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月邪头痛欲裂,但是却还是能够快速的从这一句尖酸刻薄的话语中掌握几个重要的字眼,而同时,心头也突然浮现了几个模糊的画面,好似也是这个房间,她刚刚入睡,就被人用一块沾了麻醉药的丝帕捂住了唇鼻,她在几番挣扎中昏死过去,接着便被人投到了冰冷的河水里。
凤月邪的眼底冷然,一股愤怒充斥心头,可身子一动才发现自己使不上丝毫力气,而一向谨慎的她又立刻发现自己应该正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姐?刚才那个人好像是在说她。
此刻,凤月邪的目光清楚了一些,只见那美丽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量未足,但却看似娇小可人的女孩,那女孩身着湖水绿的骑装,鹿皮靴子,乌黑的长发梳成羊角髻,垂落很多小辫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担忧,不时的望向她,小嘴亦是紧紧的抿着,似乎很是紧张。
目光吃力的移动,轻轻扫视周遭,入目的皆是古色古香的陈设,而剧烈的头痛也让她无法过多思考,只能呆呆的看着四周的人。
“二姐,大姐好不容易缓过来,肯定需要好好调养。”相府的三小姐纳兰玉儿关切的说道。
大姐什么都好,才华出众,性情温和,当然,也偶尔倔强,唯独脸上有一枚从出生开始就带着的梅花一般大小的殷红色胎记,因为这枚胎记,好强的大姐自卑不已,更不愿示人,所以从六岁开始便面遮掩白纱示人,可是这么做的结果却使整个轩奥城的人都以为大姐容貌丑陋不堪。
昨日天大的喜讯砸中相府,而大姐知道消息时神色自若,只是好像有些心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大姐的性子竟然这样的刚烈,竟然深夜投河自尽了。
“罢了罢了,只要她不死,咱们就不会被皇上和摄政王议罪。”那娇美的女子抬手摆了摆,一双丹凤眼瞥了一眼幔帐垂幕,冷哼了一声道:“身为相府的千金,早该知道自己的命运必然就是如此的,不是嫁给世家名门,就是达官显贵,或者进宫为妃,就算没本事能为自己挣个什么,至少也不能牵连族人,大姐读了那么多书,难怪连忠孝节义都不懂么?”
“二姐,大姐身子还虚弱着呢。”小女孩紧张看着凤月邪微微蹙起的秀眉,抬手扯了扯二小姐纳兰香儿的衣袖,声音刻意压低。但纳兰香儿却又哼了一声,转身带着两三名身着碧色短袄长裙,看起来有些像丫鬟侍从的女孩风风火火的走了。
“大姐,二姐脾性想来如此,你别生气。”纳兰玉儿见纳兰香儿离开,走上前掀开珠帘坐在床榻旁,紧紧的我照顾了凤月邪原本冰冷,此刻略有些温度的手。
“三妹?”凤月邪开口,带着潜藏的试探,但声音嘶哑得如同火燎一般疼痛,猛地蹙起秀眉,可就在这时,一个个细碎的片段就如同洪水一般的冲进了她原本就有些负荷不了的大脑中,疼痛得整个人都卷缩起来。
“大姐,你怎么了……”纳兰玉儿见凤月邪唤自己,开心的笑了,可下一刻却又被她那痛苦的神色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抱着她颤栗不已的身子,转头大叫道:“大姐已经醒了,还不入宫太医来诊治。”
管家见状,也慌得不知所措,听了纳兰玉儿的话,拔脚就跑了出去。
……
三天,凤月邪整整休息了三天,才恢复了体力,而这三天时间,她都是躺在床上的度过的。
身体的虚弱,并没有影响她多年训练的超强适应和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这三天时间,凤月邪掌控了自己这副陌生身体的故事和所处的国度。
纳兰沁儿,云意国当朝丞相纳兰洪德的长女,贤良淑德,面颊有一块指甲大的殷红梅花胎记,因为小时候常被二小姐纳兰香儿嘲笑,被诸多姨娘暗地里议论,心高气傲的她在六岁时就轻纱遮面,可是这一遮不要紧,却使得外界更多的加以揣测,最终将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子传成了绝世丑陋的无盐女。
四日前,是云意国的大日子,当朝皇帝和摄政王率领太子、文武大臣前往护国寺的天阙台上祭祀祈福,当时的一切准备都由纳兰沁儿的父亲,当朝丞相一手协领礼部、工部筹办,祭祀回朝后,帝心大悦,为嘉奖纳兰洪德办事得力而以‘虎父无犬女’之名钦封十七岁的长女为皇后,择以上吉佳日,入宫行册封大殿。
