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玉儿的话顿时没了下文,整个人也怔在了原地。
凤月邪看着纳兰香儿,但却什么都没说,而是从容平淡的起身,漫步踏出了‘芙蓉阁’,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纳兰香儿僵直的坐在那里,看着凤月邪离开的傲然背影,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下,却砸得胸口一阵慌乱。她蓦的闭上双眸,刚才,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纳兰沁儿眼底的凛冽犀利却让她一阵泛凉。
她刚才玩的小把戏,已经被识破了。但是她并没有恶意,她只想让大姐不要将心思放在三夫人身上,她担心自己的母亲受到伤害而已。
纳兰沁儿,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受人嘲笑的‘废物’,甚至可能稍微反动手掌就能置人于死地,现在相府中,若论手段,只怕她才是最厉害的……
……
回到月浣楼阁时,天色已经渐渐暗沉,夕阳袅袅红光,映染在水中涟漪波荡,潋滟流光似火一般。
水光粼粼的折射在红漆木雕的扶栏和金色琉璃瓦上,天地红辉一片。凤月邪站在碧叶湖中间的亭台中,清风拂面而来,扬起身后芙蓉色曳地长袍,烟霞色长裙飞舞,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仙姿灵动,但是她的眸光却被这红光波动的湖水映染成了猩红色。
菊香和竹青站在身后不敢说话,现在的小姐脾性与以前不一样了,若说以前古怪的话,那么现在的小姐就是让人捉摸不透。
云意国的局势,虽然只有短短数日,但是凤月邪已经了然于胸,她知道老皇帝讳莫如深,知道太子脾性顽劣,知道摄政王阴骜狠戾,也知道贵妃尉迟蓉与莲妃都是最为棘手的人物。但是,今日她才发现自己还漏了一个人,那便是这个蛰伏深宫二十年的皇太后。
今日,玉姑姑专程前来相府,她言语之间的试探与刻意接近,已让她明白,太后并非真心愿意待在后宫中一心念佛,她只是没有时机伺机而动。
如今,机会来了!
素手缓缓的握住亭台处的红木雕各式空镂花纹的扶手,凤月邪目光深沉冷酷的凝望着这一池与血更为瘆人的湖水,在风中翻飞的轻薄面纱下,红唇凝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因为,这是皇太后的机会,也是她的机会。
一个毫无根基的十七岁少女,坐在那母仪天下的位置上,必然会引来无数争斗,因为窥视那把紫玉九凤椅,想踏上那一丈三寸之地的人太多,但是,如果有皇太后的庇佑,一切都将会不同。
前生,她尽忠职守,最后却被自己最相信的人放弃生命,今生,她要为自己活,并且要站在凌驾一切的位置上,俯视众生。
让任何人都不能再掌控她的命运!凤月邪眼底杀意乍现,面纱遮掩的面容冷酷嗜血,全身都散发着一股狠戾之气……
……
日影西移,皎月当空——
天色刚刚黑沉,相府四处灯烛通明,各式彩灯彰显着节日喜庆的气氛。
修养了十来日,凤月邪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因为每日的滋补调养都是用上好的补品和药材,所以短短几日,原本纤弱的身子竟然丰韵了不少。
时间,或许就是一剂最好的良药,从被组织放弃到被杀,到她心灰意冷的跌入时空,从一个手段狠戾,名声震动东南亚以及整片三江大地的特工杀手,瞬间变成一个容貌丑陋,恶名昭彰,并且因为内宫局势动荡而被作为棋子拉上皇后宝座的相府千金。
这些,即便刚开始时她心潮起伏,无法承受,更不敢相信,但是现在,她已全然接受。
生命,或许原本就充满神秘!
