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起方才在美人坊中,面对一群打手处变不惊,还能淡定的摇着骰子,稳赢不输。面对众赌客质疑她出千要群起而攻之,却神色淡淡的女子,看向玉漠齐的目光就分外诡异。
身为女子可以神色坦然的走进赌坊,可以大大方方的想踢谁就踢谁,告诉所有人她厌恶那个人。这让凤翎这个看惯了那些‘大方得体’,‘善良大方’的闺阁女儿的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玉漠齐,果然不同。
不同的都让他升起了恻隐之心,这样一个真实的女子,他都忍不住想予她一分真意。
在美人坊中说出的话,再次回荡在了他的脑海中:‘我家媳妇是丞相府的嫡长女’。
他当然知道这句话的威力,想着那些赌客们,无聊的名门公子们方才的眼神,只怕不出一天整个盛京都会传遍吧。
即使全盛京的人都知道,凤萧远中意的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即使自己的声名并不好,说的话当不得真。可男子风流成性也好,纨绔成性也罢,只要他是个有权势的男人,一切后果最后还是要这个女子来承担,如果说玉瑾柔会让大多数女人骂一句红颜祸水,大多数男人都会怜惜她的话,那放到玉漠齐身上,恐怕她连红颜都算不上,她只会被人不齿,唾骂,甚至被退婚,而这正是他真正的目的。玉漠齐这颗棋子,牵动了太多人,太多势力。
而当这一切压力都向这个小女子袭来的时候,她还能临危不乱吗?他突然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或许自己的话可以变成真的,纳了她就是了,就当补偿这个真实而胆大的女子吧。
可被一脚踹醒后,凤翎果断的收起了刚才不该有的思绪,这个粗鲁的女人,竟然敢踹他的屁股!
“玉漠齐!”
“不用那么大声,老子听得见。”
“啊呸,你竟然敢非礼小爷!”
“那又如何,你不是被非礼的很享受!”
“放屁!”
“好臭啊!”玉漠齐一手捏着鼻子,一手还在前面扇了扇。
而影彩更直接,人不仅跳出了八丈远,双手还不停的向凤翎的方向呼扇。
听着玉漠齐的话,看着这对主仆如此默契的动作,凤翎的俏脸彻底黑了,继而暴走了,可脸上的表情虽带着些恼羞成怒,桃花眼中却一片沉寂。或许他该回府准备一下,与玉漠齐的这场戏还要演下去呢。
“彩儿。”玉漠齐见这块牛皮膏药终于扯掉了,薄唇微微一勾,懒懒的道。
“主子,属下在呢。”而那碍眼的男人离开视线范围之内,影彩也不再是没心没肺的傻丫头样儿,反而扬起了小脸,眼神清透坚定。
“带几个人,去跟凤翎世子好好玩玩。”那双桃花眼中的跃跃欲试,她看的清清楚楚,既然他注定安分不下来,那她就大发慈悲的给他找点事干,省得没事老盯着自己,这样可不好。
“是。”影彩笑了笑,两颗小虎牙呲了呲,好像一只要咬死猎物的小狐狸。
“哦,还有我的皇帝伯伯,别忘了。”沉吟了一下,玉漠齐悠悠然的又加了一句。
“…是…”影彩哙了一把汗,默默的应了,本来对凤翎利用自家主子的气愤,也变成了为他深深的默哀。
敢得罪她天下第一最大度最大气的主子,自求多福吧!
