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月邪佯装不知道这些,她看着案几上精致的茶点和那似白玉一般玲珑剔透的茶碗,缓缓的道:“皇太后这里的东西真是精致,就连这点心都做成了梅花状。”
皇太后淡笑,颇有深意的道:“好孩子,只要你做了皇后之后,一切都听从哀家的吩咐,你会见到比这更精致的好东西,这皇宫里的所有最好的东西也都会是你的。”
凤月邪心头一动,但却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抬首佯装不解的看着皇太后。只要听从她的吩咐,为她的谋权铺设道路,那么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但她口中所说的一切,却只限这座后宫。
这就是皇太后对她的承诺,其实自从昨夜见过秦枫之后,凤月邪已经大彻大悟,在她入宫之前,宫廷的三大势力都已经有所动作,皇太后的拉拢,摄政王的收买,尉迟贵妃的暗杀…虽然这些人的目的手段都不同,但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一件事——在老皇帝迟暮衰败之时抓住政权。
皇太后的爱子在多年前的争储夺嫡之中凄惨丧命,而她的长子,当今皇帝势力也日益被削弱,太子又年幼无知,如果再这么下去,万一被摄政王夺权,那么这个江山的皇太后便不再是她。或许,她还有更多的野心,但是保住位置和权利却是首当其要必须抓住的东西。
至于摄政王,野心蓬勃,势力早显,想要达成的目的也毫不遮掩。不过,这些她都不关心,她想要的,只是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无人再能驾驭的权势,其余的,都与她无关。正如她昨夜对秦枫所说的那样,既然是买卖,那必然有竞争,而她凤月邪一向都喜欢有性价比并且安全可靠的东西。
玉姑姑看着凤月邪似乎不明白其中深意的模样,立刻开口道:“大小姐虽未入宫,但是宫廷中的争斗谋权只怕也听得不少吧,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尉迟氏,后宫第一谋妃莲妃娘娘都是不是省油的灯,如果您将来入宫成为皇后,只怕是步步都要谨慎小心,一旦有丝毫差错,必然掉入深渊。如今,皇太后仁慈,不愿看到大小姐以后陷入这样的境地,所以想重新掌权来维护小姐,保小姐一生平安无忧,难道小姐还不领情吗?”
原来玉姑姑竟然这样的会说话,相府一行,凤月邪已经知道这个老女人很不简单,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粗糙得似树皮的手,可是却能够成为皇太后身边的人,必然有她独特的好处,而现在,她终于明白皇太后究竟看中她什么地方了。
她有一颗玲珑心,主子的意思她不问自知。也有一个巧舌,可以将一件不遮掩便无法见人的事情说得圆滑而有道理,让听着动容,闻者感激。
凤月邪先是微微一怔,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而后眼神开始闪烁,显得有些紧张,过了片刻后才声音颤悠且有些语无伦次的道:“臣女,臣女谢皇太后庇佑,臣女以后一切都会听从皇太后的吩咐,臣女谢皇太后的恩典……”
皇太后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是这笑在升在眉梢上细密的皱纹处便凝住了,她的唇角微微上扬,随后起身。玉姑姑立刻上钱搀扶,她则慢悠悠的道:“好,很好,沁儿,你要记住,在这后宫中,四处都是你的敌人,因为她们都是皇上的女人,如果还有人会帮你,那就只有哀家。”
“臣女明白,臣女……”
“好了,哀家有些累了,你快去跟你父亲回合吧,记住,今日之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在宫里,多说一句话,或者有丝毫行差踏错都可能会没命,最重要的是,你死了不要紧,还会牵累你的父亲,你的整个家族。”皇太后慢悠悠的说道,但是字字句句都如同钉在木板上的钉子一般,令人心头震动。
说罢,皇太后深深的凝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纤弱的肩膀微微颤动的十七岁少女,满意的转身,慢慢的朝内殿走去。珠帘轻摇,幔帐遮掩,一扇翠瓶屏风遮掩了视线……
听着脚步声慢慢离去,凤月邪撑在地毯上的手停止了刚才的颤抖,那双惶恐惊惧的眸子却煞时漆黑如夜,她起身,隔着屏风遥望那渐渐消失的背影,大殿外卷进来的寒风吹拂她的绣摆。
每一个特工和细作,都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演员,可惜,这个道理皇太后不知道!
