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群匆匆忙忙迎上了的仆人丫环见了主子如此匆急紧张的模样,又见了主子怀中抱着一个好生模样儿的陌生女子,心中虽顿有揣测,却一点没敢怠慢,赶紧领了命下去办事。
四个丫环把憩园本来用来给格格侯府千金般人物小憩的一间一直空闲着的雅阁好生讲究地收拾了,胤禛抱了黛玉便往里面放了黛玉在床上。
胤祥也跟着下了马,把雪雁送进屋去,体己的丫头,照顾起来总能最细致周到。见了黛玉口中一路上还在咳嗽,胤祥见胤禛在黛玉身边照顾,倒还放心,扶了雪雁下马又将雪雁送入屋内,胤祥便没做停留,转身出屋骑了马匆匆而去。
另一个丫头毫无耽搁地端了一盆清水,拿了一方软毛巾进来,放在床边的紫檀木凳子上,浸湿了毛巾真高往黛玉手臂上擦伤去清洗。
胤禛毫无异议地自然接过那丫环手里的毛巾,亲自在金盆中浸湿了拧干,轻挪开黛玉被划破的手臂上衣裳细细擦洗。
黛玉凝色看胤禛忙而不乱地一边浸湿着毛巾,一边替自己擦洗伤口,一边又忙着让屋里丫环去不住换清水,一派稳健而细致的男儿作风,心中微微有些暗叹,被伺候惯了的阿哥居然也这般心细?
“咳咳……”黛玉不觉又咳了两声,自己的旧疾,非得扶了那兰香草配药制的药丸方能止住。黛玉见自己的伤势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只要伤口处理得当,清晰干净,再敷上些消炎结痂的药三五日便可见好。如今即已清洗了伤口,倒是自己划破的衣裳须先换下来,弄乱的头发也得简单梳理了,方见得这太医开药敷药。
黛玉便道:“四阿哥,可否先让我的丫头帮我换身衣裳,梳理一下发髻,我……”黛玉欲言未言。
胤禛听黛玉这样说,倒懊恼自己大意,一心只记挂着黛玉的伤,别的就顾不得了,赶紧尴尬地看了一眼黛玉,冲黛玉点点头。
“你们都出去吧,马上去给林姑娘拿一套合适的衣裳过来,女子梳妆的东西也须齐备地松了入屋,快去。”胤禛想黛玉指名留下雪雁,也是女儿家体己的事情不宜陌生人干系,便依了,急而不乱地吩咐了下人,下人们便纷纷出了屋子,只留下雪雁。
“那我先去看看太医,林姑娘小心身上的伤,别碰着了疼。”胤禛便起身欲走,到了门口又不放心地掉转头凝视着纤弱的黛玉有些不放不下心。
黛玉见胤禛去而折回,心中微微生起一股感激,自己的伤是没大碍,只怕胤禛为了救自己撞击了凸石的后背……那会儿黛玉是明明听到那肉身碰击硬石时骨骼的咝响。
微微的干咳和身上的伤让黛玉蹙着的眉没法展开,黛玉只得对胤禛点了点头表示心中的感谢,见了胤禛要走,急着道:“四阿哥,我身上无妨,倒是四阿哥的伤……”
“我没事,”胤禛对黛玉笑着,背上每动一下传来的疼痛感觉,时刻告诉他他的背确实受了不一般的伤,可是眼下胤禛眼里,只有佳人在先,自己便顾不得了,“林姑娘不要担心,我去看看太医。”
说罢,胤禛便关好门匆匆去接太医。
不一会儿,便见两个丫环各自拿了一套汉人女子穿的红枫叶白底苏绸对襟圆蝶翅领的衣裳和一个黑檀木的精致梳妆盒进屋去,一会儿又出了屋子,关好了门。
“四阿哥,是哪位郡主受伤了?这么急?”此时一个年过五旬身作太医服的精练老太医跟在一个仆人的身后急匆匆地赶了来。
这个太医是康熙赏赐给胤禛的张太医,来四阿哥府专门负责服侍胤禛的。
胤禛听罢张太医的话心头发懵,蹙了眉也来不及再考虑这称呼用词,只肃色看了张太医道:“林姑娘手臂上有几处擦伤,伤了皮肉,务必请张太医用最好的药材,而且不得留下丝毫的疤痕,否则……”
“是是……”张太医从没见胤禛这样严肃紧张,话语间还充满了威胁,素日正直不苟言笑的张太医也被吓得忙陪笑着道:“四阿哥放心,这林姑娘只是受的皮肉伤,只要老夫用白玉膏配上干天山雪莲的磨粉,三一比例的调和,给那林姑娘敷上三天,老夫保证林姑娘手臂上的伤愈合,完璧无暇!”
