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些随驾的人已经离去，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到了酉时，因为下雨的原顾，天已经黑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来，清晰地打在安静的窗子上，空气中透着一股子阴凉。
红色的烛光映着整间屋子，风墨染紧闭的睫毛微颤了几下，才吃力地睁开眸子。精致的雕花床顶映入眼帘，让她一时分不清置身何处。
侧目看到坐在床边的萧越，他的目光却望着屋内的某一点，不知道因为在想什么而出神。她尝试着动了动身子，一阵剧痛就从左肩传了来，痛得她闷哼出声，才让萧越回过神来。
“墨儿，你醒了？”他慌忙起身，紧张地按住她的身子，防止她再乱动牵动伤口。
“我怎么了？”她的表情有点茫然地问。
“你受伤了,难道忘了？”萧越看着她，有些担忧地摸了摸她的头。
风墨染低眸看向左肩，包扎伤口的绷带仍然带有血迹，那蔓延全身的痛意正是那里传来的，她蹙着黛眉，记忆才一点点回笼。
她想起他昨晚对自己说“相濡以沫”，却突然毒发，想起半夜闯进来要杀他的黑衣人，又想起了那黑衣人的西岳身份。自然也想起了在山洞中的萧熠，与他们相同与诀别的话，还有那不知何时出现的楚洛，最后定格在萧越温柔的笑颜上，她记得那笑并未抵达他的眼底……
“青挽，进来，夫人醒了。”萧越站起，转身高声朝门外喊着。
门随着话音渐落被打开，青挽与青泠先后进来，青泠率先跑到了床边，而青挽则先向萧越福了一福。
“小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还疼吗？”青泠俯身看着她，一会儿摸头一会儿看伤口的。
“青泠，你先让青挽给墨儿把下脉。”萧越站在她身后说着，虽然眉宇间略带疲惫，可是脸上是毫不掩饰盼来风墨染醒来的喜悦。
“我饿了，你先去给我弄点粥来好不好？”风墨染转头对青泠笑了一下说。
“好，我这就去。”青泠也对她笑着站起身，眼中却闪过一丝泪光。
青泠出去，青挽这才上前来，小心地移了一下风墨染的手，细心地为她把着脉。而萧越始终站在那里，脸上有点紧张。
而风墨染看着青泠出去后关了门，缓缓将目光移向萧越。他正专注地盯着青挽把脉，总是光洁的下巴处隐隐有些胡茬露了出来，此刻倒一点也不像那个总是慵懒、优雅的萧越了。
“世子，夫人烧已经退了，多服几天药，现在只能待伤口慢慢愈合。”青挽把完脉向后退了两步，向两人禀报道。
“好，下去准备煎药吧。”萧越急步上前去看风墨染，吩咐着都没及看上青挽一眼。
“是。”青挽福了一福转身准备出去。
“等等，我有件事问你。”风墨染忽然叫道。
“墨儿，有事等伤好了再说吧。”萧越的大掌覆盖住她的手，温热的触感通过她冰凉的手背慢慢传递给她。
风墨染定定地看着他满是关切的眼睛，樱唇轻启地问道：“你的噬心盅毒，不是昨天才中的吧？”虽然是问句，却口吻笃定。
萧越的眸子微颤，突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连抓着她的手都在微微颤着。
她迟早会看透这一切，他从萧熠走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她就这样直接问自己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揪了一下。
风墨染看着他的反应，终于证实了她的猜测。反应如此明显，不禁自嘲的想：如今他对自己就连那伪装都省去了。
“夫人，世子担心你的安危，已经守了你整整一天了……”青挽试图辩驳道，只是声音越来越小，慢慢隐没下去。
因为她看到风墨染唇角牵动，竟无声地笑了，只是那笑看来无比的凉薄。她将手从他的掌心挣开：“原来世子辛苦了一天，还请先保重自己吧。”
萧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并没有像别的女子那般声嘶力竭地质问，也不是故作平静，只是声音是凉薄的，凉薄的直冷到了他的心里。自己明明知道想要这个女子敞开一次心扉有多难，却终究还是辜负了她。
“那你与萧熠在山洞里说的话，又是不是仅是想让他安心放弃你？”他的声音很低，尽管喉间干涩，吐出的字却异常清晰，清晰的就连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风墨染闻言眸子微变了一下，唇角却依然在笑，笑得那般刻意绚烂，却很刺目，仿若要生生刺痛了谁的眼眸一般。
原来他早就到了，却不曾现身。原来他从来都不曾信任过自己，从来不曾有一丝一毫……
萧越看着她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她到底是忘不了那个萧熠……却忘了问自己既然只是利用，又何必在乎她心中的人是谁。
这时门被打开，青泠手中拖着粥碗，一边含笑地说：“小姐，粥来了。”走到床前，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端过来吧。”风墨染对青泠笑着，温言说着。
青泠看了一眼神色不对的萧越，有些迟疑地上前去。
“世子也累了，不如早些另觅他处好生安歇，您万金之躯可是关乎离国的未来。若有闪失，我可担待不起。”与对青泠的态度不同，这话透着刻意的疏离，眼中也没有一丝暖意。
萧越没有立刻回答，却看到她的眸子一寸寸冷却下去，眼底划过连自己都不曾知晓的痛色。只觉得心口好似被人插了一刀般，明明该伤的是她，为什么自己的心却鲜血淋漓？
他终于站起身来，转身缓步向门外走去，发现自己浑身没有力气，腿都有些虚软。才想起自己昨夜强行用内气行遍了大半个青峰山，也好像一天都没有进食。
青挽跟在身后，见他脚步虚浮，忍不住搀了他一下，却被他甩开。他站在门口的身子忍不住回眸，看到风墨染的目光还追随着自己，眼眸里透着一丝漠然，让他的心跟着揪起。
他的目光转身门外，薄薄唇角扯出一抹笑痕：“你不该这样聪明的。”那话他含在口中，竟分不清是说给她听，还只是自己的期望。若是不这样聪明，她或许会快乐许多。
青挽担忧地看着他，却一句话也未敢说。这时拱门处匆匆走来一个下人装扮人，脚步却稳健如飞。
“世子，行宫外有人求见，说是江陵派过来的人。”那人行了一礼，俯身到萧越身边低声道。
萧越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江陵？那不是风墨染外公的居住地？还未猜测是为何事，就听到屋里传来风墨染的咳嗽声。
“何事？”他低声问着，不放心地看了门内看了一眼。那个女子已经在喝粥了，仿若对这边的事视若不见。
那人会意，俯耳在萧越耳边小声禀报了几句，萧越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