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娇斥声高扬,吓得太液池中浮头听笛声的红尾锦鲤啪的打了一个水漂沉了下去,冷风瑟瑟,伴随着梅花飞舞花瓣袭来的不仅是暗香浮动,还有杀人的眼光。如果眼神真的能杀人的话,凤月邪相信即便自己身前有这个身份不明,并且大胆无礼的男子挡着,此刻也是万箭穿心。
口口声声骂别的女人是贱人,却忘记了自己本身的性别,这样的刁蛮与任性,不愧是皇室贵胄的旁系血脉,短短一句话,几个字,却已经将泼辣与仗势欺人表现得淋漓尽致。
“悦儿郡主的称呼似有不妥,她是本王的心上人,将来的王妃,悦儿郡主应当称呼一声王嫂。”男子低沉的声音带着薄怒,似乎对这个刁蛮郡主的话语很是不满,虽然口气不轻不重,徐徐吐气,但无形中却已有一种令人震慑的威严。
王爷?凤月邪心头一惊,但是她的反应似已被这个男子察觉,他的手箍得更紧,甚至让她的肩头与腰间隐隐泛疼。
“她…她是你的王妃?”娇柔的声音带着惊诧与芳心破碎的愕然,但随之却又变成了无礼的娇纵与不讲理:“你骗我,你怎么可能有王妃呢,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悦儿郡主一边跺脚一边哭,使得簇拥着她的侍女都惊慌失措,可是谁上前劝慰,她就一脚踢开,然后提着拖曳在地的鹅黄色罩浅色薄纱绣蟹爪兰的长袍小步跑过来,娇喘吁吁的叫道:“我不相信,你让她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个贱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也许悦儿郡主的蛮横已经让这个男子觉得不耐烦,他的声音陡然冰冷:“如果你再敢往前一步,别怪本王不客气。”
凤月邪心头一跳,没想到这个男子刚才还平静从容,但下一刻却就翻了脸,谁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男人的心就是上天的星,看起来璀璨但太阳一出来就瞬间暗淡无光,再也找不到踪迹。
少女急促的声音顿时停住,似乎被这个男子的冷酷给吓住了,可是嘤嘤抽泣却带着不甘愿的响起,凤月邪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想象得出一个娇美的妙龄少女委屈悲伤的模样,那一定是梨花带雨,妩媚动人,但凡任何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子都会不忍。
但是紧抱住她的男子却无动于衷,甚至音隐约中似听到他冷哼声。他是一个绝情冷血的男人,凤月邪秀眉微挑,对这个挟制自己的男子又多了几分轻蔑,不过,想来这个悦儿郡主一定十分难缠,否则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甚至让他随便拉扯住一个女人就说是自己的王妃。
他是王爷,如果看到她的脸,她的身份很可能就会被识破,初入宫廷,原本就危机四伏,如今还摊上这件事,万一被皇太后或者有心的宫娥看到,都将会是一场致命的风波,她必须找机会逃离,凤月邪眼底杀过精锐的金光。
哭了片刻,悦儿郡主的抽泣声慢慢小了下来,也许是发觉哭泣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所以这个懵懂的少女便改变了攻略,楚楚可怜的道:“烨哥哥,悦儿知道自己不够好,可是悦儿可以改,如果,如果躲在你身后的那个女人真的是你认定的王妃,悦儿绝不会伤害她的,可是烨哥哥,既然是悦儿未来的王嫂,你也总得让悦儿看一眼她长什么样子吧。”
凤月邪目光一凛,真希望自己没有来过这里,更没有受那怪异的笛声蛊惑而陷入这场爱恨纠缠的混乱之中。她的脸上有特有的标记,一旦被人看见,就算她将来蒙一辈子的面纱,也都有被认出的危险。
华丽的宽袖下,透明的指甲随着伸出的手掌变得异常锋利,如果这个男人敢将她的脸给人看,她不会吝惜用指甲戳瞎他们俩的眼睛。
“你以为你的心思本王不知道,你知道了她是谁之后,只怕本王等不到大婚时,就再也看不见新娘了。”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薄幸的轻蔑,仿佛悦儿郡主的这小把戏在他眼里只是儿戏,拙劣的可笑,但是他没有笑,可即便没笑已经让听闻者都感觉到了这是羞辱。
