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答，因为你没看见失望正写在我的脸上。
“如果你真的爱我，请你放手让我走！”夜晚的风吹着窗帘，轻微的尽没有发出声响，林可儿站在窗边，风也吹起她的长发，又轻轻将它捋顺放下，宛如一位温柔的恋人，房间里是茉莉花香水的味道，小米知道这是妈妈的味道。
爸爸坐在靠近门的藤椅上，微闭着双眼，像是被人抽取了灵魂，凉了的茶没有清香，剩下的苦涩爸爸一点一点的品尝着，“终于还是这样的结局。”
“房子，车子，我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同意签字离婚。”妈妈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冷冰冰的，小米有时候分不清冷漠和母亲，仿佛这是个共同体。
“我签字，但是不是为了证明我爱你，因为爱不要什么证明。我也不是为了放你走，因为我一直明白你从来没有来过，连路过都没有。”爸爸提起笔，在那张薄薄的纸上，沙沙划着。
“我不要你们离婚，妈妈，不要离开我们。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希望我和谁交朋友，我就不和谁交朋友。只要，只要你不离开我们，妈妈，求你了，小米求你了，小米不能没有妈妈，爸爸更不能没有妈妈。妈妈——”小米紧紧的抱住妈妈，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流在了妈妈的衣服上。
“小米，你是一个好孩子，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善良、单纯，所以很多事情是不是你了解，是你根本不想去承认，因为你的善良，你会过滤掉所有不好的事情。其实，在你的心里，我只是一位从来没有尽到过母亲责任，没有尽到家庭责任的人，但是因为你的年少，你除了用沉默之外，不会表达你的不满。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真的对我大吼大叫，甚至可以狠狠的骂我，但是你选择了顺从和沉默。孩子，不是我狠心，只是你太小，很多事情你不懂，也许有一天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一位做母亲的心！”
“我是你的女儿，你是我母亲，但是你却要弃我而去，还要让我明白做母亲的心，我不懂，我不懂。”小米的脑子混乱，思想被痛苦所腐蚀，她泪如泉涌，却没看见林可儿丝毫的怜悯。
林可儿掰开小米的手，不带任何表情的瞥了一眼聂韩，“聂韩，你这辈子，做的最无可厚非的一件事，就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好好照顾她。”说完，林可儿走了，什么也没有带走，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甚至连‘路过’也没有。
小米呆坐在一旁，她知道再也没有办法阻止林可儿的离开，她看了一眼爸爸，走过去，趴在爸爸的膝盖上，“爸爸，爸爸，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是吗？”
聂韩抚摸着小米的头，“小米，还有爸爸！”
一阵悲凉排山倒海般在房间中翻涌，仿佛要溺死这房中的人。
“是，爸爸，还有小米陪着你。”
谁也不想多说一句话，甚至连哭的力气也要省下来，还要继续明天的生活，既然一切已经成了定局，徒增伤感的事情还是留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吧！
聂韩哄着小米睡下，果然还是孩子，哭的累了，很快也就熟睡了。聂韩回到房间，只留着一盏床头灯，他斜歪在窗前的摇椅上，点燃一支烟，他已经好久没有抽烟了，刚吸了一口，便‘咳咳’的咳嗽起来，他缓缓的闭上双眼，仿佛回到那些很远的年代，那时的可儿和现在的小米该是差不多的年纪，只是小米少了些许灵气，这么多年的饮泣，让她十八岁的眼睛里藏着深深的忧郁。小米啊，小米……
房间中的小米，抽噎着进入梦乡，梦中她走到了一片荒芜的草原，茫茫的天地间，什么也没有，她大声的喊叫着，她看见林可儿慢慢的走进，她欣喜的叫着妈妈，妈妈，而当自己向前奔去的时候，林可儿忽然消失了，她看见自己站在深渊的边沿，几块石头落尽深渊，很久也没有听见回声，有个人用力的推了她一把，她大叫着落尽了深渊……
“小米，小米，醒醒，醒醒。”艾尔晃着小米，用力的握住小米的手。
小米泪流满面的从梦中醒来，内心的恐惧犹未散去，凝结在她的眉头，“艾尔，艾尔……”小米大哭着，扑倒在艾尔的怀里。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艾尔拍着小米的背，像是哄着一个想要入睡的婴孩，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温柔和爱怜，还有什么呢，伤彼之伤，痛彼之痛，彼在此处，心在彼方。
小米慢慢的安静下来，她躺在艾尔的怀里，轻声的说着：“艾尔，我知道她会走的，只是我害怕，害怕不是因为我自己，是因为我懂得爸爸对她的爱。我害怕爸爸会伤心，会难过。我看见了爸爸一个人躺在摇椅上抽着烟，他的背影极其的孤独，我也难过，也开始伤心了。”
“我知道，我懂的。”
“艾尔，爸爸说他还有小米，他一直很疼小米，可是没了她，爸爸要失了半颗心的。一个人失去了半颗心，还怎么能有力气活的长久呢？”
“小米，你不要傻了，好不好，叔叔会好好的生活，坚强而勇敢的生活，不管怎么样，他还有你，你是他的半颗心，如果你也一蹶不振，你让叔叔怎么坚强，怎么面对未来的生活呢？”
艾尔说的话，小米岂是不懂的，只是人都是脆弱的，现在的小米尤其如此，她的坚强还在来的路上，就让小米放肆一会，伤心一次，等着坚强来了，她就擦干眼泪，笑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艾尔一直陪着小米，下午的时候，萧军也伴着雨菲过来看小米，短短的一昼夜，聂家仿佛是历经了一场浩劫，聂韩坐在卧室里，抽着烟，房间里烟雾缭绕，大白天却将厚重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点儿光线，雨菲诧异，这就是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聂叔叔嘛？她不置可否，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再看看小米，一脸的失魂落魄，呆呆的躺在沙发上，嘴巴里念念有词，但是含含糊糊的怎么也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雨菲拉了下艾尔的衣角，示意她出去说话，艾尔看着呆在一边的小米，心中不忍离去，便写了一张便贴：阿姨离开了！
