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时间,不晓得睡了多久,胡思乱想了多久,忽然看见东边的曙光照亮窗子,小米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句话:天亮,说晚安!她苦涩的笑着对梦中真真假假的自己说晚安。
她感觉头有些昏沉,迷迷糊糊的似乎飘了起来,碰着了天花板却不觉得疼;过了好一会,像是被谁打中了后脑勺,头开始感觉到一点钻心的疼,她开始哼哼,像孩子进入了无法醒来的梦魇,她本能的想要找到爸爸,于是她叫着‘爸爸、爸爸’,而爸爸就在窗外那道明亮的曙光里,挥着手,她看不清楚,爸爸是在和她说再见,还是招呼她过去。她着急的向爸爸奔跑而去,穿过了透明的窗户,她感觉自己轻的像是天边的浮云,被风一吹,就会散了,她搞不清楚,是自己散了,还是爸爸远了,只是爸爸的影像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小米,小米,小米,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的头怎么这么烫?”
她听见雨菲在叫她,她想告诉雨菲,她飘起来了,但是很怪,雨菲听不见她说话,她用力的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她急得哭了,更加用力的说话,但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听不到。
“小米,小米——”最后,连雨菲的声音也逐渐的小了,她看不清楚雨菲的样子,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是换上了高度的近视,她想:也许我只是累了,睡上一觉就会好的。
“小米,你不能睡,你快醒醒啊!”
她似乎听见雨菲说不能睡,她累了,雨菲为什么还不让她睡觉呢?她想睁开眼睛,更加的怪了,她的眼皮很重,连睁开的力气也没有了。爸爸来了,他是来陪着自己找妈妈的吗?妈妈在哪里,她要找妈妈,她要告诉妈妈,不要离开爸爸,不要离开他,她想说不管妈妈是怎么样对待自己,她都很爱自己的妈妈,很爱很爱,爸爸也很爱妈妈,很爱很爱;她想告诉她,小米真的不想离开妈妈,真的离不开妈妈。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像梦,但总觉得比梦更加的真实,她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她想也许自己快要到了天堂,她似乎看见一扇开着的门,她想进去,却始终没有勇气。最后,她似乎听见了另外的一个声音,是谁呢?好熟悉啊,是初夏,初夏在说话:小米,跟我走,跟我走啊。小米走在初夏的后面,她感觉很累,想睡着休息一下,她安静的睡了。她听见谁在说:度过危险期,在休息下,就没什么大碍了。什么危险期,什么大碍,哎,好累啊,好想睡。不想再问了,睡吧,小米!
小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清晨,和煦的阳光照在温暖的被子上,一束鲜花插在小米的床边,她首先看见了艾尔,然后是爸爸,雨菲,没有初夏,难道刚才真的是梦吗?
“初夏呢?我刚才看见她了。”小米的声音很轻,她感到很开心,原来可以说话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你刚才最做梦呢,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
“怎么会这样呢?”是外婆在说话。
“是爸爸的错,是我的错。”爸爸的眼睛满是红色的血丝,眼神中暗含着爱怜和愧疚,这种爱怜是小米常见的,只是这愧疚小米还有些难懂。她只有微笑着看着爸爸:“爸爸,我没事,真的没事。”
“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呢?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外婆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干枯的手磨砂着小米的脸颊,“傻孩子,自己不舒服难道没有感觉的吗?为什么也不和大人说呢?不知道快要吓死我们了吗?傻孩子,傻孩子——”外婆用手擦拭了下眼角,继续说着:“快,这是我早上刚煮的粥,喝点,快喝点,吃饱了,病才能好的快一点啊!”外婆小心翼翼的用勺子将粥送到小米的嘴边,不时的还用她的小手帕擦着小米的嘴角。“你们刚才说的初夏是谁啊?小米,你们很熟吗?怎么好像没听你提过啊!”
“初夏是我们现在的同学。”雨菲回答说。
外婆点点头,“奥,是这样。小米啊,改天请她夜到家里玩啊,外婆啊,给你们做好吃的。”
“恩,外公好点吗?”
