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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我只有你了

书名:爆帝的逃妾 作者:萧萧十香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05
    他明明白白将那话说出了,我反倒被他吓住了。虽然青天白日,大庭广众,我年纪又小,但在他的侯府里,所有人都是他的,他不惧做什么,更不惧流言蜚语。
    而他的无耻我更是早就见识过了,他更将话放出了,我再不知他要做出什么。而他也真的在做。他作势要吻我。我只觉整个人都似被定住了,明明动也不能动,浑身却在颤抖,只觉得,自己的最后一点隐私,最后一点尊严,都要没有了。
    他究竟没有真的吻我,大庭广众之下。就像我说的,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年纪小,哪怕他真的当着别人对我做出什么,他不惧,我却抹不开脸面。他也许也只是想吓吓我。吓住了,他见好就收,带着某种逼迫。
    “我要不要脸?”他坚硬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深邃的目光纠缠着我的目光。他的话问的极轻柔,却隐含着某种威胁。用威胁表达的温存。
    明明他与我额头相抵,就在我的眼前,我却看不见他,看不清楚他。只因眼眶中早已饱蓄了泪水。隔着泪水看着他,却并不能看见他,只口上泣不成声道:“要脸!你要脸!”
    他将我搂进了他的怀里,传进我耳中的,是他在我耳边的闷笑声。连他的胸腔都在起伏,我趴在那里的脸颊,清楚地感触着那里一下下地抽跳。
    于是,本就泣不成声的我,更加放肆大哭。
    我哭的如斯悲恸,他终于再不能风月闷笑。却将我更紧地搂在怀中。
    他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我悲恸,他也不会好受。他胸腔里的闷震,早已变成抽痛。
    他一直抱着我,以为他就会那样一直抱着下去,到地老天荒。好在远处一声咳嗽。他慢慢将我放开。
    他将我放开了,远处咳嗽的人也就回禀:“禀侯爷,不辱使命,大爷已被寻回。现在人就在您的肃幽阁。”
    是周行远。
    年前,秦慕玉交代寻找秦怀义,人海茫茫,历时三月,真寻到了。
    周行远顿了顿,又道:“您吩咐属下查探的,魏军军营……几个月前齐魏两军交战时分,大爷去那里做什么……属下……也已经查到。”却是言语吞吐。
    不是因为包含齐魏两军交战的讯息,所以回避我,而是单纯地言语吞吐。
    而乍听魏军军营几个字,不顾众人都见了秦慕玉抱我在怀的尴尬,我抹了眼泪,侧转身往周行远看去。
    行为风流的周行远,除了提示他的到来时,咳嗽了一声,目睹过秦慕玉亲近我的他,而后与秦慕玉回禀话语时,平素的一分玩笑也不见。他的脸容正经肃穆,甚至是隐隐含忧。
    他站在那片芍药花海,四象迷魂阵外,哪怕因为秦慕玉亲近我回避,也没必要回避的那么远,显然也是因为忌讳那四象迷魂阵的缘故。
    而哪怕回避着秦慕玉亲近我,忌讳着那四象迷魂阵,周行远也没暂时离去,甚至咳嗽提示秦慕玉他的到来,以便早一分告知秦慕玉秦怀义的寻回,告知秦慕玉吩咐他的事的完成。而秦怀义已经寻回了还怕他飞了?以秦慕玉与秦怀义相互厌弃的兄弟关系,迟一分将此事禀报秦慕玉又何妨?无疑秦怀义之所以在齐魏两军交战的时候去魏军军营,那缘故,以及后果影响,竟比秦怀义的寻回还要严重了。
    秦慕玉显然也意识到此。我还在转动思绪时,秦慕玉已经离开了。