雨菲愣了半天，她慢慢的走进小米，托起小米的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小米，我和你说一个‘小红鞋’的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很喜欢穿红色的小皮鞋，虽然家里没有那么富裕，但是每年她生日的时候，爸爸总是会送她一双小红鞋。
那年她九岁了，在她生日那天，大清早，她就坐在门边，等着爸爸回来时送自己的小红鞋，她等啊等，但是天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睡着了。半夜里一阵惊叫把她吓醒了，房间里很黑，她什么也看不见，门缝里透出些许的亮光，她蹑手蹑脚的打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异，妈妈坐在沙发上，嘴角流着血，眼泪突突的从眼眶中奔涌出来；爸爸靠在客厅的门边，他狠狠的抽着烟，满地的玻璃碎片，吊灯在天花板上晃啊晃啊，那些玻璃碎片闪着寒光。
她什么也不懂，就狠命的哭了，哭声惊动了妈妈，她踏着玻璃碎片走进房间，紧紧的抱着她，妈妈的身体冰冷冰冷的，还在不停的颤抖，她忽然瞥见一双新的小红鞋，就在客厅的门边，但是鞋子上粘着血。”雨菲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声音开始哽咽。小米微微抬起头，她注视着雨菲，抬起手为雨菲擦去眼角的泪花。雨霏继续说：“再后来，爸爸走了，在没有回来，那双小红鞋子被她放在了房子里最黑暗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似乎忘记了在某个角落还有着一双红鞋子，她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她陪伴着妈妈，擦干妈妈额头上的汗水，抹掉妈妈眼中的泪珠；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她只是明白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她只能和妈妈相依为命，她心里难过、悲愤，直到有一天她看见一个很美丽的小女孩，她看似美好的家庭却是千疮百孔，她的妈妈不爱她，但是她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她忽然明白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是不完美的，但是至少我们总是有成全我们完美的人。与其大家在一起痛苦，不如各自追寻属于自己的生活，看得开明天会来，看不开明天还是会来，不为任何人，只为了那个成全我们完美的人，那个爱我们的人，我们要生活的更好。小米，你明白吗？”
小米抱住雨菲，泪水夺眶而出，声嘶力竭的哭声传到了聂韩的卧室，他蹒跚着走进客厅，像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他看着小米：“小米，是爸爸对不起你。”
小米泪眼朦胧的看着聂韩，轻轻的摇了摇头，“爸爸，我们一起好好生活，我要上大学，我还是爸爸最值得骄傲的女儿。”她冲进了爸爸的怀抱。
聂韩拍着小米的后背，“你一直是爸爸最值得骄傲的女儿。”
萧军站在门边，给艾尔和雨菲递了个眼色，三人悄悄离开了房间。
正是下午三四点钟，春光明媚，和风絮语，艾尔看着时间，对萧军说：“我有点事情，你和雨菲先走吧！”
“恩，有事再联络。”萧军答道。
艾尔走后，雨菲异常的沉静，她低着头，踢着不知道哪里开的石子。
“雨菲，你没事吧？”
“萧军，你说什么是爱情呢？”
“你怎么了，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聂叔叔是爱可儿阿姨的，但是可儿阿姨离开了他；我妈妈是爱我爸爸的，但是我爸爸却离开了我妈妈。聂叔叔很痛苦，他的痛苦就像当年我妈妈一样，我看着小米，忽然想起那时候我的无助和彷徨。但是小米还有聂叔叔和我们，而当时的我只有我妈妈和我妈妈的痛苦。”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是如果遇见了就一定会感觉的到。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想太多，现在我会陪着你，你还有我。”萧军深情的注视着雨菲。
雨菲苦笑了一下，“我们还太小，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你也不是我的，你总会离开的。”
萧军拉起雨菲的手，认真的注视她说：“我不会离开你的，这一生注定了我要好好照顾你。”
雨菲深深的叹口气，“当年我爸爸也是这么对我妈妈说的！”
“我不是他。”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生活在这个年代，还有谁会照顾谁一辈子，那是多沉重的一个包袱，所以非得学会自立不可。在一起时，是缘分未尽；即使你走了，我们散了，也最多是缘分浅了。说一辈子太长了！再见吧！”雨菲放开萧军的手，一个人走上了回家的公车。
萧军望着公车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十字路口的拐弯处，‘我们还太小，许下的承诺太过奢侈’，雨菲，我不是想承诺些什么，我真的只是想好好照顾你，守候你坚强背后的脆弱，让你疼的时候有个肩膀可以依靠，难道这些你真的不明白吗？萧军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明天的太阳照样升起，不管今天经历了多少难过伤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