当知道了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凤月邪已经清楚的明白,自己真的穿越了,而且还十分‘幸运’的成为一个即将入宫成为母仪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十七岁皇后。最重要的是,她所要嫁的人还是一个久病缠身,或许命不久矣的老皇帝。
冥思回想前世,自己六岁被组织带入深山与同龄大的孩子一同接受残酷严密的训练,十年的时间里,她练就了遇事冷静,善于分析,心智明朗,手段狠戾无情,成为三千特工第一杀手,江湖名声如雷贯耳,黑白两道为之震慑,在欧洲和东南亚各国更是被列为头号禁戒首要人物,但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为国家卖命,只因那稍微一点的瑕疵,就被当成养了十多年的一条狗一样被放弃,甚至被暗算致死,最可笑的是,今生的命运,竟然还是为人一枚棋子,一枚被家族看作高官厚禄,铺设锦绣前程的棋子。
三日前,从相府二小姐的口气和那简短的话语中,凤月邪就已经肯定一些,而这三日拉着纳兰玉儿慢慢的抽丝剥茧,终于将事情的真相一层层的揭开,没想到,前世她是孤儿,受尽人情冷暖,可现在有家人,却过得比以前更不如。
真好笑,凤月邪笑起来,但眼底却没有一点温度,寒凉彻骨,星眸逼人。纳兰玉儿在旁侧看到这样的大姐,神色呆呆的,大姐变了,在不似以前那样贤淑温和,每日捧着书沉浸在墨香之中还自拟‘红袖添香’,现在的大姐满目寒霜,神情冷漠,甚至全身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冽。
“大姐”纳兰玉儿从纳兰沁儿初次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只以为她太虚弱,也太绝望,以至于万念俱灰,可是现在她却断然推翻自己的想法,因为大姐好像并不为入宫而痛苦。
“玉儿,我掉入碧叶池的时候,是谁先发现的?”凤月邪,不,现在应该是纳兰沁儿了,真正的纳兰沁儿已经被淹死,所以从现在开始,她就要代替这个人继续活下去,脑海里,纳兰沁儿残留的记忆告诉她,纳兰沁儿并非自己跳河自杀,她即便不甘愿嫁给一个一只脚已经伸入棺材的糟老头,也会顾及家族盛衰,那一夜,是有人将她捂昏之后丢入河中,才致使她没有呼救的机会。
或许是她的话语太冷,神色过于淡漠,所以致使这个曾经与纳兰沁儿十分亲密的三妹有些怕她。
“是梅韵,大姐的贴身丫鬟。”
霉运?什么名字!凤月邪秀眉一动,在脑海里搜寻这个人,不错,纳兰沁儿身边的确有四个随侍丫鬟,分别叫兰容、菊香、竹青、梅韵,其中菊香和竹青最为亲密,因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兰容是九姨娘派来的,梅韵是纳兰香儿给她的。
身在侯门公府,长于书香世家,父亲又权倾朝野,对于纳兰沁儿和其她几个姐妹来说,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虽然曾经纳兰沁儿很厌恶纳兰香儿,因为她美貌娇纵,又心直口快,没大没小,不过,在她看来,这个女子却分外明事理,心性缜密,于是她冷然的道:“三妹,你去将二妹和梅韵叫过来。”
纳兰玉儿一呆,大姐和二姐向来都是不对盘的呀,平日里两人见了面连一句话都不说,今日怎么好端端要见二姐?看来,大姐真的变了,不能仅仅是外表。
“大姐……”纳兰玉儿有些担心。
“我就要入宫了,所以想找二妹嘱咐一些话。”凤月邪看出了纳兰玉儿的担忧,她既然要入宫,那么落水的事情就必须永远都是一个秘密。
她既然要在这个地方重新生活,那就要活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要活得有气势,不再受人摆布。但是京都相府被刺客潜入,未来皇后被人推进池塘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不仅会引起流言蜚语,更会落人把病,到时候不仅她的清誉受损,更会招来灾祸。
因为要她性命的人绝非相府内的人,因为她死,纳兰一族的前程便崩溃瓦解,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