    秦慕玉走过了那片芍药花海,出云舒苑而去。周行远跟随其后。
    “小姐。”秦慕玉和周行远离开后,林妙儿也走到了我的身边。伴随着长剑入鞘的声音。
    我看着林妙儿握着剑的那只手,安慰地笑了笑。
    显然方才秦慕玉若真付诸行动轻薄我的话,她的长剑就会袭击过来了。哪怕她丝毫不是秦慕玉的对手。
    我看了看林妙儿握着剑的手,提起裙踞,跑进芍药花海中的小径,欲追秦慕玉而去。
    “小姐,”林妙儿叫住我,欲言又止道:“侯爷,侯爷……你还……你还……”
    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我翩然一笑,“跟他一起过去,我一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是我的直觉。
    林妙儿便不再劝阻什么,只道:“奴婢陪你一起去。”
    是在出云舒苑的苑门时就追上了秦慕玉。
    并没想偷偷摸摸的跟着,以秦慕玉的功力,岂会觉察不出?而若他不欲我见到秦怀义,或者是知道什么的话,必会阻止。我怎么偷摸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跟在他的身边。
    见我赶了上来,秦慕玉倒是没有阻止,甚至因为我的伴随,他凝重的脸色漾荡了几许笑意。
    秦慕玉能漾荡笑意,显然有些事情还不清楚。因为我的随同,周行远眉宇间的隐忧,我尽收眼底。
    然周行远才想说什么时,秦慕玉已与我笑谑道:“我以为,你又开始要布置什么阵法,十天半月不欲看见我。”显然是就他又欺负了我而言。
    然而此刻我自是抛去芥蒂,望着秦慕玉,笑言道:“刚刚你又没有真的欺负到我什么。”
    余光见到周行远要赶到秦慕玉身边,我先周行远一步,我的小手,捏住了秦慕玉的手掌。
    秦慕玉低眼,眼中只有我主动握住他手掌的我的手,哪里还有什么周行远。
    秦慕玉低眼看着我的手,而后,五指慢慢也握住了我的手。掌握过去了主动权。
    秦慕玉拉着我,往他的住处前行。
    知道他不会再将我的手放开,不会再下令我回去,我适才回过头,笑着看周行远。
    周行远一声哀叹。
    收回看周行远的目光,侧回头时,秦慕玉却一声轻笑。
    秦慕玉低眼看我,吐出三个字:“美人计。”
    我微惊地抬头看他,只见他眸色暗沉,“这么小,就晓得使用美人计了。”
    他清楚我走这一遭,甚至与他不计前嫌,是因为周行远回禀于他,包含魏军军营几个字的事情,便也不无谓地狡辩什么。只避重就轻地笑道:“萍姑说秦怀义是你的孪生哥哥,我想去瞧瞧,你们是不是长的一样。”
    秦慕玉笑了声,笑声意味不明。
    却也没说什么,仍旧握着我的手,往肃幽阁行去。
    这是我第二次进肃幽阁。主动进来这里。前阵子尽管与林妙儿侯府各处闲逛,却也没有进去秦慕玉的住处过。而第一次踏足这里是在除夕夜,无月的晚上,又黑灯瞎火。翌日早晨离开时倒是一路观光,却也是匆匆。此刻再进来这里的一路,也并不观光赏景,顾不得。被秦慕玉握着手的我,只努力跟上秦慕玉的脚步。
    秦慕玉一路行的很疾,真的很疾。除了想知道,秦怀义在齐魏两军交战的时候去魏军军营为的什么外,大约也是想见他哥哥的。然而当真的见到了,却又恨不得能不见到他,这一辈子都不见到他。
    秦慕玉卧房前面的庭院里,那个与秦慕玉身形一模一样,只除了十二年的自我放逐和疯癫,身体要瘦削单薄的男子背向这里,正挥舞着一柄长剑,乱七八糟地砍伐着秦慕玉院子里的树木。秦慕玉住的地方没有花花草草,树木却有很多。叫的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此刻秦怀义正在泄愤地砍伐着,仿佛砍伐的是秦慕玉一般。
