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心下犹疑,不一会儿引进三个宫女来,为首的一个宫女入了屋便给黛玉问了好,随着的两个宫女也欠身行了礼。
黛玉一时不解,这宫里头的人怎么会到自己潇湘馆来?便仔细看了这三人,不敢疏忽了。
“不知三位宫人来寒舍有何事情?”黛玉轻声问道。
“回林姑娘,纳兰惠妃娘娘将姑娘的兰竹图呈献给了皇上,皇上看后爱不释手,很想与姑娘一见。如今皇上特派奴婢来请姑娘入宫,皇上和几位阿哥都在宫里等候着姑娘去呢!”维护搜的宫女浅浅笑了,一一答来。
黛玉知原来那幅兰竹图,没想到自己呈给纳兰惠妃娘娘的寿礼,纳兰惠妃娘娘又把这寿礼呈给了康熙,原本以为一幅兴来涂鸦的画而已,若是献给纳兰惠妃娘娘金银珍宝一般的入不得娘娘的眼,那珍品又不适合自己一个异乡客居女子身份怕惹祸事,却没想一幅小小的兰竹能引起康熙的注意。
黛玉蹙眉,事情既然如此,任自己愿不愿意,怕也身不由己了,只疑惑问道:“阿哥们,也见了那幅画?”
那为首宫女柔和不紊不乱地应声:“回林姑娘,纳兰惠妃娘娘去到皇上那儿呈画时,正巧阿哥们与皇上谈政罢了,阿哥们便皆在场。”
原来如此!
“姑娘,该喝药了!”紫鹃自引了三个宫女进屋,就一直揪着眉站在一边,心事重重,却见黛玉只能入宫,激灵一动,赶的说上一句。
紫鹃的话出于突然,把黛玉雪雁都愣了一跳!
喝药?
虽然黛玉自来贾府上便佯装疾病,不过是为深居简出找个理由罢了,每日吃药亦最多不过吃些或养颜或滋补脾胃的人参药丸而已,更何况这会儿日半之时,也不是吃药的时候。
黛玉干咳一声,以手捂了捂胸口,睨了一眼紫鹃,暗示她丫头身份的自重,而自己屋里丫头吐出去的话,不好收回,也收不回。黛玉只好顺了紫鹃的话装下去,细细又咳几声,雪雁赶紧拿来痰盒,黛玉以绢帕掩口往里面吐了吐,蹙了眉心,恹恹地道:“三位宫人请先回吧,我身上常有这个疾,时好时坏的,这会子怕不能随三位宫人进宫了!还劳烦三位宫人在皇上、纳兰惠妃娘娘和众阿哥们面前替我陪个不是,黛玉感激不尽!”
“这……”为首的宫女两道眉毛一下子拧到了一块儿,宫中皇上阿哥们正兴致勃勃地等着,如今她却请不去人……可,林姑娘身上看来确是有病,这又强求不得!这,可叫她怎么是好?
“姑娘,药来了,快趁热喝了,凉了就更苦口了!”也不知紫鹃一下子从哪里冒出来这一碗黄澄澄的汤药来,端了递到黛玉跟前便用银勺子舀了来,搁在嘴边轻柔吹着,递予黛玉唇前。
黛玉心头疑惑,却只得喝了。紫鹃便又递予一勺。
那为首宫女看到这般情景,信以为真,强烈地皱着眉,欠了身,“林姑娘好生养着身子,奴婢们这就回去如实禀报便是!”
“三位宫人走好!雪雁,送送三位宫人!”
黛玉抿唇,喝下递到嘴边的药汁,以绢帕擦了擦唇角,眉心不舒。
“林姑娘告辞!”三个宫女辞别黛玉,便在雪雁的引领下出了潇湘馆,匆匆往宫中回禀去了。
“紫鹃。”三个宫女走后,黛玉面有不悦地看着紫鹃,起身不再喝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药汁!
紫鹃自然知道自己私做主张黛玉在生气,真实的缘故无法说出口,只好为自己找借口,“姑娘,我见你面有难色,并不想随那三个宫女进宫,便想了这个法子打发了她们走。姑娘这是在怪我了吗?紫鹃知错了!”
没错,黛玉是不想入宫,这一点从黛玉秀眉间不难看出,可是不经过自己同意便私自弄来药汁,私自编了故事,这样的做法,绝非是她黛玉的福气,而这些黛玉都可以不计较,黛玉计较的是紫鹃怕不是为了自己着想,而是有老太太的嘱咐才这样做的吧。
“果然你是个机灵丫头,可是我却是个极笨的,要不得你这样的聪敏丫头伺候。你回外祖母屋里去吧,就说我谢谢外祖母的恩情,你我主仆了一场,到此也就尽了。”黛玉不看紫鹃,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辞了紫鹃,贾母也无法再追问什么。
“姑娘,姑娘救我!我知错了!姑娘这样让我回老太太屋里,我定会被打死了一方草席的卷出去,姑娘……”紫鹃当下跪在地上哭着求饶,进了贾府的下人,最终一方草席了结的也不见得少。虽说丫头下人们皆是有等次的,而哪一个等次上不有多少的孤魂野鬼?
黛玉一听,看了紫鹃叹了口气,若是在自己屋中做过丫头的出去寻了短,自然又要生出多少闲话,却又不能留她,看来,只有等待,等待找个好时机把她退了。如此思定,黛玉便道:“你下去吧!”
“姑娘,老太太来了!”一语未了,只闻外边门上雪雁才送了三个宫女,向里边传话。
黛玉颔首冥思,怎么来的如此之快,像谁去通报了似的。“紫鹃,你也先呆着别走了。”
“玉儿,可在屋中呢!”贾母笑呵呵地由鸳鸯扶着就进了屋来。
“外祖母,坐。紫鹃,快去沏茶。”黛玉见贾母入了屋,便轻声迎了过来。
“玉儿,你也过来坐!”贾母笑呵呵的,在几案边的红木椅子上坐了,和乐笑着招手让黛玉自己面前去坐。
黛玉便盈盈走了过去,在贾母跟前坐了下来。
“老太太喝茶!”紫鹃端来一杯香茶递予贾母手中,余光却瞟了瞟黛玉,不知方才之事,黛玉有没有真的打算放开自己。
黛玉神色不动,并不表现出任何让紫鹃可以肯定的答案来。
紫鹃皱了眉,在黛玉身边站着,脸上还有些惶恐不安,若果在自己和黛玉之间让贾母选择的话,毫无疑问,纵使自己是贾母派来黛玉身边的人,若是必要,贾母也会把自己打入地狱!
“黛儿,今年也该十三了吧!”贾母轻抿一口香茶,笑看着黛玉姣美的脸颊目不转睛地问道。
黛玉微低眉脸色平静,“满了十三了。”
“越发是出落得美人儿似的了,比你母亲当年还水灵标致的!”贾母笑呵呵地欣赏着婷婷雨间荷似的的黛玉,眼光又在黛玉身上自上而下地游走了一圈,“你的宝哥哥今年也不少了,算起来比你还大一岁呢!也是好个模样儿,如宝似玉的,跟你正好品行性情一个模子。玉儿可觉着这位哥哥中意不中意?”贾母语气忽然变得轻轻地试探。
黛玉嘴角微微笑,抬头看了贾母,正色地轻声道:“宝哥哥是个精华人物,只是玉儿还尚小,儿女之事一应都还不懂。”
贾母听了,捉了黛玉小手笑得和乐,“好好,你喜欢宝哥哥就好,这小儿女家家,常在一道儿相处久了便自通了,玉儿能这么想,外祖母欢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