胤禛方松了口气,冷喝道:“最好如此,不然……”
胤禛身边的许多仆人和张太医今日这伤人是还没看到,伤还没治,魂魄却吓掉了半截!
每次都是这样,四阿哥府中上下的人也都知道,胤禛是因为十一岁年幼养母孝懿仁皇后佟佳氏的离他撒手西去、生母德妃乌雅氏又与胤禛性格不投而母子不和形成的这个怪癖,只要胤禛碰到什么特别在意挂心的事,就会对下人们特别严肃,一改平日待府中下人们的随和好相处。今日胤禛的严肃几乎接近冰冷可怕。每一个下人都觉着脑袋暂时架在脖子上,弄不好随时会掉,因此都不敢掉以轻心。
原来那去请太医的仆人也不知道被自己主子和十三阿哥护送回来的那女子是谁,只见自己家主子那么急,那女子又由两个阿哥护送的,连那女子的丫环也是骑十三阿哥的御马入府,便觉着是个金枝玉叶般的人物。那仆人也急得什么似的,见了张太医便没命地磕头跪地,拉了张太医急着要出门,张太医便误以为是一向以女色为戒的胤禛破天荒地终于带了哪位王爷的郡主或是哪个朝中大臣的千金回来,而那个郡主或是那千金受了何等的重伤,等等。
这张太医也以揣测为真,把黛玉误为郡主。
此时,黛玉所在屋子的门已经打开,看来黛玉已经更衣梳妆好了。胤禛不再说话,几步只往黛玉屋里去,几个在门外守着的丫环此时也进入屋内服侍。
放下淡粉色绣帐,黛玉在床上躺着,从那绣帐中将一只带着几处擦伤的手伸出来。雪雁轻轻地挽起黛玉的袖子,张太医坐在床前看了黛玉手上的擦伤,道:“这林姑娘的手上的擦伤果然如老夫所料,无大碍的,只须老夫用方才跟四阿哥说的药,用白玉膏配上干天山雪莲的磨粉,三一比例的调和,给林姑娘外敷,三日便可完璧无暇。”
“你就请太医快给我们家姑娘开药吧!”雪雁实在心里焦急,恨不能这伤和痛是在自己身上。
“哦,不用担心,老夫这就给林姑娘开药。”张太医便开了药箱,从药箱里取了常备的药,还好,张太医说所的白玉膏和雪莲粉都是他们这些跑贯了皇宫的太医们必备的。
不一会儿,张太医便配好了药交到了雪雁手里,心中虽犹疑绣帐中人物到底系谁,有如此之魅力让自家主子紧张如斯,却留不得,张太医只好退下。
胤禛接着便让一群丫环们随自己出了门,吩咐好让丫环们待门开了再进去伺候,方才放心离开了憩园,自己去找张太医治伤。
雪雁给黛玉宽衣擦好了药,黛玉不由咳了几声,刚才张太医来,黛玉强忍了很久就是并不想自己的这点不适让张太医知道,弄得满城皆知。
“姑娘,快先喝杯茶。”雪雁看着黛玉咳嗽,那屋中伺候的丫环也知心,立刻倒了一杯香茶递给雪雁,雪雁便点头谢过接了递到黛玉跟前,又赶紧扶住黛玉给黛玉轻轻抚了抚后背,让黛玉的气儿顺些,一脸担忧。
黛玉点点头,想起胤禛身上也受伤,胤禛对自己待如上宾,自己怎能不问候一二,而毕竟宾客是宾客,自己搅扰了四阿哥府这么久现在伤口又敷了药,也该辞别,便喝了口茶,道:“雁儿,不知道现在四阿哥在哪里,你去帮我看一看四阿哥身上的伤可如何。外祖母那里四阿哥虽派人捎信,我却不能一直呆在这儿。见了四阿哥后你请四阿哥过来,我们辞别了也该回去,我们不能太打扰了四阿哥府,外祖母那边也会挂心。我们来京华就是客,不能让主人为难。”