    “大爷,大爷……”秦慕玉住的地方少侍女,男仆却很多,以付总管为首,此刻正围在秦怀义身边,一声声地劝止着。
    上次离开这里时,就闻到过这里铺天盖地无可抵挡的金气,自然的,护院也是很多。无数地护院也围在秦怀义的身周,刚冷的性格早已养成,倒无所谓去劝止。哪怕秦怀义不断地砍伐着树木,地面上早已一片狼藉。但破坏着这里一树一木的人,是秦慕玉的哥哥。如同男仆们一直只是劝止,不敢真的阻止一样,护院们也没有将他怎样。哪怕秦慕玉再不喜那个人,那个人也是秦慕玉的哥哥,是大爷。护院们只谨防着已经寻回来的他的逃跑。
    但显然是插翅难飞,也仿佛是因为此,秦怀义,更将院子里已经残余不多的树木肆意疯癫地砍伐着。
    秦慕玉冷冷地看着秦怀义,一直冷冷地看着秦怀义。直到秦怀义将最后一棵脸盆粗的白杨树,一剑剑砍倒。
    秦慕玉握着我的手站立着,一直看着秦怀义的地方,挨着一座假山。此刻秦慕玉放开我的手,将我往假山后轻轻推了推,显然是以免接下来,他跟秦怀义之间的战火,殃及到我。
    我来此只为旁观求证,并无意参合,自然也顺应秦慕玉的意思,往假山后面躲去。
    “小姐。”林妙儿跟我站在一起。
    秦慕玉安置了我,就一步步地,往秦怀义而去。
    他与秦怀义距离并不远,三四丈宽阔平坦的石板路,原本很好走,很容易就能走到秦怀义的跟前了。然而此时,这三四丈石板路上,却横七竖八地倒着各样树木。秦慕玉的目光一直看着秦怀义,只是余光让他行走的双脚每每踩在树木树枝的间隙里,慢慢通过。
    秦慕玉到来了这样久,自然所有人都看到了。只除了秦怀义。
    秦怀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砍倒了所有的树木,便又开始砍伐着树枝。
    一剑一剑,泄愤般地,乱七八糟地砍伐着。
    林妙儿看着秦怀义,下意识地拉住了我;而我已经在疑心,秦怀义是不是已经真的疯了?
    秦慕玉已经站在了秦怀义的面前。面前这样一个不容忽视的人,秦怀义终于看到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孪生弟弟。
    秦怀义停止了挥剑,直起了身,也抬起了头。
    “啊!”拉着我的林妙儿,就一声惊呼。哪怕在来这里的路上,从我与秦慕玉的对话中,她已经知道了,秦慕玉有个孪生哥哥,我们是来见,他的孪生哥哥。
    是的,孪生哥哥,孪生兄弟。秦慕玉与秦怀义,长相,完全,完全是一模一样。
    而哪怕孪生兄弟向来相貌难以辨认,总也有不同。但秦慕玉与秦怀义,真的,长的是一模一样。真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难怪林妙儿惊呼。
    其实秦慕玉和秦怀义,倒也不能说全然一样,或者他们身形相貌原本一模一样,但一个自我放逐疯癫十二年,一个纵横沙场为将十二年……变化就生了,渐渐还大了。
    秦怀义的身体极是单薄,衣服挂在他的身上,微风一吹,衣袂便能飘摇摆动,里面俨然空荡荡的。秦怀义的脸容也是瘦削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肉,瘦的只剩一副轮廓。而哪怕那么瘦削的脸,也不见苍白透明,肤色仍旧类似于秦慕玉的麦色。显然跟他常年在外游荡,风吹日晒有关。
    而秦慕玉呢,沙场磨砺十二年后的秦慕玉,站在秦怀义的面前,却凛然完美如同天神。哪怕他们身形相貌原本一样。
    秦怀义与秦慕玉,一个落拓,一个尊贵。
    也像是被面前的尊贵刺激到了,一直以来,本就没有什么兄弟情义可讲,厌弃秦慕玉的秦怀义,这刻看着秦慕玉,更加地痛恨。秦怀义的眼神偏执尖锐,反射着森冷地光芒。
