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从这一点上,凤月邪更明白皇太后想要的只有掌控后宫的生杀大权,至于纳兰沁儿的性命,她根本不屑顾及,也不想顾。凤月邪轻笑,眼眸闪动流光,她道:“臣女绝不辜负皇太后的期望。”
数日前在永安宫一见,皇太后对这个心无半点城府的少女已经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她一向都喜欢做事从不问原由,也不会去打听什么的奴才,所以满意的道:“好孩子,你能这么听话,就是没有辜负哀家对你的一番疼爱和提携。”
“皇太后对臣女的恩泽,臣女没齿难忘。”凤月邪已知皇太后对自己深信不疑,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客气了一番。
皇太后身侧的玉姑姑含笑上前,道:“太后娘娘,外面寒凉,您的腿脚不便,还是先回永安宫休息片刻吧,等宴会开始了再移驾金銮殿。”
皇太后点了点头,在玉姑姑的搀扶下上了凤辇。凤月邪在凤辇被宫人抬起时,福身恭送:“臣女恭送皇太后。”
凤辇起轿,皇太后抬眸环视了周遭的花灯,拿着碧玉佛珠的手不经意的抚摸自己一遇寒凉就酸痛的膝盖,她叹息了一声,别有深意的幽沉道:“去赏灯吧,秦将军说得不错,今夜的花灯可都是皇上下令,让内务府精心布置的,若是错过了今日,只怕以后再想看到,就难了。”
“皇太后起驾回宫——”玉姑姑吩咐道,随之陪同在侧,抬步朝来的路上走回。
华容行宫前,只剩寥寥几名在花灯中嬉闹的碧衣宫娥,一轮清风冷月悬照当空,漆黑苍穹没有一颗星星,只有几缕墨云萦绕月光后,映照得犹如白雾,但是这样的美景却已被这宫中绚丽夺目,流光闪耀的宫灯遮掩了姿色,变得暗淡无光。
“出来吧,既然来了,何必躲着?”凤月邪冷冷的瞥了一眼晃眼璀璨的花灯树林中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
“哈哈哈,真是厉害,没想到每一次都能被你发现。”清朗的声音犹如拂面的春风一般,令人心头一暖,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袍的秦枫风姿翩翩的负手从花灯中走出,迷人的双眸含笑,口吻有几许戏谑:“大小姐不愧是摄政王看中的人,居然能够将皇太后哄得连半点提防都没有,厉害,实在是厉害!”
凤月邪冷睇了他一眼,淡然道:“刚才秦将军话中含刺的嘲讽皇上别有居心,但也无人敢怀疑将军的用心,我们算是彼此,彼此!”
秦枫一怔,随后却是仰首大笑,他拿着扇子对着凤月邪道:“好一个伶牙俐齿,我秦某人也算遇见对手了。”
凤月邪走进秦枫所在的花灯林海中,与他并肩而行,她边赏花灯边问道:“你怎么不陪着你主子?”
“主子身边人太多,而且我不耐烦听那些不着边际的吹捧。”秦枫借着四周悬挂的彩灯看着凤月邪的侧容,或许是这五彩琉璃灯罩朦胧虚幻,所以映照得她格外的娇美动人,让他心头竟然猛的一跳,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立刻扭转头,秦枫蹙了蹙眉宇,暗骂自己没出息。跟随摄政王的三年来,他几乎每天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烟花柳巷,豪门千金,达官显贵中的娇艳美人他见识过多少,可是这一次偏偏总对一个传闻中容貌残缺丑陋的少女有这种怪异的感觉。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美人看多了,所以出现审美疲劳,视觉错误。
凤月邪察觉到了秦枫的异样,挑眉望向他:“怎么了?”
“呃?”秦枫一呆,以为自己的心事被泄露,立刻心虚的摆手道:“没,没什么。”
凤月邪眉心微蹙,但目光随即一瞥,立刻闪躲在一旁。秦枫还未回神,就见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飞快奔来,单膝叩地,有些气喘的道:“将军,有麻烦,摄政王在太液池附近被北煜亲王的人引到了别处,我们找不到王爷了。”
“什么?”秦枫一个激灵,心头的遐思瞬间被吓得烟消云散,他冷声道:“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让你们派人盯着北煜亲王吗?”,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乱子?
“是贵妃娘娘。”那人急促的说道:“贵妃娘娘在金銮殿与北煜亲王碰头,然后突然前往太液池,我们的人为了防止贵妃娘娘耍阴招,所以都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谁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躲藏在树后的凤月邪走出,看了一眼秦枫铁青的脸色:“北煜亲王这一招是打算‘擒贼擒王’?”