寝室内,氤氲着腾腾热气的水桶中,凤月邪闭眸享受着这片刻的舒适,水中漂浮着心采撷的寒梅花瓣,旁侧,香炉中掺着安神露的香气袅袅弥漫,与梅花的冷香融合起来,让人觉得绵软无力,催人入睡。
明日,便要入宫了。前尘往事在这一刻历历在目,划过脑海中时,浮现的是各种各样的面容,可是这些人与她再不会有任何交集,就如同一场误入时空的梦境,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绝色尤物,亦不再是声名赫赫的杀手,而是一个丑陋无盐,即将踏入皇宫那片不带血腥,但却比战场更残酷的相府千金。
一切都结束了,曾经种种。
一切都刚开始,未来杀戮。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凤月邪淡淡的说道,她闭上双眼,找个一个舒适的姿势。
“是”菊香和竹青将寝袍和卸下的首饰都整理好后,慢慢的退出了寝室。
窗格外,月光柔和,从轻薄的茜纱幔帐透进来,昏暗幽明,摇曳的灯烛落下飘忽不定的剪影,深夜寒凉。
‘嗖’一阵轻微似厉风掠过的声音月浣楼阁外响起,轻渺得令人无法注意,似乎来人也不想被发觉。但是凤月邪的耳力是何等厉害,多年的训练,即便不是这副身体,也未曾荒废,当年在执行任务时,百米之内就算游过一条毒蛇也都逃不过她的警觉。
细密的长睫遮掩住了犀利的眸子,凤月邪秀眉微微一动,却不动声色,因为她察觉到那人已经不着痕迹的进入了客厅,轻微的脚步正朝这里走过来,并且与她只有几步之遥。
在深夜潜入月浣阁楼的人,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刺客;第二,刺探。
不过在没有正式交锋之前,或许她永远都不能分辨来者的目的,但是,警觉的耳力却让她瞬间分析出了这个人特征:脚步沉稳,是个男人。气息内敛,轻功卓越。行动并不急速快行,并非杀手。身体平衡,走路颇有节奏,说明他手中没有沉重兵器。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应该在来之前沐浴过,因为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应该是用来遮掩他身上原本该有的气息。
凤月邪蓦地睁开阴骜的双眸,眼底杀过一丝凌厉杀气,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这个人不是刺客,并且极有身份,因为他走路的节奏暴露了他的习惯。
此时,这个人就在自己的身后,与自己相隔不过是一层轻薄的幔帐与细密碧玺珠帘,一道逼迫的视线射来,正好落在她柔白光洁的后背上,盘起的青丝令人一览无遗脖颈处优美的弧度。
凤月邪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倒也不慌不忙,而是从容的抬起如凝脂白玉一般的手臂,皓白的手腕十指青葱修长,肌肤因为在水中而带着氤氲的粉红,分外诱人,但是那纤细的手指却是不着痕迹的勾住了一旁折叠的月白色寝袍,随之伴随哗然的水声,一抹原本没在水中令人遐想的妙曼身体顷刻间暴露在空气中。
素手快速的拔下发髻上的白玉簪,一头乌黑的青丝倾泻而下,遮掩住了闪烁着斑斓水珠光泽的光洁后背。
身后的呼吸突然传来一丝不太明显的沉重,凤月邪眼底一沉,随即扯起月白长袍裹住了自己春光耀色,缓缓侧首,以一个足以看得清的角度,勾起嘲讽的唇形,让偷窥者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
“你胆子很大”低沉的嗓音在身后传来,好似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湖面,口气平稳得令人窥探不到一丝情绪,但是凤月邪却捕捉到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这样突如其来的声音,若换做一般的女子,一定会吓得惊慌失措,但是凤月邪却慢悠悠的从水桶中跨出,遮掩的月白长袍下隐约暴露一双修长的玉腿,雪白的脚裸上系着一枚银色的铃铛,未转身,但淡然的冷酷的声音却彰显了她的冷傲:“敢私闯相府,偷窥未来皇后沐浴,你胆子也不小。”
空气中,煞是一阵凝固,幔帐后遮掩的那抹黑色的高大身影似乎一震:“你知道有人闯进来?”
凤月邪不可置否冷笑,抬手从屏风上撤下一件滚金边的纯白狐裘斗篷披在身上,遮掩去了那一身妙曼风韵得令人遐思的身材,也快速的遮掩住了面容上的胎记,但是刚出浴她,身上的肌肤就似吹弹可破的剥壳荔枝,泛着诱人的粉色,一头乌黑潮湿的长发滴落水珠,贴着狐裘披风,就如一枚明珠璀璨得令人无法忽略。
“你可知道,或许我一掌就可以杀了你。”低沉的声音带着令人不解的薄怒邪火,仿佛此刻的凤月邪的妩媚惹怒了幔帐外的男人。
“那你也可知道,只要我稍微一动,就会有人闯进来?”凤月邪反问了一句,随即便挥手打翻了一旁高台上的两只精美的青花瓷花瓶,只闻砰的巨响,伴随着哗啦破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顿时,月浣阁楼外一阵骚动,只闻一声高喊:“包围月浣楼阁”,随之便是急速飞快的噌噌脚步声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