    兄弟见面,一句话都还没有说,秦怀义手中先前砍伐着树木树枝的长剑已经一挽剑花,往秦慕玉刺去。秦怀义自幼练武,武功是很好的,然而要刺到秦慕玉喉间的剑尖,秦慕玉一偏头就避过了。
    这更惹恼了秦怀义,和先前伐木一样,秦怀义的长剑乱七八糟,一刻不停地刺了过来。带着某种癫狂。秦慕玉显然也被那癫疯惹火了,闪避间,一脚踢往秦怀义的后背。以秦慕玉的武功,但想要制服一个人,哪有制服不了的?秦怀义被揣趴到横躺在地面上的树木上。
    秦慕玉的脚却还没有离去。将秦怀义死死地踩着。也感染了秦怀义那样的痛恨,泄恨地踩着。
    “侯爷……侯爷……”付总管就上前劝止,“大爷后背有伤呢。是在赌场里找到大爷的,大爷输了钱,被恶霸们往死里打着……”
    付总管不劝止还好,劝止的话被秦慕玉听了,秦慕玉更气了,又重重揣了秦怀义一脚,暴躁道:“捆起来,把他捆起来……”
    秦慕玉最后的那一脚显然揣的不轻,趴在树木上的秦怀义,一口鲜血吐出。然而饶是伤重,也不做案板上的鱼肉,硬是撑身站了起来。秦怀义手持长剑,指着领了秦慕玉命令,拿着绳索过来的护院们,“谁要过来?谁要过来?”
    护院们一时止步,加之秦慕玉虽然浑身怒气压抑,对此却没再发话,护院们更是迟疑。
    秦怀义持着剑的手,就又指向秦慕玉了。
    “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王八蛋!”秦怀义由衷怒骂道。
    才闻听这两句话,付总管就哎唷着闭眼偏头。付总管好不容易又才睁开眼,瞧向周行远,见周行远点头,付总管就挥手道:“没事儿的,都下去吧,都下去吧……”
    男仆和护院们,都默默退了下去后,一时除了秦怀义秦慕玉兄弟,旁边站着的,就付总管和周行远两人。
    浑身怒气压抑的秦慕玉,看着秦怀义,这时倒也答起话来,“我是畜生王八蛋,你又是什么!爹娘又是什么!”
    “你没有资格再提爹娘!”秦怀义持着剑喝断道:“你活在世间上,简直就是辱没了祖宗!”
    秦慕玉震怒道:“难不成我跟你一样,浪迹天涯,放逐疯癫,才叫不辱没祖宗?”
    “你别给我岔开话题!我疯癫也比你好!比你忠奸不分,欺上瞒下,假公济私好!”秦怀义道:“养出苏玉奴那样嫁给敌国将帅的女儿,苏泺继早就该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该去死!先皇当年就此事追究,是当时还是礼部尚书的你舍命护下了他;新皇当政,苏沪为官这几年来,懒怠政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凭他,能担起国计民生,做成吏部尚书那样的官?是你一直在背后给他收拾烂摊子!他们是苏玉奴的父兄啊!苏玉奴叛国判家,株连连坐起来,他们都该死!”
    我仔细瞧那秦怀义,他不是喜欢娘吗?喜欢到娘嫁给爹爹后,十二年来一蹶不振,现在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难不成他真的疯了?
    这时秦怀义又已哈哈大笑,他盯着秦慕玉大笑道:“你以为我疯癫的这十二年,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我什么都知道!你做的那些欺君叛国的事儿!”
    “六年前,胤城之战,你本就可以将云晨击败,是你为了苏玉奴,为了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女人,放走了魏军,放走了云晨!”秦怀义指出道:“直到几个月前云晨兵败身亡……你等于给了云晨六年苟延残喘的时间,也浪费了我齐军六年的军力,致使了座下多少齐军又献出了生命和鲜血!”