雪雁听了正要出去,却见胤禛胤禩和胤祥这会儿都从外面向屋内走来。
黛玉凝眉看着向屋里走进来的三个阿哥,赶紧让雪雁扶着起身,向门口走去迎接。
黛玉现在穿着红色枫叶的白底对襟圆蝶领苏绸,头上的乌黑髻朵只簪一根白玉珠的发簪,简单的修饰却更突出黛玉的灵秀美好,与那日寿宴上三个阿哥见到黛玉身着入宫正服的模样儿又是另一种天然翩跹于世外的仙姝之美。
三个阿哥不觉眼前闪了闪神,到黛玉向他们行礼时才晃过神来,轻笑着让黛玉免了礼。
雪雁便扶黛玉入屋,黛玉心中正自忖度怎么胤禩和胤祥也来了胤禛府上,还是携同来看自己,这只是凑巧,还是胤禩胤祥为了自己而故意造访胤禛府上?
黛玉不问,胤禩胤祥进了屋,将各自手中的小药篓取了下来,放到了黛玉跟前,胤禩凝视着黛玉,面露忧思,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问道:“这可是林姑娘上山找的药草?”
胤祥也期待地点点头,等待黛玉确认。
黛玉见了那药篓中的兰香草,心头微微一颤,就像是正在蜕蝶的幼蛾伸展出幼嫩的薄翼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
胤禩胤祥鞋上和长袍下摆上都还沾着新鲜的泥土,两个都是骑马受了风风尘仆仆的模样,黛玉现在明白了,原来胤禩和胤祥是采药去了,他俩定是见从自己跌落处找了药样子采的草药,这会儿让自己识别。
黛玉没想几位阿哥只与自己只有寿宴上匆匆短促的一瞥,却对自己如此照顾,对几位阿哥是感激的。
“……”黛玉却无法说什么,只对两个阿哥点点头。
胤禩胤祥大为高兴和兴奋的样子,忙命了人把这草药立即入药,给黛玉服用。
黛玉对三个阿哥盈了盈身,心中的感激铭记于心,平静的目光停落在三个阿哥身上,“黛玉该走了,不便一直打扰。”
“林姑娘且留下!”胤禛作为府上主人立刻开口留住了黛玉,是出于阿哥的气度,也自承认自己存有私心,“林姑娘身上的擦伤虽说是无大碍,可终究是在府上医治,这伤口处理不好万一闪失便会留下疤痕。林姑娘的伤因胤禛而起,不如林姑娘就在府上暂住几日,等擦伤完全痊愈之后,胤禛再派人送林姑娘回贾府。如林姑娘执意要去,便是要至胤禛于不义。”
胤禩和胤祥也点了点头,“不如林姑娘先留在四哥府上等伤好了再走。”黛玉这一去,便难找着机会见黛玉了。贾府大院,他们阿哥身份也不好常往里面跑,就是往里面跑,也不能亲点要见人家贾府的客人林姑娘。这样的话,想再见佳人一面便难。
黛玉凝眉微思,芳龄十三离乡,客居京华,前途被锁,满腹才情唯求知蓝颜相配,一颗芳心唯求知心人相许,虽无意于皇族,而此刻还是冥思思虑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这三个阿哥,对自己,又是何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