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称呼他‘君大爷’这种私密名头的人不多,君歌抬头便看见对面站了三个人,都看着他。
最左边的是大卓子,贼笑兮兮的,君歌瞪眼跳过。中间是东方堰,摸着山羊胡子,阴笑兮兮的,君歌白眼瞥过。最后一个,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但是视线就是好像有意避开似的,可最终,还是落在他身上。
黑衣黑发眼睛都跟黑珠子似的……不是姬飘那怪物是谁!?
其实君歌内心有些小激动和高兴的,毕竟他可以省一副棺材还有很多办后事的银子和手续,突然感觉浑身轻松。但是猛然想起在酒窖里他被她砸了后脑勺,而且骂他大煞笔的事,怎么他也要摆点脸色给她看看,这是谁的地方!
大卓子和东方瞧了瞧君歌,又瞧了瞧淡定无比的姬飘,他俩其实就是留这看好戏的,毕竟君歌炸毛或是暴躁起来,那是很逗的事。
只是瞧了好半会,见他一脸平静地不正常地拉开被子,起身姿态娴雅,理了理齐腰褐发,扶了扶发后的玉簪,轻轻地抬眼,姿态高冷,瞥了眼姬飘淡淡道:“活了?”
姬飘微微一笑,“恩。”
君歌因她这么一笑,小心脏陡然跳了一跳。这黑妹没事对他笑什么笑?!难不成想勾搭他?还是死过一次改性了?肯定是后者!
姬飘不知道君歌在她昏死期间给她取了个小号,叫黑妹。
想来这次多亏了他,她便走过去又对他笑了笑,比之前要亲切的多:“头还疼吗?”
君歌美目清瞪:“你说呢?”
姬飘点了点头。
君歌怒:“你以为点头就能完事?你伤害了我,难道还想一笑而过!”
姬飘眨了眨眼,无辜看着他:“那种情况,正当防卫,亲。”
“亲?!谁跟你亲了!我亲你全家!”
“你能别每次都把我全家带上吗,父皇和母后都不在了,团团圆圆又那么小,给别人听去了,会以为你是个变态。”说完姬飘悠长地叹口气,一脸为他未来真切堪忧的模样。
“你……”君歌手指伸着她抖,本来准备的高贵冷艳的盘问,全部和她几句心平气和的话给堵得心口想吐血。
“哈哈哈哈……”看着君歌那张美丽的脸被堵得涨红,大卓子和东方堰弯腰很捧场地大笑了起来。东方堰还不厚道地补一句道:“君大爷,你从了黑娘攻吧,瞧,多霸气的娘子啊!”
“从你大爷的!”君歌呸了东方堰一口,便过去很爷们地拉着姬飘,就往外走。
姬飘也不知他要带她去哪,不过和他接触下来,觉得君歌这人很爱面子,说得简单点,有些傲娇。小小惩罚他一下用那么多酒坛子砸得她耳膜现在还疼,便也没有打算把他弄得炸毛再来摧残她的耳膜。
君歌把姬飘拉到远离想看笑话两人的中苑,进了一间房间,关上门,就把姬飘按在门上,双手抵在她两侧,凤目牢牢地扣住她。
姬飘不紧不慢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君歌生气归生气,但是比起她死而复活的这件事,他更在意后者。上下打量着她,伸手便要向姬飘脸摸去,看看她有没有温度,没有就是鬼,有的话,就是人。
姬飘一把抓住的手:“干什么?”
“非礼你!”她是有温度的,也就是说,真的死而复活了!?他娘的人生第一次遇到这么邪乎的事,太惊悚了!?
姬飘瞟了一眼他那双一直在她手心手背搓的爪子,微微挣力,一掌拍掉!
“你要死啊,那么用力,很疼哎!”