    秦怀义哈哈大笑道:“秦慕玉,你就是一个欺上瞒下,假公济私的奸臣贼子!”
    秦怀义恨痛道:“你怎么姓秦?我们秦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败类!”
    秦怀义复又大笑,“哈哈哈,你这次抓我回来,是因为几个月前,我在魏军军营做的事吗?”
    秦怀义瞠目极怒道:“他们该死,云晨该死,苏玉奴该死!”
    我看着那秦怀义,他言语倒也清晰,只不过固执已见。颇有几分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骄狂。然而要说他是个疯子,倒也并不。
    秦慕玉亦是看着面前骄狂的男子,他的孪生哥哥。秦慕玉此刻倒是没有暴怒,只是脸容疲倦,“要是你这些话,玉奴听见了,不知道该有多伤心。你还是以前那个爱慕玉奴的男子吗?你还是那个遇事仗剑护卫玉奴的秦大哥吗?”
    “我爱她!我当然爱她!”没想秦怀义,想也没想就断言道。
    秦怀义转而狠戾道:“但她更该死!自她嫁给敌国将帅,嫁给云晨,叛国判家的那一刻起,她就该死!”
    秦怀义极怒道:“整个苏家的人都该死!只除了那之前就死去了的苏大哥。苏大哥是报效朝廷为国捐躯的。苏玉奴,苏泺继,还有苏沪,他们怎么对得起苏大哥?以后阴曹地府相见了,怎么好意思?”
    “以前我只觉得你忠正,现在看来,是愚忠了。”秦慕玉脸容疲倦更甚,再不愿与秦怀义说什么。
    秦慕玉转过身,边离开,边与付总管道:“将他单独软禁在一处院子,多派些人手看着,莫要再给他跑了。”
    说话间,秦慕玉往假山我这里看来,显然是担心秦怀义危害到我,付总管还没下去张罗,秦慕玉已改与周行远道:“此事还是你来办。”
    秦慕玉道:“不能将他软禁在侯府!软禁在荆州其他的别院里。”
    “是。”周行远道。
    这里的事已经差不多结束了,秦慕玉不愿再理秦怀义,不会再起什么争端了,我也就从假山后转了出来。
    才一转出来,我就见秦慕玉背后的秦怀义,轻悄无声地,将他手中的长剑举起,看准秦慕玉的背心,他手中那把长剑,就往秦慕玉的背心刺来。
    而秦慕玉此刻正是身心俱疲,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秦慕玉最后与周行远吩咐话的时候,又是一心想着我,看着假山我这里的。我这刻转出假山后,秦慕玉更是只看着我。心里眼里只有我。
    而无论是男仆,还是护院,先前都被摈退了,秦慕玉身边仅仅伴随的两个人,付总管和周行远,也和秦慕玉背向秦怀义一样,也是背向秦怀义的。
    看见秦怀义举剑往秦慕玉背心刺来的,只有我。以及我身边的林妙儿。但见我对这一幕无动于衷,林妙儿又会出言提示什么么?
    哈哈,好啊,我杀死秦慕玉,秦慕玉为我爹娘陪葬,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刻,在秦慕玉未及防备之下,他的下属也未及防备之下,与秦慕玉骨血相连,最亲的人,一胞同生的,秦慕玉的孪生哥哥,秦怀义……秦怀义将杀掉秦慕玉了。
    哈。
    我面色无动于衷,内心却兴奋地瞧着,期待着那一幕。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秦怀义手中要狠狠刺穿秦慕玉背心的,长剑的剑尖,才触到秦慕玉后背衣服……秦怀义的动作,蓦然就停了下来。
    因为秦怀义瞧见了我。
    秦怀义看我的眼神,无异于看见世间最恐怖的鬼魅,“玉……玉奴……”
    “抚……”与此同时,是秦慕玉看着我,脸上线条柔和,往我行来,唤我的声音。
    秦慕玉并未将我的名字唤完整,因为背后“嗑敕”一声响,是秦怀义看着我,举剑要刺穿秦慕玉背心的长剑落了地。
    顾不得去理会秦怀义唤我“玉奴”,顾不得去理会秦怀义看着我,恐怖的眼神,转过身去的秦慕玉,看着秦怀义的长剑落地的方位,眼神骤然雪亮。
    秦慕玉盯着秦怀义,几不可信地叱问道:“你想要杀我?你想要杀我?”
