清的关系,所以孟蝶面无惧色是可以理解的。莫非……
“李金赸,你为何要在热水里下毒?”钟申大声呵斥,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喝斥声吓得一颤,随即松了口气。李金赸不服气地说:“你凭什么说是我下的毒?”钟申盯着他,语气严厉地说:“你在给金双儿舀水时偷偷把毒粉放入了盆里的水中,又趁我们都围着莫狸转时悄悄把脸盆里的水倒掉,把盆洗净!可是你在慌乱之中竟忘了拿走毛巾!”“你血口喷人!如果说我为金双儿舀了一点儿水就说毒是我下得那么挑水的人为何不追究?而且谁又能保证毒不是金双儿下的?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害莫狸?我和她无怨无仇。”钟申疑惑地看着他,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了。李金赸继续说:“而且天下的毒有千千万万种,单蜀中就有上百种,你又如何能断定这毒跟水有关而不是更别的有关呢?莫狸是被蟒蛇所伤,为什么你不说是蟒蛇的毒液侵入根本就和你配的药相生呢?”一席话惊醒了梦中人,钟申笑道:“谢谢你提醒,我现在可以说这毒为什么是你下的了。”李金赸迷惑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句话提醒了他。钟申指着李金赸,说:“在我们这儿就你和我对药材毒物相对了解,那日石轩与莫狸回来我就查看了莫狸有没有被蟒蛇的毒液浸身,所以你说的那什么蟒蛇的毒液与我配置的药材相生根本不攻自破。我们隐居数十载,早已经没有毒物了,所以只有你会配置。”李金赸不再那么自信,愤愤地看着钟申,不说话。
石轩说:“怪不得煎药时你要正在劈柴的那人陪你一同煎药,让别人怀疑不到你的头上!”李金赸见事情败露,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刺向杨子却被庄安玞一掌击落。匡当的金属落地声是李金赸内心绝望的哀鸣,他的眼睛直直地恶狠狠地瞪着杨子,嚷道:“是你这个恶魔逼我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是你!”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从来没有人敢对杨子这样。李金赸继续说道:“杨子,你这蛇蝎女人!为何要活活折磨死我的弟弟?”杨子盛怒之下狠狠地扇了李金赸一个响亮的耳光。李金赸的嘴角渗出了血,但他眼里的愤怒却没有减退丝毫,继续说:“我弟弟年岁小,贪玩儿,偷偷地跑进城里玩儿了会儿,你却怀疑他私通李氏王朝,竟对他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施以酷刑把他活活折磨死。杨子!你这个贱妇!今天我没有把你杀死,终究有一天别人也会把你杀死!”随即李金赸绝望地笑了,那笑声听起来很吓人。
石轩愤怒至极,责备道:“为何你要把对公主的恨发泄到莫狸身上?”李金赸伸手揩去了嘴角的血,说:“莫狸是杨子的复仇希望,我要杨子的复仇美梦破灭!什么杨氏王朝?不过是一个传闻罢了!”愤怒到不可遏止也不想遏制的杨子运用内力一掌击在李金赸的胸口处,李金赸被击得双脚离地,嘴里喷出血花溅在屋里,但他的目光依然冷冽甚至狰狞,表情完全被仇恨侵略。他终于倒在地上,辞别了红尘仇怨,辞别了门外纷飞的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