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妈妈柔柔一笑,轻抚着她耳边散落的碎发,坚定的说,“是的,无人能及!”
樱蔓抬起眼兮,眼中的稚气未退,却莫名的多了一份不该是这个年龄才有的沧桑。“温妈妈骗樱蔓,若是娘亲最美丽,那为何爹爹不喜欢娘亲?”水汪汪的眼睛里溢满了失落,爹爹不喜欢娘亲,亦不喜欢她。
温妈妈显然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附在她耳边的手蓦地顿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樱蔓乖,爹爹若是不喜欢娘亲,怎么会娶她呢?”说着,轻拍她的脑袋,宠溺的说道,“傻孩子!”
樱蔓似懂非懂,但是她隐隐感觉温妈妈是骗她的,只因她说话时的眼睛闪烁不定,似乎陷入了茫茫的伤悲中,而她自是知道,她的爹爹是一个绝对薄情的人,因为这5年来,她的爹爹从未和她说过一句话,也从未正眼瞧过她,每当家里举办盛会,或是爹爹纳妾的时候,她总是站在角落里,远远的看着他。他,气宇宣扬,他,眉飞色舞,可是,他的一切却不属于她。
黯然的回首,看着眼前飞舞的樱花瓣,白色的,红色的,纷纷扬扬的落下,白的刺眼,红的魅惑。温妈妈说,就是在这样樱花飞舞的时节,娘亲生下了她。樱蔓抬起头,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眼前有些憔悴的女子,她的温妈妈,她唯一的亲人。
樱蔓生活在殷昇王朝。她的爹爹叫余颇,是殷昇王朝最大的丝绸世家。她的爹爹有很多房,很多房的姨太,还有数不过来的妾。在外人眼中,她的爹爹是大财主也是大色鬼,因为只要他看上的女子,他都要想尽办法的抢娶房中。她的爹爹风流成性,屋里密密麻麻,紧挨着的院子,堪比皇帝的后宫。屋里的女人或妖艳,或娇俏,或年轻……,她常常在深夜独自坐在院中埋头哭泣,女人放浪形骸的低吟声,总是不断的飘入耳中,参杂着她低低的啜泣声,这黑色的夜,竟从未安静过。
爹爹膝下有十三个儿子,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是丝绸世家的独女,本该是掌上千金,大家闺秀,或是得到爹爹无比多的宠爱。可是,事实远远没有想象般的美好。她,余樱蔓,小姐身子却是丫鬟的命。
忽然樱蔓的头顶传来一阵剧痛,她紧紧的抱着头,吃力的抬起头来。
“孽种,小孽种!”
骂樱蔓孽种的人叫余落,是她的弟弟,比她小一岁,他的娘亲是十七姨太,她最恨的女人。因为温妈妈说娘亲死的第三天便迎娶了那个青楼女子,他娘亲的出嫁日子,却是她娘亲出殡的日子,脑中蓦地浮现起娘亲的墓地,她是去过的,那萧条的模样让人实在无法联想那墓中的女人便是丝绸世家的姨太,她深感悲哀,却无能为力。
“哎呦,我的小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啊?”温妈妈不着痕迹的抢过余落再欲丢出的石头,然后一把将他抱入怀中。作势亲了亲他胖嘟嘟的脸颊,转首对愣坐在地下的樱蔓轻声说道,“樱蔓,你先回房,我把小少爷送回去。”
樱蔓点点头,她知道,温妈妈这么做是在保护她。她淡淡的看着温妈妈抱着余落远去的背影,泪水终是滑落脸庞,孽种,孽种,每个人都说她是孽种,可是,温妈妈告诉她的,她不是孽种,她的爹爹是余颇,娘亲是紫萱,爹爹的第十六房姨太。
只因,爹爹提早的要了娘亲,这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所以,樱花漫舞,她降生,娘亲离去,她亦从那刻起,背上了孽种的枷锁。
她恨爹爹吗?应该是恨吧?她的娘亲去世,他不看一眼,甚至不出一分钱下葬,更可恨的是娘亲尸骨未寒,他便急不可耐的纳妾。而她,在爹爹的眼中又到底算什么?