    跟气极了似的,秦慕玉揪住了秦怀义的衣领,骤然爆喝:“你想要杀我?”
    明知他们没有丝毫兄弟情义可讲,当秦怀义真的想杀他,秦慕玉仍旧是不可置信。
    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长剑,再看秦怀义,付总管和周行远,也是各自吸了一口冷气。刚刚,差点……
    付总管和周行远,庆幸地看了一眼我。
    差一点儿,刚刚就差那么一点儿……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我竟是阴差阳错,救了秦慕玉一命。
    若我刚才没有出现,秦怀义就不会因为娘的女儿我,因为我和娘相似的相貌,以为见到了娘,从而惊骇,惊骇地忘记了手中那把本该刺穿秦慕玉背心的屠刀。
    若不是秦怀义不期看见了我,秦慕玉今天大约就会死了。
    秦怀义大约就能将秦慕玉杀死了。
    我不该出现。
    我实在不该出现。
    秦慕玉也顾不得去思想最痛恨他的我,痛恨的想要杀了他的我,明知痛恨的想要杀了他的我,救了他一命,我救了他一命,他只怔惊不相信他的孪生哥哥,秦怀义,真的对他起了那样的杀念,只不可置信地揪拽住秦怀义的衣领,又一次问道:“你想要杀我?”
    然而哪怕秦慕玉那样殷切怔惊地问着,秦怀义也像是没有感觉似的。秦怀义的眼中只有一个我。自我出现,自看到我的那一刻起,他的眼中就只装了一个我。
    “玉……玉奴。”秦怀义又颤声道。
    片刻,秦怀义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意识。却是在怔惊,在震颤,“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该被大火烧死了吗?……玉奴的鬼魂来找我了,是玉奴的鬼魂,是玉奴的鬼魂……”
    “玉奴的鬼魂来找我了,玉奴的鬼魂来找我了……”秦怀义惊恐地看着我,连连退步。
    直到被身后的一棵树木绊倒,他跌坐到了地上。
    然而饶是如此,他惊恐的眼神也没有一刻离开我,口上也一刻没有停止哆嗦。
    一刻间,便是因为秦怀义想要杀他,为此彻骨痛恨的秦慕玉,便连秦慕玉,看着秦怀义,也暂遏了痛恨,微惊着。
    “侯爷。”这时周行远便叫着秦慕玉,“侯爷,几个月前,魏军军营,大爷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他是去,是去……”说着这话时,周行远又顾忌地看了一眼我。
    秦慕玉就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
    周行远和秦慕玉,过去了拐角远处。
    也不知周行远与秦慕玉说着什么,只见秦慕玉的脸色越来越森寒,越来越阴鸷可怖,秦慕玉一直看着秦怀义,秦慕玉看着秦怀义的眼神,也似秦怀义这十二年来的偏执尖锐,反射着雪亮的剑光。
    那是想要杀人的眼光!
    似乎再也听不下去了,秦慕玉蓦然冲了过来。
    “是你?原来是你!”秦慕玉冲了过来,揪起了秦怀义的衣领,硬生生将跌坐在地上的秦怀义整个人揪拽了起来,“竟然是你!”
    “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也像是疯癫了一般,秦慕玉厮打起秦怀义。那完全是摔跤角斗的打法。一瞬间,他似忘记了他身负绝学,忘记了他高强的武功,就那样出于原始的意志,用着原始的打法,厮打着秦怀义。——那是人在濒临绝境,才会有的什么都顾不得,什么都反应不了的表现。
    “侯爷!”
    “侯爷!”
