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宫一百九十九阶上自第一阶到最后一阶,点着‘萤’火的椭圆灯笼,照着神坛日月水色共辉。百姓们早已人头攒动在仰头等着能与神明沟通的神祭舞开始,左等右等,终是看见祭主和圣僧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浩大的迎神祭鬼面伴舞们。
苍晔闭着眼睛,手中绕着禅珠,念着清心的佛文……他不知自己这次助纣为虐,会为西祁国带来怎样的厄运……百姓一片欢呼在耳边响起,苍晔睁开眼睛,在人声鼎沸中看了看走在侧前的姬飘。
一身七宿黑袍,不似凡人,好似这个女子此刻被神附了神;戴着半月银色面具,遮住那张妖治容颜,却不减半分妖娆。她整个人似被一种神秘的东西,笼罩在夜幕星宇之下,有种令人惊叹的气质。不知她多久会恢复自己的意识……若是她醒了,知道是他害她丢了她父皇的江山,这回就是她再若当年在众人面前扒他衣服,他发誓,也绝不还手。
“祭主,圣僧到,祭日月神礼开始。”长祭高声报着。
苍晔伸出手,姬飘将手放在他手心,苍晔将她的手握住,那冰凉微暖的触感,令他的心陡然地一惊,握紧了她。
一百九十九阶梯,每一道阶梯上都刻写着西祁原始的篆体,上记录着西祁重大的历史事件和关键人物,而这些事件和人物的发生和出现,西祁的圣僧们都觉得这是神明的旨意。这些阶梯,每一道不仅搭建了国泰民安,成为存活在弱肉强食的风澜大陆最久远的国家,也搭建了西祁的昌盛绵延。
萤火灯下,百姓看着如妖如神的祭主,拖着七宿黑裳,惊艳绝华地步步而下;而圣僧则是还是一个下凡的神僧,同时那般惊绝的精致美丽,一时西祁百姓恍若见到两个天下凡一般,心中油然升出些崇高的敬意。直到祭祀的鼓乐响起,他们才猛然地清醒,纷纷跪拜起来。
苍晔将姬飘拉到日月神坛前,姬飘随着苍晔的跪拜也跪拜下来。她朝着日月的神坛,以手放额头虔诚地三拜。而从神宫到神宫外的百里小道上,百姓都纷纷跪拜下来,一脸的虔诚。
祭拜之后,长祭又高一声:“请祭主令祭舞。”
苍晔看着姬飘,姬飘微微垂目,松开苍晔的手。别人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她拖着七宿的黑色纹裳,一步步走上了那高高的祭台上,进行领舞。
待她站上去转身,一股冷冽的妖神之气划过的众人之眼,心中震冽地惊艳连连,一群黑衣的带着鬼面具的伴神舞者也跟着她,跳了上来。
古老的乐音响起,姬飘扬了扬黑色的长袖,踏着步子,随着乐曲开始跳了起来。
一头华丽的青丝在风中也随着她轻盈的舞姿,飞舞丝丝飘动地清迷妖娆起来;那双在萤火的照耀下的双目,闪着微凉的清蕴与深邃,众人看着看着,不小心情不自禁地被吸了进去,带到一片奇妙的境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而她细碎的舞步,在风中梵响的铃声下,轻云般漫移,又旋风般地疾速张扬地飞舞,极具力量地舞出了一段柔美和刚美合并无双的绝妙舞姿。
百姓在神坛的脚下欣赏着这祭舞,一脸如痴如醉。往年因都是皇帝男儿们来舞这种颇具有日月阴阳糅合在一起的舞蹈,他们倒未没想到一个女子……竟也能把祭神舞舞得如此淋漓尽致地绝妙。
就在众人痴醉地欣赏着,突然在姬飘一个旋身跳到神坛前,就像似被人推了一把,朝神坛前面一跌,朝台前跌落下去。
“啊!”靠前的人惊叫一声,因为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大家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从那个高高神坛上跌下,七宿的黑祭衣飞舞。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抹墨色闪过,如一道墨色的闪电般,接抱住那跌落的祭主!
