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微赧，党心回避着他的眸光，摇摇头。受宠，或许是吧，但是洛懿给的并达不到爱情，更遑论信任。更何况，自己唇色的身份，自己女扮男装的行为，对他来说都是不可能跨越的信任鸿沟，这种不论在皇室还是在民间都讳莫如深的事情又怎么会让自己知道。
“我刚刚去了藏书阁，看到一本《姚史》，里面有记载。”党心低声回答。
洛璃眉峰微蹙，冷笑一声，说：“宫里居然还会收藏着《姚史》？”说罢，又问党心，像是求证似的：“是颜安良的《姚史》吗？”
“是的，”党心点点头，“可是，书中有几页被人撕掉了，我只了解一个大概，其他的一无所知。”
“哼，我就说，”洛璃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这位颜安良是什么人？”
党心摇摇头。
“颜安良本是御史大夫，负责记录大姚历史，跟司马迁差不多。说起来，他的品行也和司马迁一样，不屈于皇帝淫威，只肯记录最真是的历史。”洛璃微微一顿，眸色镀上浅浅的惋惜：“只可惜，司马迁遭受宫刑，而颜安良，却在洛懿登基以后被抄家。当时，全国上下禁书《姚史》牵累了多少人，比起清朝的文字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深深牵着眉头，党心的眸色也瞬时黯淡下来，问：“洛懿为了御座都做了些什么？以至于要这样控制言论？”
洛璃凝眸看着远处，声音尚且是刚刚变声的少年，可是那眸色却像是一个暮年沧桑的老人。
“夺储斗争开始的时候，我还小，这也是我能避过劫难的原因。可是，我的灵魂却早就是成年人了。隔岸观火，站在第三人的位置，我看的要透彻许多。”洛璃叹口气，道：“洛懿本来是很不显眼，十分低调的一个人，相对的，他的亲哥哥洛昱却十分出挑。而柳太后，也在积极为洛昱绸缪。”
党心仔仔细细地听着，仰头看着洛璃的侧脸，阳光斑驳下有些苍白。
“三哥自诩出身低位，从不参加这些党朋之争，一心一意做他的生意，却和洛懿走的近。贤妃的两个儿子，洛城和洛傅是洛昱的麾下之臣，左膀右臂。”洛璃停下喝口酒，继续说：“大哥行为荒诞，任谁都知道，父皇废太子之心久已。谁知，有一晚，父皇和柳太后遇刺，刺客抓到以后，竟是太子手下倍受信赖的剑客。他出首供出说太子早有谋反之心，之所以刺杀柳后，是因为太子知道洛昱有大才，不除不放心。父皇大怒，派人封了东宫，确实搜出了大批兵器。”
倒吸一口凉气，党心似乎能感受到当时的血雨腥风。“难道说，这剑客是被人收买的？而收买他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柳后或者洛昱？”
洛璃笑笑，说：“你这女人还挺聪明。后来，我暗中调查过，这剑客誓死如归出首太子，只为保全家人。当时，他的妻儿被接到了现在的柳丞相府中。”看到党心点点头，微微一笑，继续说：“父皇并不是傻子，废太子以后，便逐渐疏远了洛昱和柳后，柳后可谓是两败俱伤。”
叹口气，洛璃端起酒杯灌一口，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幸福，却更无奈：“之后，我妈，就是皇贵妃，宠冠后宫。父皇对于储君的选择，也越来越偏向我哥洛螭。你不知道，历来后宫争斗波谲云诡，我很庆幸我有这样好的母亲和哥哥。呵护我长大，屏蔽掉一切伤害，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
党心叹口气，她分明看到洛璃眼角挂了小小的泪珠。洛璃继续说：“我妈和我哥本来就没有争储之心，只想以后我们能封个王侯一世平安。”洛璃的眸中渐渐挂了恨意：“可是，就是那个时候，我妈却突然去世了，就在这里，一袭白绫。因为之前，在贤妃寝宫发现巫蛊小人，于是，所有人都说我妈是畏罪自尽。”
“唉…”党心叹口气，说：“只怕这也是别人的阴谋啊。皇贵妃淡薄名利，先皇又宠冠后宫，她怎么会这么做啊？”
洛璃赞赏地看党心一眼，继续说：“父皇只怕也是这样想的。他对我妈思念过度郁郁成疾，临死之前立遗旨传位于我哥洛螭。”
怔忡片刻，洛璃嘴角挂了惨然的笑：“可是，在登基的前一晚，我哥，我哥竟然被人毒死在寝宫！那时候，所有人都陷在群龙无首的恐慌中，没有人去调查是谁毒杀了我哥。也就在这时，洛懿跳出来，握着人证物证，指证凶手是他的亲哥哥洛昱！”
洛璃闭着眼睛，情绪平复了许多：“之后你应该知道了，在三哥洛蝾雄厚的财力支持下，洛懿登基做了皇帝。他杀了洛城和洛傅，说当年的巫蛊之祸是贤妃陷害我母亲，赐死。至于洛昱，因为柳后的求情，便发配皇陵永世守陵。”
党心长长叹一口气，这故事简单叙述下来，她却在盛夏出了一身冷汗。有些看似明显的真相之下，有哪些是洛懿亲手犯下的罪孽？
“你现在是贵妃了，”洛璃看着党心：“看在我们同一时代的人的份上，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什么？”
“我怀疑，贤妃只是一个替死鬼，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柳后，可是，当年有关的人全死了，我找不到证据。”洛璃回头注视着党心，说：“如今知道这事的只有一个人。”
“不会是洛懿，”党心自语说：“他不追究细节，得到想要的结果就够了。那么，就只有柳太后了。”
洛璃点点头，说：“我希望你能帮我确认，究竟是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