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车上的暖气打足,我才因为被解冻而缓过劲来。随着浑身的每个器官的复苏,疼痛,屈辱,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也随之复苏,就像一波一波无情的浪潮,朝我铺天盖地的卷过来。
我浑身打颤,抖得像筛子,牙齿更是咯咯咯地响,止不住的眼泪瀑布一样的往下掉,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张开嘴,却一个字也无法成行。
这个样子大概持续了十多分钟,一直在闷头开车的韩冰突然将猛地把车在路边停下来,迅速开门下车,又飞快的拉开后座的门坐到我身边。他用双手捧住我的脸,强迫我抬起头来看他,他张了一下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只是眉头纠结,神色凝重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而我也视他无存,鼻涕眼泪控制不住的,自顾自的唰唰往下掉。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呼出来。两只手有些僵硬的缓缓的放开了我。在我身边坐了一会儿,又重新回到驾驶座上,驱车行驶。
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也是。
他依旧在开他的车,我依旧抱着自己蜷缩在座椅里一边淌眼泪,一边筛筛子。
车子在一家药房门口停下来,他下车买了一些药,然后上车,继续开。
等到我终于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时候,才想起来问:“这是上哪儿?”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他转过头来看我一眼,“你说,我该把你放哪儿?”
这句话把我问住了,原先只想着逃出来,可是逃出来以后该去哪儿呢?该怎么办?我都没有细想过,被吊在半空这么一吓,更是什么都忘记了。
我在发愣的时候,韩冰接了个电话。“恩……知道了……好了,你喜欢就行……哦对了,路老师在我车里。”他简单说了两句,把电话交给了我,“小波的。”
电话刚放耳朵边就听小波炸鞭炮似的问:“喂,姐,你这几天在哪儿呢?你们同事说你度假去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啊,手机也关机……”
听着小波的唠叨,我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下来了,拿着手机的手也忍不住发抖,想要说什么,可是一开口,又泣不成声,“小波……我……”
“你怎么了?喂,喂!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越是这么问,我越是说不出话来,抽泣的上气不接下气。
韩冰似乎不耐烦了,抢过我的手机对着话筒说:“她试图从三楼跳窗逃出来,被我救下来了……”
小波在那边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骂了句脏话我隔那么远都听到了。
韩冰的声音依旧一贯的无起伏:“人没事。就是有点发烧,手磨破点皮,”他的视线在我周身快速巡视一番,一边说:“身上有点淤青,膝盖和肩膀被磕破了……恩,行,既然你愿意照顾我没意见。”
他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地方磕破了,这样一来,真的感觉到膝盖和肩膀很疼,可能是吊在绳子上的时候撞到墙壁造成的。
那边,他收了线,对我说:“恭喜你,有人愿意收留你了。”
等彻底冷静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小波家。
即使我什么也不说,估计小波和韩冰也能猜到几分,就像韩冰之前说过的,我这副鬼模样,是个人,看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对于我,或者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极其难堪的一件事,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当一个人被逼到某种绝境的时候,便也顾不得难堪和尊严了。我不知道多久之后莫南会找到这里,可是我现在需要一个能将自己藏起来舔舐伤口的地方。
哪怕只有一天,或者一个小时。
小波很贴心,前前后后的照顾我,吃了退烧药,泡了热水澡,我勉强睡了一觉。
一闭上眼全是噩梦。
我梦见莫南把我从楼上推下来,我很疼很疼,我以为我死了,可是又没有死,我终于从那间漆黑的屋子里逃出来,可是街上也是黑漆漆的,没有一盏路灯,没有一个行人,莫南大步的朝我追过来,然后他变成一只狼,要把我吞噬入腹。就在他快要抓住我的时候有一个高个子男人把那只狼赶走了,把我带到了一个充满光明和温暖的地方,可是,门铃声响起来了,我忐忑不安的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还是莫南。他微笑着,微笑着,可是渐渐的,微笑变得狰狞,他伸出两只手,掐住我的脖子。
我拼命地叫,大喊救命,可是没有人救我。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睁开眼,望望四周,果然是一片漆黑。一刹那间,竟分不清是梦还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