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升的红日洒向大地,笼罩一片祥瑞之光时,在这昌明隆盛之邦的皇城都京集市上,已四处人影浮动,厚重的朱红城门,九十九颗圆润偌大的铜钉分外醒目,伴随着吱呀一声,缓缓开启,城外的无数行人、小贩和从外地赶来的客商便如潮水一般的涌入平坦的青石大道,开始了一天的营生。
晨雾尚未散去,但是集市上却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叫卖的小贩、讨价还价百姓,人声鼎沸,两侧的建筑古朴华美的酒馆茶楼内更是生意红火,店小二忙得乐不可支,掌柜手中的算盘飞快敲响,当真可谓是花柳繁华地,人间富贵乡。
这里是云意国最为繁华的京都轩奥城,地段辽阔,民生富庶,世世代代层出不穷的皆是诗礼簪缨之族,而最近数年之中,四处林立而起的商铺、私塾、以文会友的诗社更是比比皆是,因为是天子脚下,升斗小民都有些见识,再加上重兵驻守,商贸发达,所以使得整个皇城即便如斯繁荣却有条不紊,百姓安分守己。而这些成就,完全归功于从三年前开始协理朝政的云意国亲王,摄政王独孤宸烨。
云意国的摄政王,人称并肩王,传闻他身为皇子之时,就被先帝所疼爱,因文武学识在诸皇子之中出类拔萃,所以七岁便被册封王爷,十三岁担当宫廷指令官,统御三万御林军,十五岁掌握十万兵权,长途跋涉驻守南淮,扫平滋扰我国境内百姓的羌胡夷狄,因战功赫赫,所向披靡,而被敌国誉为战神之王。
最传奇的是,摄政王二十五岁被当朝身体孱弱的皇帝招回朝中册封协政之时,便大刀阔斧的破除旧制,推行新政,严惩贪污腐败、违法乱纪以至于以权谋私的官员,手段雷霆凌厉,行事毫不留情,以至于朝野上下无人不畏惧忌惮,但此行之后,却使天下民心归顺,四海升平。
……
轩奥城中最显眼而大气磅礴的建筑除了巍峨高耸,飞檐翘角,四处雕刻满瑞兽祥云的皇宫之外,就属气势恢宏的纳兰相府了。
两扇与城门可以媲美的红漆大门敞开,那在阳光下闪烁金光的圆润铜钉昭示着不可一世的威严和权势,两尊高越两米的巨大石狮威风威慑的挺立,鎏金蓝底的高悬匾额上,苍劲有力的‘丞相府邸’是先帝亲笔御赐,象征隆宠万千,那十三层用青石砌成的石阶上更是排列有序的各守着三名身着盔甲,身高威武,神色庄肃的士兵,手中的长枪红缨随这寒风肆虐而飘扬飞舞,但那些人却纹丝不动,立如苍松。
纳兰洪德,两朝丞相,先帝最为倚重的亲信之一,权势灌顶,纵横朝野,执掌六部,亦是野心勃勃,雄才大略,但,这个一生驰骋在政权道路上的男子虽然妻妾成群,但临近天命之年,膝下却只四个女儿。
清晨的红日洒照在相府内的假山亭台上,琉璃瓦折射出来的光芒潋滟璀璨,如同皇家泉池的碧叶池中波光粼粼,偶见几条红尾的锦鲤优雅游动。四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各院的边脚处都种上几株清脆凝绿的竹子,亭台四周包围各种盛开的寒梅,色泽鲜艳剔透,映着初春尚未化去的雪水,别有一番神韵风味,说不出的富贵风流。
碧叶池水接天环绕,如同日月相拥一般从前院的一池碧波萦绕整个后院,托出了一座建造小巧雅致,别有趣味的湖中楼阁,名为‘月浣阁楼’,是相府主人纳兰洪德的大女儿纳兰沁儿的所居之所。
精致风雅的阁楼四周皆以红木所造,涂刷青漆,四方正圆,以上好的沉香木雕刻空楼制成扶手,前侧层层厚实的千年铁山木做成大小等样的石板小桥,湖中假山连绵起伏,仙鹤昂首对空,阳光泼洒,水中丝丝的涟漪波动都如金光一般笼罩整个小筑,夜晚月光如雾之时,更似清水刷洗,不染风尘,如同仙居一般,因而,名为月浣。
阁楼垂以青绿色的月影纱,细腻清新,触摸柔软,似若无物,在风中飘荡而起,给人一种柔和朦胧之感,而薄纱下的翘角檐台下,站着十来名身着粉色滚兔毛边小短袄,厚实的百褶长裙,发髻梳成统一式样,连首饰、妆容都一样的丫鬟。她们的面容娇俏,看起来十分机灵,只是每个人的眉宇之间都带着几分忧愁与紧张,在对面来了几个身着灰黑色长袍,手提药箱的大夫时,立刻有序的迎上,带领这进入了楼阁之内。
月浣阁楼有虽然精致,内侧却极为宽敞,阳光充足,十分明亮。幔帐低垂,价值不菲的上等软烟罗和宫中嫔妃才能使用的月影纱、绿烟罗和金丝云锦在这里却随处可见,随意一处都是价值万金。