薄纱下,红唇勾起冷笑,但眸光却依旧清澈的如泉水一般干净,她踏下石阶,走出宫殿,猩红的阳光照射在脚下,折射的光辉笼罩住整片宫殿,华贵之中透着清冷。
凤月邪踏下石阶,慢慢的走到那顶小轿前,转身回望这座巍峨的昭阳宫,脑海中想象的却是兵败宫倾之日的混乱与厮杀,九十九层石阶被鲜血浸满的场景……
小轿缓缓回程,轿内,那面掩薄纱的十七岁少女轻瞌双眸,今日昭阳宫一行,她受益匪浅。皇太后野心颇大,但是心机尚浅,跟随这个老女人她的下场可想而知,但是摄政王却似一只孤鹰一般不可驾驭,跟随他,自己最后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无论形势如何,当下她能做的,就是稳住皇太后和摄政王两个人,因为,她现在唯一的敌人只有尉迟贵妃。
贵妃尉迟氏,在后宫中权利颇大,而想躲避她的迫害就必须有人挟制住她,而这个人除了皇太后之外,没有更好的人选。而尉迟贵妃的兄长是北煜亲王的幕僚,手握兵权,势不可挡,如果想挟制住这外来的强劲势力,就必须依靠摄政王的权势。
眉心微微蹙起,宽袖中的素手也不由得握成拳心。不过有些事情,也不能现在就下决断,毕竟,这深宫中汹涌暗潮与盘根错节,她还没有彻底查清楚,比如皇太后口中所谓的谋妃莲妃娘娘。
莲妃聪慧无双,手段狠辣,是尉迟贵妃的左膀右臂,关于她的事迹民间早就传的绘声绘色,所以,她得了外号,叫谋妃。
她应该算得上尉迟贵妃在这后宫中的唯一支柱,如果没有她,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得多。
上林苑,幽暗的香气来袭,隐约中,似有笛声悠扬。凤月邪缓缓睁开双眼,淡淡的道:“停轿。”
轿辇缓缓停落,凤月邪踏出,敏锐的耳力当即感觉到了这梅林中的异样,她目光朝前方一扫,也许是心情窒闷,所以便抬手示意抬轿的太监都回去,而自己则踏入梅林中。
上林苑极大,花园分布很广,这里算得上是皇宫的中心地段,穿过梅林,会有一弯清池,是由太液池引水环绕,花园内,假山布遍,石阶处处,亭台楼阁更是精致居多,若不是熟悉的人,踏入之后只怕半个时辰也转不出来。
凤月邪走过梅花林,鬼神神差的寻着笛声朝前方走,慢慢踏下层层汉白玉石阶,一直走到清池旁才看到一个似卧坐在假山旁的慵懒墨衣男子,那人背对着她,手握一根抿金边的碧玉长笛,明黄璎珞在风中摇曳。
笛声突然戛然而止,凤月邪一惊,想藏身假山后,但身前的人低沉开口:“姑娘好雅兴,居然寻到梅花深处来偷听别人吹笛。”
这个人的声音低低沉沉,似乎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但却十分好听。凤月邪有些惊疑,能够在宫里吹笛,又如此装扮的男子必然有些身份,而一般有身份的世家公子或者皇子,发现有人偷窥,定然大怒,但是他却凉薄清淡的说了这一番话。
最关键的是,面对这样不冷不热,似问话却又不似问话的话语,一时间还真难以回答。
凤月邪眼底划过疑虑,然在她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与脚步声,她心头一惊,正打算快速离开,但是那男子却先他一步转身就冲到她身侧,冰凉的打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扯,将她从假山后面扯了出来。
因为不曾防备,凤月邪脚步踉跄了一下,正撞在这个男子的怀中,脸上的面纱簌的被扯去,一只大手将她的头按在了那宽厚的肩膀上,耳边是低沉阴冷的声音:“别动,帮我一个忙。”
凤月邪惊住了,若是以往遇见这样的情况,她一定是反身扣住这个男人的手臂,毫不留情的来个过肩摔,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胸口,起码踩断三根肋骨,可是耳边的声音却让她一呆,同时,一股好闻的阳刚的气息伴随着淡淡的龙涎香扑入鼻中。
不远处的脚步越来越近,可却突然停住,一道锐利含怒的目光朝这边射来,应该是已经看到了他们。而那男子忽的一转身,用身体遮掩住凤月邪脸,对那来人道:“悦儿郡主这么横冲直撞的闯到这里来,不觉得失礼么?”
悦儿郡主?凤月邪目光一动,但是按在自己头上的手却猛地一用力,让她动弹不得,纤细的腰身也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紧紧钳住。
“你,你竟然……”一道清脆细长的少女声音气急败坏的响起,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凤月邪都能想象这少女必然气的双颊通红,眼冒怒火,而心里也多少明白这个男人挟制住她的目的了。
“那个贱人是谁?”少女双脚直跺,声音也格外尖细,呼呼的娇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