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云影彩去了清楼坐镇,到真不只是去挖地道的。随着几场瓢泼大雨来临,南方的雨季亦悄然而至。尤其,莯江周边的城镇,水灾泛滥,无数房屋倒塌,农田被冲毁,家破人亡的百姓多不胜数,可以说是灾民遍地。玉漠齐命影池火速赶往西京,一是为了确保琴断言的身体确实无虞。她倒不是信不过莫无心,而是忘不了莫无心说的,琴断言毒已入骨,每当毒发必承受蚀骨之痛,若是今年再得不到解药,明年年初,即是大限之日。
莫无心到盛京的时候,就是他毒发之日,玉漠齐实在是放心不下琴断言。
而西京城位于莯江上游,这个夏天大雨普降,影池早已计算出,今年的雨多余往年数倍,怕是有大灾之相。此事禀告玉漠齐后,她们早在五月初就以低价暗中收拢了西京以及周围可能遭灾的五城大部分粮草。
北宁朝堂上下,早已贪腐成风。莯江堤坝自天乾帝继位以来,每年朝廷拨下来修筑堤坝的银子,从上至下不知道进了多少人的口袋,不要说水灾,就是积年累月堤坝巢穴里的白蚁形成的蚁灾,都能引起溃坝。而玉漠齐怕的就是水灾泛滥,防着一些无良奸商恶意趁机调高粮食市价,灾民食不果腹,死得人只会更多。
绿绮山庄
琴断言毒发后身体本不宜多操劳,但还是撑着一口气,将西京城紧邻莯江的一座县城三个村落的水灾控制住了。等影池赶到的时候,西京城内已设了多个赈灾棚,一切事宜都有条不紊的在进行。
原来琴断言夜观天象,在水灾发生前已命人将可能受灾的百姓送往上游,或地势高的地方了。又以庄主苏念方的名义镇抚灾民,赠医施药。
绿绮山庄之所以能独霸西京,靠得是财大势大,却也少不了莯江沿岸周边百姓的支持和爱戴。在南方经营了十数载,三千家商铺,数十万佃户都在其管辖之内,可以不客气地说江南百姓的饭碗都是苏念方给的,绿绮山庄照拂千家万户的生活。有不少大商贾亦依附其势力,绿绮山庄的赫赫威名中,自然少不了仁善这一条。就如这次,周围五城琴断言也派人去报了信的,是以,灾民们多是失了房屋和财产,真正丧命的却是不多的。
一袭金锻锦袍,长着一张粉嫩娃娃脸的少年正垂眸拨弄着一支精巧的金算盘。那把算盘只有两只手掌大小,镂金刻丝的工艺,这种大小倒像是一把称手的武器。闪闪发亮的算盘架子以极细的金丝制成,张扬的光辉足可以与日争辉。穿过的一个个算盘珠子,是世间少有的冰种翡翠,这把算盘可以倾个城了。停下拨弄算盘的手,影蓝圆圆的眼睛转了几转,说出的话也市侩的可以,“断言,我算了算,这六座城的百姓是救下了,可除了西京,其他地方淹得是太厉害了。咱们自己今年的粮产就得减半,光安置这些人,少说也要再拿出两成。”他比了个二的手型,激动地手指抖啊抖的。
“该救还是得救得,你也知道影池带了口信回来,念方允我便宜行事。当然,该花得花出去了,该挣得也得挣回来,至于,挣银子这事啊,就得靠你了。”说话的是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若樱花般的脸上还有几分苍白,说出的话也透出几分无力。像是忍受着疼痛似的,上身纯白的里衣微微有些汗湿,将原本绝好的身姿突显得逾玲珑剔透。长至腰迹的墨发披在雪白的颈后,简直可以用娇艳欲滴来形容。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也是天下少有。
影蓝呲牙咧嘴,看着坐在对面的甩手掌柜,他觉得他心肝都要气疼了,琴断言一点都不理解他这样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辛苦赚钱的人。天知道他只想把钱花在自己人身上,那些百姓是无辜,可连皇帝老儿都不管他子民的死活,他管个屁啊!
琴断言欣赏够了这位出了名吝啬的主凄苦的表情,扑哧一笑,“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钱就是我的命啊!
“咱们兄弟多年,我自是知道你的。而我也不会让自家做亏本的买卖。”琴断言赶紧安抚一句,他觉得自己这么恶劣,一定是跟她学坏了。想到她,他一双温柔的眼眸,竟柔出一片水光来。
两个月没有见到她了,等江南诸事落定,真想去看看她,念方…
影蓝突然神色一正,“你什么意思?”
琴断言也回了神,清瘦的指骨捏着薄如纸,白如玉,明如镜的骨瓷,抿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白水,“你等着看就是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闽浙总督聂毓仙就登门拜访了,西京是江南地界,等聂毓仙带着人马跑来,整个都是一副风餐露宿后的模样,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就拿出了此行的目的,圣旨。
“二庄主咱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庄主大人呢,又去云游了?”聂毓仙嘿嘿一笑,也笑出几分尴尬来。
他从千里之外跑来,半路上就接到了圣旨,自然不是他有琴断言那一手,能未卜先知,而是天灾水患发生,绿绮山庄力挽狂澜这事就是他报上去的,要不是他闻出了味不对,那个一点风声都不敢透的傻缺两江总督,非得把他也害死不行!
“多谢聂大人挂念,不过,也是不巧,我家庄主还真不在庄内。”琴断言寒暄几句,迎进他们这些人来。
后面还跟着,抱着圣旨的影蓝,直接略过了上面写着的皇帝表彰他们绿绮山庄的屁话,看着过两天会来的那些金银玉器,宫中宝物,算了算他心里还是觉得亏大了。更何况,善事他们做了,好人却让皇帝老儿当了,那老贱货也真会捡现成的!
影彩回了趟丞相府,气哼哼的将这消息传给了自家主子。
玉漠齐听了,不过一笑而过,“皇帝这一套或许用在北方还玩得转,但是,早年被压榨剥削狠了地江南百姓,靠的是绿绮山庄才有了喘息之力,江南再次繁盛靠得还是绿绮山庄。”就像南郡只知恭亲王,不知皇上是谁一样,“他以为江南还是十数年前的江南吗!”
“皇帝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真是太客气啦!”云彩咽不下这口气,仍然不遗余力地在大骂天乾帝。
玉漠齐摸了摸她的双环髻,缓缓跟她说道:“其实,咱们不仅没有亏本,还赚了。”
“怎么说?”
“江南百姓是一定要救得,本来也不算亏。”琴断言是想救那些百姓的罢,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会支持他。
玉漠齐星眸闪过一抹暖色,随即嘿嘿笑道:“太子这回回来,带了不少贪官污吏。这些等死的货不是凤萧远的人,就是八皇子凤云庭的人。唯独没动西京的官,为什么啊?”
影彩挠了挠头,“西京的官跟咱们山庄没什么来往,肯定不是看在您的面子的上。啊。我知道了,那些官都是太子的人。”
玉漠齐点了点头,“但也不全是,绿绮山庄发财皇帝也眼红。只是不管是谁的人,进了盛京大牢就别想出来了。腾出的地方,也别想随便再往里安人!”而最大的收获,是命恭亲王给他们开了自由在南郡往来贸易的商路。
南郡如今就是个地处险要小王国,连接着北宁和南启。她倒是不介意帮皇帝一把,而只有打开了南郡,她才能名正言顺的到南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