踏入寝室,入目看到的便是十二叠扇形白玉雕刻的精美屏风,乌木翘首抿金边的案几,雕刻龙凤图腾的宝香镜,纯金所制的脂粉盒,上镶雕一朵绮丽恣开的艳红玛瑙牡丹,地上猩红地毯铺设,床榻前铺设的整张雪白的狐皮,摆设着檀木小几,上置一尊琉璃彩金,游凤缠绕的高叠双耳香炉,炉内放着檀香与片片珍藏的大片玫瑰花干,因而从凤嘴中吐出的丝丝袅袅烟雾暗含幽香。
绕过屏风,细密的珠帘玉珠垂幕,内设鹅黄色薄纱幔帐,透过那金光闪耀的金丝线和垂挂的璎珞穗子,隐约中躺着一个白纱遮掩面容的女子,青丝乌黑垂落在翡翠玉片所制的缠金丝软枕上,苍白细嫩的肌肤如同裴玉,细长的秀眉微微斜飞,一双美目紧闭,细密的长睫微微卷曲,如同静止不动的蝶翼,乍一看恰似天女下凡,美的不可方物。
床榻上的幔帐和珠帘被丫鬟一次次的掀起,却又一次次的垂落,来回走动的人皆是叹息摇头,整个寝室内充斥这一股压抑的和惊恐的气息。地毯上,已经跪了数名昨夜职守的丫鬟,她们嘤嘤哭泣,双眼红肿,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
昨夜,脾性刚强,娇惯易怒的大小姐在接到皇宫的圣旨之后,面无喜怒,与以前一样冷冷淡淡的,但是晚上就寝时却突然只着一件单衣就投入了碧叶池中轻生了,整个相府为之震动,皇城内所有高明的大夫也都请来了,可是不是摇头就是面色凝重的离开了,连诊金银两都不敢拿。
“再去找,给我将轩奥城内最好的大夫都请来,若是救不回大小姐的命,你们就等着殉葬吧。”站在屋外的管家看到这些大夫兴匆匆而来,却都凝重惊惶离开,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眼睛因为熬夜满是血丝,眉宇紧紧锁住。
众人听闻这句话,无不惊恐万状,甚至有些胆小的,都忍不住哭泣起来。她们岂能不害怕?如果大小姐死了,事情传到宫中,那些纳兰府邸便是要被冠上灭顶的抗旨欺罔之罪,重则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轻则老爷夫人的性命可保,但要削官罢职,贬为庶人,最关键的是她们这些丫鬟都要因伺候主子不得力而全部殉葬。
想到这些,寝室内的丫鬟哭的更凶了,以为她们横竖都逃不过一死,但,不知道是她们的哭声太大,还是上天的怜悯,床榻上的女子在沉寂了数个时辰之后,竟然胸口微微起伏,有了一丝气息。
“啊,找到大小姐的脉搏了,大小姐缓过来了。”床榻上,一名大夫正在满脸愁苦的把脉之时,突然感觉指尖一凸,随之渐渐有了虚弱细微的脉搏之后,他惊喜的大叫起来。
众人被突来的喜悦冲击,都呆住了,管家更是闻声冲了进来。
床榻上的人很虚弱,几乎可以说是气若游丝,她吃力的想撑开双眼,但却只睁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眼前模糊的人影晃动,但却翩然飘影,恍若梦中。
“太好了,大小姐缓过来,天佑相府,天佑老爷,咱们这些做奴才也不用殉葬了。”管家看着床榻上的人儿长睫微颤,激动得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屋顶就磕头。
凤月邪听到这些吵杂声,只觉头痛欲裂,但是突然眼前一阵苍白,仿佛整个人都人猛的一阵拉扯,跌入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中,满身沉重,四面禁锢,动弹不得。随之,一个似强加而来的记忆毫不留情的灌入了她的记忆之中,让她一阵目眩头晕,可是在脑海中漂浮那些细碎的画面之时,心头却一阵酸涩疼痛,仿佛经历了一场无法抑制的悲伤故事。
眼前的苍茫散去,眼睛依旧睁不开,但是却隐约中看到刚才还激动欢喜的人都直立在旁侧,床榻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着锦衣华袍,容貌娇美且分外有气势的年轻女子,但那满头的珠翠与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脂粉气息却令她没来由的厌恶。
“三妹,我就说大姐福大命大,死不了吧,你还成日担心呢,瞧瞧,这不是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