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照见恭敬地低下头来,行了一礼,掷地有声,真心实意地回答道“将军的大恩大德,属下没齿难忘。如果不是您找到我,现在照见已经是个出家人,也不可能有果果。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我,我也一直将您当做父亲一样尊敬。”
“……那时候你那么小,我半句多余的话不敢跟你讲,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就要面对家破人亡,倒是主持看出我的难处,为你起名照见,希望你能……”
“嗯,”说道主持,徐照见也不由的想起了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嘴角微翘,“说来真要感谢主持,主持收留了我,才有后来您能找到我。否则,战乱之中,真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此说来,果果的名字也是主持赐的,虽然觉得一个大男孩,叫起这么个名字来,他会不高兴,但至今仍改不了口,果果, 果果的,想来也有难忘的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徐照见一说道果果,褚师振兴就脸皮直跳,嘴角抽搐,竟然一副中风前兆的样子。
“老夫并不是为了让你感谢的,”褚师振兴抓住徐照见的手,难掩忧虑,有感而发,摇着头呐呐说道,“老实说,到了现在这一步,我都不知道当初自己是不是错了。,到底应不应该把你接回来了?战乱不过一两年,官场却不是一时,人心险恶,是非纷扰,倒不如做个和尚来得轻松!”
话虽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但是能回到宝都,再见梦中的场景,抚摸着家里的一宅一瓦,一花一木……并且亲历父亲所经历过的一切,甚至还能有果果相伴……不管是对于当年的徐照见,还是现在的徐照见,都已经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他非常知足,也感受着幸福。
只是他很奇怪褚师振兴为什么这么说?
“诶,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让将军你难以启齿到感怀我身世的地步?莫非,我做错了什么吗?将军大可直言。”怕总是有点怕的,但他徐照见也不是一个逃避的人。况且,如果他真的错了,认错,也愿意悔改,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应该的。
徐照见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褚师振兴跟他一比,显得不能更拖拖拉拉了。
“呃,不,”褚师振兴似乎也发现,自己好像确实说的太过严重了,吓到了照见,赶紧打住,再次婉转起来,“咳咳,有件事,是有件事啦。”
“请说!”
请说,请快说!等好久了!
终于也倒了不能不说的时候了……
“照见啊,你,咳咳,是不是在做生意啊?”褚师振兴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徐照见对视,艰难地说起。
“……”
徐照见皱眉,纵使想过很多原因,但是从来没想过这一条。难道将军今天如此为难,是跟自己的生意有什么关系?不可能吧,他自认奉公守法,积极缴税,并且也未违反法律,尤其他因为自己的身份,更多的谨慎检查,就怕有所疏漏,落了把柄,怎么还会……
这个头起的,徐照见看起来不怎么服气呢。
虽然他满肚子疑惑,但还是诚实地对褚师振兴汇报道“的确,我确实有在做生意。这些年周边的训练,剿匪过程中,让我对宝都往来的人群,商行,货物,都有了自己的认识。于是便一边跟南方的商行合作,一边又跟旁人接触不到的外来货主协商,有心推广本地特色。生意做到现在已经十分顺利了。”
越说徐照见的表情就越微妙,十分的不愉快,但还是努力地抑制着。“但是……但是这些我早就已经交给了别人,自己并没有影响兵营的工作。而且我会这么做,主要是因为果果越来越大,开销难免比较大,不得已才做了一些生意,否则,我可能早就到了要卖将军府的地步了。”
徐照见这一番话,有因有果,有凭有据,有理有情,褚师振兴听得简直要心疼死了。
徐照见为什么这么做,他这个老头子再清楚不过了。谁不知道果果惹事的本事,旁的不算,市井之间也不算,光是王公贵族之前,果果就砸了人家多少东西。照见一直觉得是自己教子无方,旁人也总是这么认为,他却觉得这孩子才是真的没那么简单。
光是这样,照见不经商捞些钱来,可能真的要卖了将军府都不够赔的!
捂着太阳穴,想起这些褚师振兴就觉得头疼,可是他理解的了,别人又理解不了,这让他显然是为难之极。
“不,不可以吗?”徐照见奇怪褚师振兴的反应之大,不确定地问道。
腾然,他想起三代还是四代前,才废除的官员不得经商的法律,莫非在他不知不觉间,这条律法有恢复了?所以说,将军现在这么为难,难不成是朝廷要因此治他的罪?不能吧,没有这么严重吧,太夸张了吧,他一边在心里不断的否认,一边又觉得手心里稍微有些湿润。
真是难得徐照见也会如此狼狈,必须的啊,毕竟养家糊口是小,若是玷污了护国将军府的名声,他还不如以死谢罪。
褚师振兴终于开口:“朝廷……”
咯噔!
“朝廷说,咱们营的生活费,全让你出啦!”褚师振兴像是被鬼追一般,一口气猛的说完之后,羞愧的趴在桌子上不敢看他。
“……”徐照见惊得眼睛差点暴突出来,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没抓住重点,怎么没听明白,于是他又赶紧问他,“什么东西?”
怎么,怎么会有这种怅然若失,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呢?不不不,一定是他听错了……
“哎呀!”褚师振兴烦地起身并且狠狠的抓了自己的头发两下,一种老子跟儿子要钱的挫败感觉,让他好不甘心,“就是生活费啦,朝廷让你出!”
徐照见一颗冷汗从头上掉下来砸在桌子上,结巴道:“军,军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