如果是,北煜亲王这一招倒是高明,整个轩奥城都被摄政王控制了,如果从摄政王的党羽开始拔除,只怕消耗不少时间和心力,而且与摄政王斗法,也未必有胜算可言,但如果直接杀了这个人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局面一混乱,自然是有兵权的人说的算。
“王爷不是贼王。”秦枫有些咬牙切齿,瞬间颠覆了之前那温润尔雅的风流公子模样,神色铁青,下颚紧绷,全身都充斥这蓄势待发的危险,他当即下令:“派出所有亲卫队,一定保护王爷安全,否则,全部人头落地。”
“是”那黑衣男子紧张的接令,随即快速离开。
“摄政王的武功不差,你为何这般担心?”凤月邪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她虽与摄政王没有正式谋面,但从他悄然无息进入月浣楼阁却又如风一般消失无踪来看,他轻功卓越,只怕无人能够匹敌。
秦枫眉宇紧紧蹙起,道:“你不会明白。”
凤月邪秀眉高挑,这简直就是一句废话,如果她明白,又何必有此一问?
太液池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凤月邪与秦枫二人目光都闪了一下,看来那边的官员也已经发现摄政王不见了,他们对视一眼,顺着悬挂花灯的树林朝太液池的方向走去。
太液池湖边应该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隐藏,除了四周的假山岩洞和湖中心的小亭,所以就算北煜亲王的人有通天遁地的本事也不能将摄政王掠到什么地方,不过……凤月邪在路上突然问了秦枫一句:“太液池边上可有什么密道?”
秦枫虽然焦急主子的安危,但是在这关键时刻回答却毫不马虎:“太液池是太祖皇帝修建,从后山的瀑布源头引水环绕,周围地湿,泥土松软,傻子才会想到在那里修建密道。”
那就只有湖心的亭子一个地方了,凤月邪抿唇,在赶到太液池附近时,并没有跟随秦枫走出树林,而是从一旁绕道,走过重重叠叠的假山,一直来到今日有木船的岸边。
月光映照湖面,四周灯笼摇曳,凤月邪朝那漆黑如吞噬大口的湖面望去,发现那只小木船果然不见了,她眯起双眼,望向湖中心的亭阁,只见漆黑一片,没有灯烛光亮,借着月色能够看到原本半悬的幔帐都垂落曳地,可见,一定有人在里面。
凤月邪想回去找秦枫,但却从假山后面走出,就看到秦枫被诸多官员围住,有几个人正口沫横飞的吹嘘,看来这些人还未发现摄政王失踪是因为涉险,而且一旁还有尉迟贵妃等人。看着那些官员无所不用极其的吹嘘巴结,凤月邪秀眉紧蹙。
罢了,就算现在去找秦枫,他也脱不开身,反而还会让人怀疑,凤月邪又望了一眼那只亭子,随后提起长裙曳地摆尾,想找个近路抄到亭子那里一探究竟,但是刚走两步又发现自己的外袍摆尾太长,鞋子上的铃铛声音也过招摇,于是她褪下长袍,折叠起来藏在假山的一个隐秘岩洞里,而后又脱了鞋子提在手中,蹑手蹑脚的找隐蔽没有灯笼的地方行走,然后借着月光寻找前往湖中心最近的路。
结果她绕了一大圈,才从皇宫的东北角,接近奉天宫的地方找到了另外一只小木船,凤月邪立刻跃上穿,悄然无声的划桨,从亭子后面接近,远远的,借着月光似乎能够看到亭子里人影晃动,她眯起双眼想看清楚,但忽见帐中刀光一闪,撕的一声,半匹幔帐被割破撕裂。
凤月邪大惊,因为没有了幔帐的遮掩,亭中的人看到湖水荡漾会立刻发现行驶而来的船只,而正如她所料的那般,一声警惕声暴出:“不好,有人接近……”
这句话还未停落,无数只强弓黑弦便应声响起,咻咻咻的几声,银色泛绿光的黑羽箭就穿透强风而来,凤月邪无法闪躲,只能提着鞋子翻身入水。哗的一声,几乎没有什么水浪,月下的一抹烟霞便沉入水底,冰冷的水没过头顶,感觉血液都块被冻住,而与此同时,水中的凤月邪也听到了一阵混乱声与数箭齐发的声响。
无数支箭飞入水中,凤月邪在水中翻滚闪躲,随后朝亭子下面游过去,因为只有站在敌人的眼皮下,才能不会发现,但是她游着,游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如以前那般灵活,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拽住了,她心头一惊,甩了两下,却发现身体越发的沉重。
难道是被发现了?凤月邪以前的水性就不是很好,所以沿海战役她都不参与,但是对于这片小湖她自信还是能够应付,于是她挥手抓住射入水中的一支毒箭,回头就朝水下刺去,可是黑洞洞的湖底,就如同一只吞噬的怪兽,什么都看不见,而她眼前一闪,只看到一只类似于手的东西比她更快一步擒住她欲要攻击的手腕,猛地一扯,将她拉入了更深,更冷的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