而当晚盛京四门全都紧闭,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普通百姓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着向来繁华热闹的几大夜市闭市,空气中处处流露着压抑的气氛,即使没有御林军出来抓人,也能猜到一二,定是有大事发生。
在天子脚下的百姓都感受到了,日日跪在天子脚下的诸公大臣亲王皇子要是感受不到就是傻叉,而大部分人的做法是当不知道,老老实实在家睡觉,虽然,不论能臣庸臣,怀里抱着的是结发之妻还是狐狸精,大伙都睡不着,但还是要睡。唯一没睡的,慌慌张张隐隐还带着兴奋进宫觐见的就是太子殿下了,结果皇上大发雷霆,平日就以愚钝示人的太子,据说还被天乾帝当着一屋子奴才的面大骂了一顿,又一次果断的证明了太子果然是傻叉。皇宫出事了,你接着就跑去了,皇上身边有你的密探怎么着?也证明了定是有大事发生,要不一向顾念先皇后的天乾帝怎么会对太子大光其火啊。
当晚也确实有大事发生,先是当今圣上看暗卫呈上来的密信,曰:“恭亲王世子遇刺,凤凰令现世,从世子破碎袖口中掉出。”然后,天乾帝眸中暗光一闪,接着殿内银光一闪,他也遇刺了。
当然,这是后事。
如今,影彩去办正经事了,玉漠齐单骑回府,下马后,优哉游哉的逛着自家灯火通明的花园,想着方才影彩说的事,今日萧王凤萧远光临丞相府,再看看这亮如白昼的情景,想必府内的宴客厅装扮的更加华丽非凡,不由得啧啧赞叹,就知道不是迎接老子的。不过她也不得不佩服她那个便宜爹了,这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做的真是越来越娴熟了,这丞相府真这么有钱,还是萧王爷真这么尊贵,那么还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挥霍,她现在只想呵呵了。
到了且芳院门口,果然里面的下人都没了,估计去帮忙了吧,好不容易有个王爷光临,去瞻仰一下龙子凤孙的风采也是很正常的,可是你们也好歹给老子点上灯笼在走啊,特么的,整的跟鬼屋似的。
“小姐。”苍老沙哑的声音幽幽在耳畔响起。
“啊!”玉漠齐抖着身子大叫一声,嗓门大的差点把在一边站着的老婆子给吼得滚地上。
余妈妈本来是想吓吓玉漠齐的,也好让她安分一些,切莫胡闹,今天对于二小姐太重要了,当然不能让她给破坏了。而且她老婆子也有些心虚,可如今被玉漠齐一吼,差点把她的七魄都给吼散了,哪还敢吓唬她呀,只得怏怏的叫着,“大小姐,大小姐啊,乳娘快受不住了,别叫了。”说完这句话却不由得一愣,她多少年没有在玉漠齐面前自称过乳娘了?
玉漠齐眼眸微闪,也收住了内力,不在叫嚷了,懒懒的道:“余妈妈,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这小院真要闹鬼了呢。”
余妈妈本就心虚,听着这句若有深意的话更是一个激灵,看着这漆黑的夜色下,那些没点着的锦绣灯笼,看不出平日锦布上的花纹和颜色,只觉得几只白色的灯笼在屋檐上孤零零的挂着,随着夜风悠悠的晃。恐惧的不敢回话,也顾不得礼仪就追着玉漠齐的脚步跑进了内室。
玉漠齐刚点上根蜡烛,就见余妈妈以从未有过的矫健身姿跑了进来,不过即使在害怕,她手中的托盘依然抓得很紧,上面的杯盘也很是整齐。玉漠齐挑了挑眉,低头就不再看了,唇角却勾起了一个如有似无的弧度。
余妈妈被玉漠齐的眼神看得瘆的慌,总觉得今晚的大小姐很诡异,虽然她笑眼弯弯,仿若一个无害的孩子。可正以为如此才不正常,大小姐从来都是嚣张又暴戾,近些年更是蠢得让人不忍直视。而现在这一派悠闲,笑得天真的女子却只让她恐惧,可是该做的事她还是要做的,否则就是今晚二小姐忙着,没空收拾她,明天也不会放过她。
对,还是二小姐比较重要,不论是在相爷眼中,还是在今晚到来的萧王殿下眼中。既然有二小姐在背后撑腰,她还怕什么,不过是个不得宠的丞相府嫡女罢了,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一个蠢货,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定了定神,余妈妈放下托盘,一脸堆笑的为玉漠齐布好晚膳,微微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呵呵,真是不加掩饰呢,昨晚还病得下不了床的人,今晚就活蹦乱跳起来了。”都不给她这个做主子一个理由吗?即使虚伪一下,感激她赏赐的名贵药材治愈了她的病也好,想算计人连点铺垫都没有。玉漠齐无语的摸了摸鼻子,本小姐真的表现的这么蠢吗?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桌,另一只手里一白玉酒壶轻轻摇晃,清澈的酒水泛着点清浅的粉色,看着很诱人,闻着微带桂花甜香,玉漠齐有些不喜,却一饮而尽。
临近酉时时刻,门外传来了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听得出来是有些内功底子的,那人侧耳听着屋内的响动,知道传出声如猫叫的呻吟时,才忐忑着步子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