    付总管和周行远劝慰着。
    在秦慕玉厮打秦怀义的过程中,秦怀义又一次负伤,秦怀义的后脑重重地被磕在石板上。那一下鲜血直流的疼痛,终于将一直处在惊恐之中,神游的秦怀义唤回了现实。于是,一个人的厮打,变成了两个人厮打在了一起。
    ——秦怀义也像是忘记了自己身负武艺,亦是凭借原始的方法,与秦慕玉厮打着。
    你一拳,我一拳,你扯住了我的头发,我抓破了你的脸,我们扭作一团,从这里翻滚到了那里,又从那里翻滚回了这里……时间仿佛倒回十多年前,我们俱是三十二岁的男人,变回了当年那个十多岁的少年,争风吃醋,吃醋争风,以那样毛头小子打架的方式,在地上不断地翻滚着,翻滚着……
    我冷冷地看着地上不断翻滚地两个人,又跟看林妙儿与护院比武那样,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四……三百七十三,三百七十四……”
    是在数到第五百下的时候,翻滚在一团的两个人,终于被付总管和周行远气喘吁吁地拉开。
    秦怀义自然没有讨到好。
    然而秦慕玉,竟也是发冠松了,头发散乱,衣服不整,脸上揪伤隐隐可见。
    再不知,周行远告诉秦慕玉的,是怎样的讯息。几个月前,魏军军营,秦怀义出现在那里,究竟做了些什么。
    但以目前局面,不止是周行远,秦慕玉也是不会告诉我了。
    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
    我离开的时候,秦慕玉正叫人道:“来人!”
    护院应声而出:“侯爷!”
    “把他,把他……”秦慕玉指着秦怀义。但显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把秦怀义怎么办了。
    那个人,是他的哥哥啊,孪生哥哥,唯一的哥哥啊,难不成真像气极了说的那样,把他杀了?
    唯恐秦慕玉这番气极,真将秦怀义怎样了,周行远出声道:“侯爷,大爷究竟是您的哥哥。”
    秦慕玉恨痛地看着秦怀义,好久,终于下令道:“关起来,关到地牢里去!以后的岁月,就一直关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将他放出来!”
    是下不了手杀掉秦怀义,但显然也再给不了将他独自软禁在一处院子,锦衣玉食地养着的待遇了。
    秦怀义被带下去了。
    这时秦慕玉又道:“滚!都给我滚!”
    这个滚,怕是也包括已经在离开这里的我了。
    我目睹他跟个毛头小子一样,跟他哥哥打架,他此刻更是一身狼狈,自不会想见我。何况他心中盛满恨痛,大约压根就没想及我。
    我离了肃幽阁去,一边示意林妙儿跟着被带下去的秦怀义。
    地牢?侯府的地牢?
    据林妙儿打探回来说,侯府中确有一处地牢。就建在秦慕玉的肃幽阁下面。
    怪不得明明秦慕玉武艺高强,并不需那么多护院,肃幽阁里却充盈着铺天盖地的金气了。
    暂时也并不想去探知秦慕玉的那么多秘密,从肃幽阁离开,回来云舒苑后的几日,我的心情一直很好。
    大约是跟见着了秦慕玉狼狈窘迫的一面有关了。虽然走肃幽阁一趟,我真正想要知情的事儿,并没能晓得。
    连日来心情很好的我,这日午后,甚至一件件地试穿起新衣来。
    时节已是四月初,齐国的四月,已经是春末夏初。虽还不至于穿夏衣,但春装穿着,每每午后都会觉得热了。是而也有兴致试穿沈妈妈从绣坊定制,送过来的夏装。
    我的十三岁生日一个月前就过去了。只不过那时候正跟秦慕玉冷战,自然没有庆祝。到底是过了十三岁,几个月来,不仅来过葵水,身量也高了些,女孩子觉得羞涩,却也引以为傲的胸前也在一天天涨大。轻薄的夏裙里,隐约能看到初见形态的少女身段。正应了那娉娉婷婷十三余的话。
    又换了件新衣,才去系腰带,听到林妙儿在外间的声音:“小姐,侯爷过来了。”
    林妙儿明里迎接,实际却在提示里面换衣的我。
    我下意识地觑了眼穿衣镜里的自己。
    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那个有七八分肖像娘的少女。而就算我不多像娘,总是娘的女儿,娘是天下第一美人,我能差的了哪儿去?那样的美丽……早是知道的。
    只从前不知,美人也有恨倾城的时候。
    但这样貌是娘胎里带来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总不能毁容划破脸吧?