神坛一阵喧闹轰然,惊诧地看着那个在萤灯下戴着太阳面具的墨衣男子。
他一身墨衣,身材修长丽姿如屹立云山之上,气质有种说不上来的清濛煞好,还透着股王族子弟的自然矜贵流露!他稍稍微微垂头,浅浅地弯了抹梨墨般的醉人笑意在唇边,低头看了眼他们的祭主。
恰时,一群官兵朝着他们大举围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尉迟拿着冷刀,指着那神秘而丽华的墨衣人喝道:“大胆刺客!还不赶快放下祭主!”
“刺客!”
“他是刺客……”
人群议论开来。
而他不为所动地手指拨开她脸上被吹凌乱的发丝,倒不知她是真晕,还是假晕……
“放下?”一句饶有趣味的说着,说得悠扬婉转,又微微透着些微嘲不明的冷意在里面。
那尉迟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地,拿着刀就第一个朝他砍去!
只见他双手握着刀砍向他,众人见那墨衣人竟一动不动,只是不紧不慢地抬眸,那双仿若浸着一世悠容丽光的眸子,一瞬变得有些锋芒的冷萃。
那结实的尉迟还未进他身,便在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呃……”了一声,落了手中的刀……众人惊悚看见他喉咙正被刺了个墨叶般的暗器,那鲜血如细柱流出,一下子又汹涌喷薄而流……“噗咚……”一声,那方才还好好的人,此刻瞪着双目骇然死去,吓煞众人。
墨隐的眸光静静地抬起,扫视了一圈那些围攻他的士兵,士兵们莫名地感到一种畏惧,朝后不自觉地随着他向前,朝后退,连百姓也是。
祭祀的钟声“铛铛……”地突响了,墨隐也没有停止脚步的想法,直到姬飘的一只手,按了按他的臂膀,他才顿住了步伐。
“铛铛铛……”将近四百多年未响的西祁神钟,再次被敲响了。
第一次响传闻是西祁第一代王君在神明的旨意下,开创西祁国;第二次响是西祁百年大旱时,响了之后便是一场大雨,救了西祁。这两次钟响在西祁百姓心中皆意义非凡,它似代表着一种神明祝福的旨意。一时,西祁百姓不由都带着一种激动的狂喜跪拜下来。
而离这不远的暗处,派兵出去抓那乱事的墨隐的华倩和太尉大人,不由看了看彼此。
“夫人,这钟音……”
“大人,这钟音……”
异口同声的两声,他们本以为是彼此谁设计的其中一环,但是在那完全不清楚状况的神情中,两人不由眸子一闪一黯,猛然看向神坛的姬飘那里。
神坛那头,姬飘一下睁开了眼睛,一双妖灼微凉浅浅余温的眸子,清华地看向墨隐,刹那,浸了丝友善的笑意。
墨隐从方才她抓住他手臂,便一直等她醒。
不等她开口,他便道:“待你登基,许我千金。”
“要金子做什么?”
“云游天下。”
一声笑,姬飘抬头看着他丽华的眸子:“好,应你。”
墨隐弯了弯唇,便放下她,姬飘上前高喊了声:“吾西祁百姓们!”
一时,众人在她这声清晰且贯穿力极强的声音中,猛然抬首看过来,只见他们的祭主,指着西方的夜幕道:“神明有梦,有旨西天。”
一时间,众人只觉身后一闪一闪的地有些光亮,当转身看向她指的那方西面夜空时,一时目瞪口呆地纷纷地站起来。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见到了什么……这恐怕是神赐给六百年的西祁最惊叹的一次礼物!
即使平静矜贵的墨隐,微微抬头看向她指的方向,也一瞬间,颤了颤那双丽华的目,变幻出一种奇妙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