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蔓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泛着淡淡的昏黄,随即,沿着屋门,绕到房后的窗子前。此处是一个狭小的窄道,因为后面紧挨着城墙,所以并没有守卫巡逻。
轻点纸窗,漏出一束浅浅的光芒,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不大的木床,木床上整齐的摆放了几件衣衫,淡青色的帘子轻轻的拢起,屋中的一几一榻,一帘一幔,皆是一尘不染,一眼望去,简单而素雅。
樱蔓的眼中最终定格在一张长长的案几上,案几上伏着一个单薄的背影,一眼望去竟觉的是纹丝不动,但细细看来,才发现他的手臂正极轻极柔的来回描画着什么,反反复复;乌黑的发,凌乱的披散于背后,看来是有一阵子疏于打理了,樱蔓虽未看到他的正面,可是单凭背影就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安静气质,他,有一种能力,让人焦躁的心不由自主的化为平静的能力,这个人便是十三王爷莫子野。
这一瞬间,樱蔓有丝疼惜,这个气质清心的男人即将死去,并且还会死于她的刀下,轻声一叹,人的生命果真如蝼蚁一般,再高贵的身份在她的刀下也显得是那么的卑微不堪。
莫子野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死亡的临近,只是专注的看着笔下精致的佳人,那专注的眼神空洞洞的,像似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眼神里写满了沧桑。
紫萱,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可是,十几年过去了,你的笑容在脑中反而越来越清晰了,难道是我对你的爱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变长而慢慢逝去,反是一天一天的滋长,滋长,疯狂的滋长?
莫子野深情的看着画中的佳人,仿若那并不是一张画,而是真实的存在。画中的女子被描绘的栩栩如生,浅浅的酒窝在脸颊上淡淡的显现,微微弯起的唇畔,似乎在诉说着数不尽的繁华过往,飞扬的发髻被描画的根根分明,犹如在空中起舞,轻闭眼帘,那泛着花香的秀发似乎拂过眉梢,划过脸颊,最后停驻在了一样泛着淡淡花香的唇间。
紫萱,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相识吗?
我与王兄听闻烨池的桃花开的异常秀美,然后背着父皇一起去游赏,结果,遇见了你。
那天烨池的桃花果真如传言中的那般美,花瓣肥硕,片片翻飞,你躺在桃树下,花瓣落了一脸,你闭着眼,嘴角勾着一弯浅浅的笑容,看去是那般的恣意,桃花是美,却不及你一分。
你知道吗?那美丽的桃花开的如此娇艳,其实不过是为了衬托你的倾国倾城!
我和王兄居高临下的站在你的面前,偷偷的,贪婪的欣赏着如此惬意的你,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我以为凭着自己的身份,早已阅历过了天下间的美人,可是,遇见你,我才发现,我是如此的孤陋寡闻,唯独你才是最美的,犹如这烨池里开的最盛的桃花,一枝独秀,芳菲妩媚。
我和王兄痴痴的看着,数片的桃花瓣像是与我们一样贪恋你的美丽,如数飘落在你的肩头还有脚尖,我看的沉醉,完全没有感觉到脖子上的一抹冰凉,回神时,我的脖颈上已经有丝丝血滴滑落,眼中的惊艳转为惶恐,看向身旁的王兄,却已发现他早已被你点了穴,不得动弹。
你一双大而有神的眸子,看着狼狈的我们,笑的轻狂,剑锋抵着我的脖颈,可是我却丝毫都不觉得冰凉。你说,“你们两个色狼竟然敢偷窥本小姐,看我不戳瞎你们的眼”,你说的残酷,可是我却觉得你的声音是那般的动听,清清韵韵,像似最美的乐旋,娇婉而宜人。
我以为你只是一句笑言,却没想你竟是当真的。剑锋离了我的脖颈,紧接着你的纤纤细指却真的指向了我,那速度之快,容不得我闪身,下意识的只是惶恐的一声惊吼,现在想来,也许就是当时这一声惊吼让我在你的心中成为了一个没有男子汉气概的人。也是从那一刻起,我便总是从你的视线中忽略,忽略到遗忘。
王兄的手拦下了你欲要戳瞎我眼的手指,我缓缓的松了一口气,立于一侧,却见你含笑的眸子里有丝情愫闪烁,王兄与你在桃树下翻转,剑尖逼人,气势压人。你们本是对弈,可是看着你们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的身影,配着飘落的桃花,你们看上去竟是那般的般配。那一瞬间,我多么希望与你翻飞对弈的人是我,而不是我一向敬重的王兄……
樱蔓轻轻摇头,将那一闪而过的慈悲心肠也一并摇去,她是杀手,她是嗜煞山庄的魔女,慈悲是何物?她不知道,她也无需知道。想及此,轻拔软剑,只听“簌簌簌”几声,一小束的光芒便冲过纱窗,瞬间变得光明,而那结实的窗纱已然成了碎片。
莫子野从过去中回神,回首,脖颈却是一凉,然后那撕心裂肺的痛全部密密麻麻的集中于颈部,只是,映入眼前的人却分明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十几年前,紫萱,你用剑划过我的颈间,十几年后,紫萱,你又用剑划过我的颈间,只是,十几年前的那天,你的心被王兄偷去,那么十几年后,你在地府终于觉得寂寞了吗?你,可是来接我的?唇畔勾起一抹笑容,用尽全力将案几上刚刚描绘完的画,执于手上,然后,像似邀功一般,笑意浓浓的说道,“紫萱,你,你终于肯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