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没有第七层这个突发的疑问而言,我更关注苍翼的出现,苍翼出现在SK大学的图书馆,无疑的肯定艾莫斯隧道一定就在那里,我想,在这之前,他已经无数次到过这里吧。
有时,也许新的问题可以作为暗示的谜底时,苍翼的出现提醒我想到那篇日记最后的内容,“……我随意的打着手电,那些光圈在地面和墙壁上跳跃着,等一下,我猛的停顿下来,看着那些光圈的时候,我突然像被电击了一下,自己倒抽一口气,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想,这就是暗示谜底的地方,秘密也随之隐露出水面,我在一家甜品小店里吃冰激凌,精巧的钢制小勺在冰激凌碗里慢慢下陷,像陷进流沙的小小宝藏,我杵着半边脸,冥想着……小勺、宝藏,两个差异很大的东西,那么,艾莫斯隧道在图书馆里或许并不是一条所谓形象意义上的隧道,可能是某样东西,关于这个假设的结论,我不是第一次这么想了,可我现在根本毫无证据证明,只是源于不可思议或是无从解释,这样猜测目前也许只有我自己觉得合理了。
在找到那个苍翼之前,唯一可以接近真相的,依旧是那座阴冷的精神病院。
不想去吗?我质问自己,太迟了,在心里,我已经在去的路上了,我早已在这条昏昧的迷途上走的很远了,我总是不记得上一次去探访智心距离现在间隔多久,我倒是清楚的记得,这回,该是第三次吧。
早晨6点钟我已经起床坐在桌子旁发呆,桌上放着咖啡,咖啡里放了糖浆,杯子已经不烫口了,放在桌边小盆栽里的一只蚂蚁闻着糖浆弥散的香气朝杯子这边爬过来,原来咖啡都凉了好一阵了,我才发现自己呆坐了近一个小时,我看了时间,现在还很早,7点钟还差4分,我整理了一下背包,其实里面的东西都没变,我只是重新把它们拿出来,又重新换了顺序把它们放进去,我打开那个厚厚的手抄本,提前把日期写好,这表明我又将去智心那里记载新的内容,我希望能有一些突发性的新进展,哪怕她主动跟我说一下关于苍翼这个人是怎样的,我很迫切的希望了解到关于游戏中这四个人的情况,可目前我却只能接触状况最糟的一个。
半山的狗尾草被风吹得摇来晃去,雾气散成薄薄的一层时,让狗尾草在早晨的光线里显现成淡紫色,这一带生长着许多这样的植物,我猜它本身不是淡紫色的,那只是光线照着的缘故,若是傍晚时分,这么远望半山,那些狗尾草会变成灰褐色或深蓝色。狗尾草的中间还生长着小小的淡黄色的野菊,花朵太娇小,太易被折断,风吹过去的时候,展开的花瓣被吹的朝下收拢在一起,像收起的折叠伞,把花蕊整个暴露在外面,风再大一点的话,也许整朵花的花瓣都会被吹落,完全就剩下光秃秃的花蕊,像弱不禁风的女孩被揪光了头发。强风只是偶尔吹几次,这些弱小植物在半山一丛一簇紧密的生长在一起,就算中间掺着几只已经掉光了花瓣的,但看上去很繁茂的样子,这一片绝妙的微小风景还是在这一路抓住了我的目光。
汽车这样行进的时候,对我来说实在是一种心境渐变的过程,我太容易随着窗外的风景起伏心情,看着下雨或是日落,心里也会悲凉一小会的。
我到达疗养院的时候,在高大的铁门外伫足了几分钟,这么早的时间,这里安静的连鸟叫声都没有,朝着那座石头修建的楼房望去,每个窗口里好像都有一双眼睛向着窗外眺望,在寻找着楼房外面可以埋藏自己秘密的地方,这座尖顶的房子让我觉得它像生在幽闭之处的一只怪兽,回想来时路上那些怡人的风景,这里更显得像一幅重墨画,突然就让我走进一种单调沉闷的颜色里,沉静、昏暗、掺杂着一点死亡,那是心灵的死亡。
看见我的时候,智心急忙拉着我的手朝楼外的草坪走去,上两回她和我的谈话都没离开过房子。
“快点走,我们到外面讲,这里不安全。”
我愕然,在我看来房子里面或外面都不安全。
智心拽着我的袖子,她的脚跟依旧踩在鞋子外面,有几次我看到她的脚几乎要完全踩到地面了,我忍住去提醒她,因为我觉得那样是多余的举止,智心一直把我拽到外面的矮树旁边,这里没有长椅或凳子之类的东西,矮树整齐的排在一起,大小不等的圆石在脚边整齐的排成栅栏的样子,把矮树围在一起,再成片的隔开,从而中间有了石子铺成的小路,被成片围在一起的矮树中间包围着草坪,这些绿地并不是嫩绿湿润的样子,而是比较干枯。智心蹲下身从矮树的树干空隙处钻进去。
“快进来。”她在里面的干枯的草地上唤我。