    就低下了头,心里强作镇定,手指僵硬地系着腰带。
    倒也无谓新衣伊始被秦慕玉看到,美丽藏也是藏不住的,他早晚会看到。甚至略带些庆幸,他不是在我衣衫不整时过来,我到底衣服着上了身,只是最后系着腰带。
    不是么,我换衣的时分,任谁人见着这一幕都会回避,他也不会。
    ——他进来了内室,整个内室的地板上,甚至是他的脚下,都是我试穿过了,脱了后,乱七八糟扔在地上的新衣。我又背对着他,低着头,脊背僵硬,双手也是僵硬地在腰间捣鼓着,他不知道我刚试穿上又一件新衣,正在系腰带么?却不说去到外间回避,感受过他看着我的背影目光如炬后,他径自往我走了过来。伴随着他克制而沉缓的呼吸。
    那呼吸直接喷到了我头顶,我后颈。他的双手紧紧箍着我的腰,从我背后将我拥住。
    “小姐……”跟着秦慕玉进来内室的林妙儿惊道。
    背对她的我,手掌轻摇。
    主仆早已交心,我的每一个反应,她都知道是何意思。她默默出了去。
    ——秦慕玉要真对我做什么,她也阻止不了。我私心里也想保留尊严,不想我的不堪被人看到,哪怕那个人是她。
    本就行为放肆的秦慕玉,在内室里只有我和他后,对待我,更加放肆起来。呼吸再不是克制着的平缓,早已变得灼热而又粗重,埋首在我后颈的他,使我紧靠在他的胸膛上,他滚烫错乱的吻,也由我的后颈,一路游移到我的脸颊。我手指僵硬,好不容易才系上的腰带,箍在我腰间的他的手,跟着去拉扯。
    余光看着他拉扯着我的腰带的手,我克制地问道:“你又酗酒了?”
    上一次,他那样动作,就是酗酒后,来我屋里闹事。因为我让杀了鸟儿,因为我的狠毒,因为我不像娘。
    因为秦怀义,上次在肃幽阁,他让所有人都滚出去。这几日他一直待在肃幽阁,酗酒了好几天,我是知道的。来我这里后,我首当其冲,他少不了对我发作……如此作想,内心里的颤抖几要克制不住。
    他却是闷笑,“酗酒了。”
    他又道:“不过今天没喝。”他的手指夹着我的腰带,一时也不知道是拉开,还是不拉。
    见此,我心里倒是松坦些了,想来秦怀义带给他的伤痛,经过几日,他已经自己抚平了。
    下意识地呼吸,果然并没在他身上闻到酒味。
    再透过面前的穿衣镜看他整个人,也是焕然一新。
    他振作起来了就好,他振作起来了,理智的状态下,就不会将我怎样。
    果然夹着我的腰带的他的手指,终于离开了。他的双掌,重又贴上我的腰身,却是松松圈着,不带欲望。
    他拥着我,也是看着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的男人高大健壮,靠在他胸膛前的少女,却是纤巧稚弱。
    他与镜子里的我目光对视,仿佛透过我的眼睛,看出我先前在忧虑什么,又在思想什么,他勾唇,仿佛冷笑,又不尽然。渐渐那笑容熄灭,变成死灰,本就冷漠的面容更加僵硬,本就庄重的气度更加沉凛。
    听得他又一次与我道:“抚抚,我只有你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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