姬飘垂头抚了抚拍稍许麻意的掌心,慢悠悠道:“不是非礼吗?你一个人玩得不痛不痒的,得多无聊。”
君歌:“……”他内吸了一口气,不想和她说话了,视线狠狠继续杀过去,让自己眼神显得威力些。
于是,他眯着越发靠近姬飘:“哎,不跟你瞎扯了,和爷说说,那晚怎么回事?我记得明明那些剑向我们刺来,最后那群杀手却在你挡在我身前后的一瞬,全他娘见鬼的切腹了,还有……不,还是先说说你是不是人!?有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生,类似牛鬼蛇神之类的……还有这七日又是怎么一回事?”君歌想问的其实还很多,对她的好奇和震惊,在心底一直波澜壮阔地潮起潮落着。
姬飘看着他,扯了抹唇,伸出手揪起他的衣领,活了120年,她可从来没被谁压过……她记得在酒窖时他也这么拎他的,不过她比他温柔许多。一个用力的掉转,姬飘转过君歌的身子,把他换压在门上。
君歌没设防,心中一惊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姬飘视线便压住他,靠近他,动了动唇,蛊惑的语调:“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我们算两清了。”
“什么两清?明明……”
姬飘眯了眯眼睛笑起,君歌心下咯噔一声,他可不是打不过她,只是她每次眯着眼睛嘴角以某个弧度微翘地笑时,他心里就会毛毛的。“你想干吗?”君歌眯眼不示弱地杀过去。
“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君歌一下心情大好,终于肯说了,就知道你个黑妹肯定会从了我!:“说,爷听着。”
“那就是……”姬飘靠在君歌耳边,悄悄说:“你所想知道的,永远都会是个秘密……记着,如果有一天你不幸知道了,在那个遥远地方,有一群神秘而可怕的怪物,会把你带走,然后,令你切腹,扒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一阵冷风凉凉地吹在君歌的脖子上,伴随着姬飘冷森森不像开玩笑的认真语调,君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猛地打了个哆嗦,推开他……
君歌被她吓得半会才回神,只见她唇边一抹怡然的贱笑,觉得刺眼,朝她呸了一句:“不说就不说,爷还不爱听了,贱人,就是矫情!”大力甩了甩裳袖,开了门,潇洒地走了。
姬飘待他走几步,说了句:“君大爷,走错方向了。”
君歌:“……”
*
飘花殿内,姬飘失踪了七日,宫内宫外都还未知道,这多亏了柳卿。
掌了玉红灯的内寝荧火跳跃,柳卿进来摆了摆手,宫女捂嘴一阵笑,便都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心道不知道公主这美男恩承了七日,吃不吃得消。
柳卿待宫人走后,关好门窗,又检查一遍内寝,才方走到姬飘那张大床上,扯了扯被子。
被子里的一团动了动。
“是我,回来了。”
被子一下子王八状翻开,只见春花顶着一个鸡窝草头,抱着柳卿手臂就哭嚎道:“阿卿,俺饿了!”
柳卿好气又好笑,拉开她,将藏在袖中半只撒了些香粉掩盖气味的烧鸡拿了出来,“让你受苦了,吃吧。”
一天没吃饭了,春花一把抢过烧鸡,边哭边狼啃,模样好不凄惨。柳卿瞧把她饿成这样心里过意不去,过去倒了口茶,安静地待春花吃完鸡,接过骨头,把茶递给她,喝完还给她擦了擦嘴,温柔周到的体贴,令春花情不自禁地朝他叫了声:“爹……”
“你这丫头……我哪有那么老。”柳卿瞋了她眼,方问道:“今天没什么人来查你吧?”
“没有,本来我还担心团团圆圆会来找公主或我玩,不过有肖麽麽在,一切妥妥的。”春花见柳卿笑容中显得有些牵强的疲累,拽了拽他的袖子着急道:“还没找到公主?”
“嗯。”柳卿点了点头,“是我没用。”
春花愣住了,喃喃道:“这都七日了……不会真出什么事吧!”春花开始回想最后一次和姬飘见面,想找出一些可疑的线索,但听到身旁一阵哽咽声,转身一瞧,见这几日忒淡定忒机智的柳卿此刻捂着脸垂着头……哭,哭了!
“哎,阿卿,你哭什么啊?!”春花见他哭,一着急也跟着哭了:“呜哇,你说公主是不是死了啊……”
“呜……春花,我真不知道,我查了七日,现在只查到一点线索,都过了七日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呜哇,公主!公主你不要丢下春花啊,公主啊!……黄,黄泉路上你等等春花,春花不会让你孤单的……”
“春花,你别着急,我再找几日,想想办法,若真没消息了,我和你一起死了去寻她。”
“呜哇……阿卿,可我不想死啊!”
“呜……春花,你不用死,我死就够了。”
“呜哇!阿卿……还是一起死吧,我一个人无趣啊!”
“呜……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两个哭得凄惨无比又不敢大声,这几日警觉惯了,这会下意识地互相捂着对方的口,相看泪眼汪汪。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淡静而熟悉的声音,在这压抑的哭声中,响得格外清晰起来。
柳卿和春花同时愣了一下,转身,瞳孔瞬间很有默契地放大,放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