“外公好多了,估计啊,比你还先出院呢,呵呵。”
“谁是病人的家属?请到这边来一下。”
“我是她父亲。”医生和爸爸离开了病房。
在医生的诊室里,医生拿着小米的病历。
“聂小米,你是他的父亲,我想请问你们家有没有遗传病史?”
“医生,你怎么这么问?”
“你不要紧张,我只是在对她的检查中发现些异常,没什么严重的。”
“我父亲是因为遗传性心脏病去世的。”
“奥,那就没什么了,不用担心。”
回到病房,聂爸爸的心依旧忐忑不安,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小米会突然间消失,他紧紧的握住小米的手,眼睛也不眨的看着熟睡中的小米,她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娇小,为什么却要承受那么多的伤害?他又想到可儿,内心涌起一阵阵悲凉,他闭上了双眼,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的突出,仿佛要将那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排遣干净,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命运让他遇见她,命运让她爱的不是他……外公出院的时候,小米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很好。走出医院的外公神采奕奕,他呵呵的笑着,享受着清晨的阳光,看着一群白鸽从远处飞来,又飞向更远的地方,外婆搀着他的胳膊,他倔强的非得自己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医院距离外公以前工作的机关不远,他可以说出每一处地方近二三十年的变迁,他的背有些弯了,白发在头顶上肆无忌惮,林可儿走在他的后面,忽然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偷偷的用手拭去,看着自己的父亲蹒跚的步伐,她在想:父亲,你老了吗?你怎么可以老的这么快呢?当初那个似乎可以主宰一切的父亲什么时候也躲进岁月的洪流中了呢?
外婆始终走在外公的左边,听着外公说那些早已经听了很多遍的往事,她只是微微的笑着,注视的外公一言一行,时不时的提醒提醒外公小心前面的水坑,小心偶然穿过的车辆。
林可儿又望了望母亲,她的内心再次翻腾,‘妈妈,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跟从他,听从他,你爱护着你的孩子,照顾你的家庭,他和孩子是你的全部,但是你尝尝忽略了自己,忘记除他们,你也要好好的爱自己;你常说:只要你们好,我就知足了,二十年前,我哭了,你也哭了,我哭的时候有你在身边,你哭的时候却找不到人安慰,他会安慰你吗?也许会,但是真的有也许吗?’
三个人就这样,一个人说,一个人听,一个人想。而提着东西聂韩,始终笑着,没有说很多话,他感觉这样很美好,要是有小米在,她肯定会挎着外公和外婆的手臂,说说笑笑听着他们的故事。
外公回过头来,慈祥的看着聂爸爸说:“聂韩啊,你去把车开到这里,送我们去你那里。”
聂韩微微一怔,问道:“爸爸是要去我们那里嘛?”
“奥,你看我这记性,这几天忙的都忘记告诉你们了。你爸爸身体刚好,想暂时住在你们修养些时候,另外,小米不是上高三了吗?你爸爸想趁这个时候让我啊,多做点好吃的,补一补啊。这是个关键时刻,可不能马虎的啊。”外婆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
聂爸爸呵呵的笑道:“好啊,好啊,这下小米该乐坏了。我这就去开车。”
“等等,”林可儿叫住聂韩,走上前去,跨住她父亲的手臂,劝慰道:“爸,城里比较吵闹,乡下安静一些,应该更适合静养啊。”
外公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甩开林可儿的手,“怎么,我还没怎么着呢!怕我去打扰你们吗?”
聂韩也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解释着,“不是的,爸,可儿没这个意思,您能去,我们当然很高兴了。”
“你这老头子,孩子只是随口说说,你也这么认真。聂韩,你去开车吧。”
外公瞥了一眼林可儿。
林可儿无奈的笑笑,重新拉过父亲的收手,“爸爸妈妈过去,我当然很开心啦。本来搬得近一点,也是方便照顾你和妈妈。”她复又望了一眼聂韩,“去开车吧,顺便通知下小米,外公外婆要住进来。”
聂韩笑到了心里,他觉得生活开始住进了一丝阳光,那尘封多年满是霉味儿的房间,终于可以晾凉了!
就这样,外公外婆住进了小米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