我随着她也蹲下身钻了进去,我的肩擦过树干的时候,树叶掉落到衣领里面,我害怕有虫子,赶紧伸手把树叶抓掉,并且极其敏感的抖动上衣,我实在是个很害怕和讨厌虫子的人,智心坐在草地上看着我,然后咧开嘴角呵呵的笑着,我觉得像回到孩童时期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在这些矮树围成的圈里,我,和一个精神病患者,认真的钻过树干准备说秘密的事情,还真的觉得很讽刺,其实看着她这么笑的样子,那一瞬我还真有点讨厌她,她的表情确实像极了划了一个口的萝卜,就跟那日记里说的没两样。
“你还笑的真不像话。”我看着远处的矮树说,实在不想看她那副嘴脸,她拉拉我的手指,示意我注视她,她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团纸。
“嗯,这个给你。”她抬着脸,前额的头发一直都遮挡着眼睛,她用手指拨了一下,除了让我有一秒钟看清了她的眼睛以外,那些头发又继续挡在她的眼前。
“这是……”我一边说一边拆开纸团。
“别拆。”她一下就攥住我的手。
“把它放好,否则,会被发现的。”
“为什么给我这个?”
“你知道,玩躲猫猫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吗?”
“你不会是打算玩躲猫猫吧?”我攥着纸团的手紧紧地握着,五个手指的指尖聚拢在手心里,手心的血脉通着心脏,至少在刚才那一秒的时候我觉得它是多么顺畅的流动着血液,直到这一刻像被夹子夹住一样赌塞了,我总是要面对智心前言不搭后语的状态。
“你回答我呀,是什么?”她眨眨眼睛看我。
“不知道。”我木头一样的答道,我为什么要回答这种蠢问题,而且我居然真的不知道答案,心里暗暗叫苦。
“嘿嘿嘿,你不知道吧,那就是四脚朝天。”她咧着嘴笑着,我必须原谅她是这里的病人,若是她在这间疗养院的大门外面和我相遇的话,我绝然是想揍她一顿的。
“如果我们玩躲猫猫的话,你会不会来找我?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来找我吧,我是这么想的,我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智心……”我想通透的了解和明白面前这个头发脏兮兮还经常把脚跟踩在鞋子外面的女孩内心真实的世界,恐怕这一世是很难做到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突然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谈论者。
她接着说:“我不记得太多事情,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你知道吗,我使劲去回忆的时候我的大脑像被夹在榨汁机里的柠檬,只要去思考,对我的折磨如同榨汁机使劲的挤压柠檬,那样很痛苦,请相信我,有一件事情我深信不疑,我不是第一次想不起发生过的事情,其实是第二次,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相信这两次之间是有关联的,而且是很深的关联,我希望有人来帮助我,可是我来这里以后从未遇到,直到你来了以后。”
智心,原来你真的知道艾莫斯隧道在哪里。并且,你一定找到过它。只是,你把那段记忆丢了。
“哈,你猜,失眠的时候我会怎么做吗?”她又咧开嘴嘿嘿的笑,垂在脸前面那些脏乱的头发跟着她的脑袋晃来晃去。
“我会戴着帽子睡觉,因为那样思想比较集中。糟糕的是,夜晚失眠后,早晨无法按照规定时间起床,我就一直睡着,我对自己说我病了,这是最完美的理由了,我对所有人都这么说。”
她换了一个姿势,仰面躺着,头发散乱在草地上,她的脸晒在阳光下面,其实算是一张白净的脸,只是黑色的眼圈很大很大。
她继续说:“有一次,我淋了雨,我想把鞋子弄湿,我记得小时候下雨天把鞋子弄湿的孩子都是坏孩子,结果,我生病了,后来痊愈的时候我发现生病是对自己的一场进化,因为我看清了那些护士在背后都说我是傻子的事实,所以我总想生病。”她说完以后就很久没说话了,只是看着天空里一小片云彩。