悦儿郡主双颊娇红,但却不是羞涩而是被气的,凤月邪抬眸,越过这个男子宽厚的肩膀朝他身后望去,只见几步远处站着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妆容华贵,乌黑的长发绾成贵族少女最喜爱的芙蓉髻,金簪碧翠摇晃,耳铛上名贵的东珠衬着她圆圆的脸,看起来十分可人,但是那双含泪的眼睛却让人觉得又怜惜又烦人。
怜惜是因为眼眶含泪,欲坠不坠,娇楚可怜,厌烦是因为她看这个男子的眼光就跟钉子打在砧板上了一般,拔都拔不动。
悦儿郡主知道这一招也失效了,她紧紧咬住下唇,狠狠的瞪着那男子,而无意中目光却与凤月邪撞了一个正着。她神色一变,在凤月邪垂眸闪避时,娇斥道:“贱人,有种你从烨哥哥的怀里滚出来。”
“放肆”男子的身子一震,低沉的话语让人一凛。
悦儿郡主吓傻了,周遭的侍从也个个目瞪口呆,面露惶恐的簌簌的跪了一大片,个个都抖如筛糠。
“烨哥哥”怯怯的声音带着试探和不甘心。
“回去”冷硬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男子冷冷的望着悦儿郡主,沉声道:“你知道本王不喜欢说第二次。”
悦儿郡主被吓得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不敢挑衅眼前男子的权威和耐性,但也不甘心就这样走了,她眼眶泪水打转,然后哇的一声哭起来,提着鹅黄色长裙转身就跑了,满地跪着的侍从措手不及,个个踉跄起身跟着跑了。
上林苑的太液池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凤月邪感觉腰间一松,整个人呼吸都畅快起来,她立刻后退两步,身形不着痕迹的拉开了数米远的距离,掩身假山后。或许是她的动作太快,所以那男子微微一怔,但随即,他却是颇为玩味的望向那座假山。
凤月邪来不及看那男子的面容,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可是刚才目光一扫,却看到了他手中抓着的面纱。眼底冷光一闪,素手扶在冰冷的石头上,纤细玉手缓缓伸出,不用言说,这是讨要东西。
“拿来。”
那男子把玩着手中的面纱,一点都不急着归还,并且还带着几分玩味口气的道:“姑娘是哪位府邸的千金,今日的事情,本王还没有答谢呢。”
“王爷,问名是嫁娶之礼,莫非王爷当真要娶本姑娘为王妃么?今日的事情就当是我与王爷有缘,我不会计较,王爷也无须在意。”凤月邪淡淡的说道,她不想与这个来历不明的王爷有什么交集,在这个皇宫内,任何的蛛丝马迹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致命的危险。
男子抬头,东方渐渐升起的阳光洒照在太液池中,波光粼动,在假山上落下无数细碎的光斑,斑斓的落在从假山后面伸出的一只纤细皓腕上,恍然中给人一种冰肌玉骨,白玉凝脂的香艳视觉感受。
一个经历陌生人近乎调戏的绑架胁持,但在事后却没有大哭大闹,觉得无颜见人,反而镇定的与绑匪辩驳,甚至急于撇清关系的女人,他应该用什么样的眼光去审视?淡然一笑,男子上前两步,将手中的薄纱递到凤月邪的手中,但却在她抓住时用力扯住:“多谢姑娘仗义。”
“行走江湖靠人扶,不仗义不江湖”凤月邪十分爽快的说道,暗中用力,嘶的从那男子手中扯过面纱。
面纱已经被扯得有些变形了,而且这个男子已经见过这个面纱,她不会再用。而刚才那句充满江湖儿女的爽朗言语也不过只是障眼法,虽然她不确定是否真能骗过这个男人的眼睛,但至少所有的证据都要抹灭掉。
凤月邪悄然的将面纱藏在袖中,又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簇新的云锦面纱遮掩在脸上,靠着假山的遮掩慢慢离开。
太液池水斑斓流光,清风吹拂,漫天的梅花飞卷,满地嫣红,遮掩住了人的视线,那男子发觉假山后面没了动静,立刻抬步越过假山,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冰冷壁石,那芙蓉色的娇丽身影早就不见了。
眼底冷的一沉,抬手,指尖上在留着她发鬓上的淡淡沁香,握掌扣腰,男子目光沉了沉:“梅花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