这夜,樱蔓睡的极其不安稳,一望无际的黑暗,“孽种,孽种”的声音不断的在耳边盘旋,她拼命的摇晃着脑袋,泪水沁湿了枕沿,蓦地睁开眼,又是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樱蔓披上衣衫,走向她常去的闻飒阁,闻飒阁,爹爹寻欢作乐的地方,这里有许多貌美如花的女子,他的妾,还有漂亮的舞者。
此苑,鸦雀无声,彼苑,歌舞升平。
衣衫薄露,衣袂翩翩,灯火摇曳,女人笑的咯咯作响,爹爹笑的狂妄自大,樱蔓靠在遥望亭,看着那窗外映出来的缠绵画影,听着那做作,放浪形骸的声音。嘴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泪,却不相和谐的落了下来。
被人抛弃的梦魇,被人唾骂孽种的梦魇,这一个一个充满伤痛的梦魇,一次一次的来到梦中,叫嚣着,不依不饶着。
白天,她怯怯诺诺,夜晚,她担惊受怕。樱蔓常常会跑到这个被人遗忘的遥望亭,独自哭泣,然后天亮,夜深,日夜轮回。
又是一夜的未眠,她的精神极差。
温妈妈一脸担忧的望着一脸苍白的她,“樱蔓,昨夜可是又做噩梦了!”
樱蔓摇了摇头,云淡风清的说道,“没有,樱蔓只是梦见娘亲了!”
温嫂充满感伤,顿时鼻子一酸,老泪纵横,一把将那小小的,惹人怜爱的身体拥进怀里,她说,“我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樱蔓埋在温妈妈的胸膛里,泪水滑落,湿了脸颊,亦伤了心。是的,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温妈妈身上特有的味道在鼻尖萦绕,她单薄的臂膀将樱蔓紧紧的包裹其中,她想给她带来温暖,带来力量……
樱蔓似感受到了她的温度,心中微暖,目光空洞的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布满皱纹却慈祥的眼兮,她说,“樱蔓不可怜,因为樱蔓有温妈妈!”
温妈妈温柔的抚摸着她乌黑的青丝,一下一下,又轻又柔。再听到这句稚嫩的话语时,手一顿,泪水便顺着脸颊悄然而落,紫萱,你看到了吗?你的樱蔓竟是这般的懂事……
柔和的光束暖暖的包裹着两人,可是,身子是暖了,心里却依旧是一片孤寒。
樱蔓微微闭眼,对这个她赖以生存的怀抱更添几分爱恋。
“温琴!你又在这里偷懒,是不是这个月的工钱又不想要了?”她的温妈妈叫温琴,温柔娴淑,清辞丽曲的女子。训斥她的人便是这家宅子的管家,何管家,一个见高踩低,狗仗人势的家伙。
温妈妈不舍的放开樱蔓,换上一脸尊敬,却是不卑不亢的面容,“何管家,这是有何吩咐啊?”
何管家骄傲一笑,轻轻抚平他袍子间的皱褶,一脸不屑的说道,“十七姨太有喜了,家里的仆人又不够用,老爷让樱蔓小姐去伺候十七姨太。”
樱蔓怯怯诺诺的靠在温妈妈的怀里,心中满是无助,那个十七姨太,她恨之,也怕之。
温妈妈一脸的不可置信,庞大的丝绸世家竟然会丫鬟不够使?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温琴紧紧的搂住樱蔓的脖子,深怕略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樱蔓吃痛,却是一声不吭,她知道,在这里,只有温妈妈会保护她。
“何管家,樱蔓再不济,好歹也是个小姐,让他伺候十七姨太,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温妈妈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这月才发的奉银,谄笑着递到了何管家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