“智心,你提到过游戏,是什么游戏,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实在没办法想起来,不记得,完全不记得,实在没办法想起来,实在没办法……”智心摇着头,嘴里一只重复说着这句话。
“智心,你去找过艾莫斯隧道吗?”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她思考了一会,接着,我看到她的手臂开始摇晃,然后肩也跟着晃动,头也开始剧烈的左右摇晃起来,越来越剧烈,几乎是抽搐起来了,接着她大声的哭喊,在地上翻滚着,我陷入慌张无措的情形,只好大声呼救……
我在观察室门外等候了一会,医生出来告诉我智心已经平静了,现在在熟睡状态,因为他们给她注射了镇定剂,我离开的时候从观察室的玻璃小窗那里看到智心平静的躺在病床上。
在还没登上巴士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到拆开了纸团,上面写着:西鹿安街居苜町。
一个地址,仅此一个简单的地址,意义却变得多重性,西鹿安街,居苜町。去那个地方会见到某个人还是那个地方有能解释这些疑问的某样东西,那个地方藏着某种隐喻……或许别人看来还有更多的见解,但无论怎样,那个地方一定是可以获得更多答案的途径,去了,自然就会明白,她这么故弄玄虚的搞个纸团,为何不愿意采取直接告诉我的方式,也可能她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有,当我问到艾莫斯隧道的时候,智心会有那种反应,能引起抽搐的原因常见为癫痫,或者体温高热发生惊厥,智心的情况显然是排除这两种的,我知道有一种原因称为癔症性抽搐,由精神因素引起。智心就比较符合这种情况,也许她在受到外界因素的刺激下,而她的内心非常抵抗那个外因,就有了这种应激反应。
难道,她在抵抗艾莫斯隧道吗?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西鹿安街是个众人都很熟知的地方,在市区的最南面,那里的山坡较多,所有的房子几乎都是建在山坡上的,由低到高错落在一起,那是一条极具特色的街道,众多的商铺都以手工艺品闻名,几乎每一间店的店主都是自己亲手制作,作品也十分精巧别致,诸如手链、手环、挂坠、耳环这样的手饰品,也有手绘的衣服、裙子、包包等,再就是陶艺店和画坊较多,一些留学生把自己的作品放到商人的画坊里卖钱,多是印象派油画,模仿莫奈、雷诺阿、毕沙罗等印象派大师的作品,也有一些原创画也很受人喜欢。除了这些唯美的各式小店以外,穿插在这些小店间的精巧的面包坊和咖啡馆更是让人闻香驻足。店家们为数一半以上都是外国人,每一间店都是根据店家主人喜好的样式建造,可以看到尖尖的欧式屋顶,也可看到挂着灯笼的中式屋檐,有彩色的琉璃墙壁,也有复古的木纹雕花,这样一来,这条街便齐集了许多国家的文化和风情,我一直都是十分钟爱这里的,尽管我要转三次地铁,单是乘中央线就需要5个站的时间,我还是会每周都来游逛一次,哪怕那天我只买了一只铅笔都会有淘到宝贝那种喜悦。由此,西鹿安街在我心里占据了完美和钟爱的位置,也在这座城名声赫赫。提到西鹿安街大家都会讨论一番,然后筹划着一起邀约前往的时间。
晚饭的时候我在一间粥店里耗着,要是现在时间还早的话,我肯定早就奔往西鹿安街了,现在这种时间赶去的话,除了能看看星光以外,就剩一条漆黑的街道了。
寻找着艾莫斯隧道的答案,到现在为止,大概已经过去三周的时间了,我的手抄本里只是在不断的重新归整问题,然而一个答案也没有,此刻漆黑的西鹿安街里,是否正存放着我需要的谜底。
说到邀约洛克周一起前往西鹿安街,已经被他在电话里回绝了,他神秘兮兮的说他有一个重要的约会要去,只能让我独自前往了,尽管他也对西鹿安街同样热衷,但能胜过那种心情的,能让他暂时抛开艾莫斯隧道的原因,恐怕是去和女生约会吧。我却是有点急不可耐,以至于回到公寓后反而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做什么。
西鹿安街居苜町,一定藏了我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