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小子不要到处乱逛,最好别惹麻烦。”那人很恼火的朝苍翼大声说话,这一吼,惊走了栖息在树上的鸟,听得到鸟儿的翅膀扑扇的很厉害的声音,苍翼用手电朝来人的地方照去,谁知那家伙突然打开手里的探照灯,极强烈的光束瞬间弹出来,眼前刺白一片,刺的头晕,大家都用手挡住眼睛,苍翼跑回大家中间的时候,智心就死死的拉着他的手,智心觉得这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可怕,还从这个地方冒出一个很不友善的家伙,那家伙终于走到近处,他把手里的灯光调暗了一些,这下稍微能够看清楚来的人是什么样子,那人穿着连帽外套,帽子套在头上,帽子的里面还戴了一顶鸭舌帽,帽沿压的很低,只能看到鼻尖以下的脸,嘴唇和下巴,在灯光下,苍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的身材很瘦,那件外套像直接穿在一架骨骼上,这个男人叫吾元。
“把你们的邀请函给我看一下。”这个吾元讲话一直都这么粗暴。
“跟我走吧,可要跟紧了,掉队的话是要被野兽吃掉的。”吾元说话时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在蠕动着,若是露出整张脸,肯定十分狰狞。苍翼的拇指一直紧紧扣在手电的开关处,他要等这个如同凶兽一般的男人走在前面带路的时候好好瞧瞧他的背影,苍翼一开始就对这个人及其厌恶,并不是因为他一出现就大吼大叫,而是一种直觉,仿佛厄运会从这个人出现的那一刻就跟来了。
吾元在前面领路,四个人紧随其后,智心一直都死死的拉着苍翼的手,行走的途中,觉得小腿一直都被树枝划来划去,脚底软软的,应该是踩在湿润的泥土上,智心觉得一不小心脚下的泥土就会塌陷出一个坑,依赖着手电,她每走一步都很谨慎和吃力,听得到身后的希浦和小雨在细碎的说话。
“希浦,我们是不是再也不会回去了?”
“别瞎说?不会的。只是个游戏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觉得……我们……”小雨把声音咽了回去。
智心在车上的时候也悄悄问过苍翼同样的问题,苍翼看着窗户外,他什么也没说,他想起收到这份邀请函的那天,他还兴致冲冲的举着它去找智心,他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再也不用住在仓库的隔间里,他可以带智心去上等的餐厅吃饭,他可以开一间小店,经营那些年轻人都喜欢的时尚品,得到这些的前提只需要他,应该说是他们四个人一起去参与一个游戏。
此刻,智心特别想回头看看来时的路,转过头,除了堵在眼前的一片漆黑就只有遥远的几点星光在闪烁,身后和前方一样,都成了不可测的深渊。
这样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前方开始有光亮,向着周围晕开,手电的光开始变得很多余,前面的视线也越来越清晰,一座房子隐现出轮廓。
“请问,我们就是要到这个地方吗?”小雨用细小的声音问站在她前面的吾元,吾元没有回答她,苍翼越发厌恶起这个瘦削的男人来,这一路,他的背一直对着苍翼,稍微弯曲的脊柱,顶在身上的外套被风吹的摆来摆去,他提着灯,像一具骸骨在前面赶路。甚至有一瞬间,苍翼幻想着伸手抓住他的肩,会否突然扑个空,就像去抓一个亡灵,不过,他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吾元对着大家说道:“就到这里了,你们进去以后会有另外的人安置你们的。”吾元说完提着灯就走了,连头都没转过一次,苍翼突然甩开智心的手,准备追上吾元问问清楚,他飞奔着往吾元走的方向跑去,苍翼还没奔出一米的距离就停下了,吾元的身影早已无从寻迹,手电的光捕获到的,只是枝叶繁乱的树丛。
“苍翼,你快过来看这里。”智心手指着前方。
“啊!”小雨突然尖叫,猛的把脸转到希浦怀里。
“怎么了?”苍翼跑回来挡在大家前面,顺着智心指的方向,他看到一个人形的身影,仔细看,似乎那影子是跪着的,安静的跪在那里,似乎没有体温和呼吸,他慢慢把手电的光移到那个地方……
“呵,是一座塑像。”苍翼转过头说道。
“别害怕,只是塑像而已”希浦小声安慰小雨,这恐怕算是希浦从这一路走来说的第二句话了。
“这座房子好大。”智心顺着这座建筑的轮廓移动着手电的光束,光束在黑暗里散出晕来,照到远处像是笼着白雾,近处,能看到尘埃在飞舞。还好,房子的几处窗都亮着灯,尽管不能明朗的照耀出这里真实的全貌,但若是除去这些微弱的光,这里,实在像闭着眼睛的世界。
“我们进去吧。”苍翼走在前面,过了塑像,眼睛终于逃开了张牙舞爪的树枝,眼前出现的,是一条很宽的阶梯,厚重的大门前面立有几根石柱,除此,还立着两个人,他们穿黑色的短袖制服,袖口外露着结实的手臂,戴着黑色帽子,站在阶梯下,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孔。
“喂,我们来了。”智心仰着头站在阶梯下晃着手,她看到那扇厚重的大门打开了,强烈刺眼的光线让她瞬间就陷进一片恍惚,世界像是突然开始扭曲变形,或者应该说是无数只手把她强压在地上,针尖刺穿了皮肤,一阵恶心过后她觉得自己听不到自己说话,她隐约还看见苍翼一张一合的嘴,她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她想要抓他的手,她看到苍翼的眼神在挣扎,当她用尽力气伸出手指的时候,大脑和世界,也随之陷进一片空白。
也许,早就有一个本子载入了他们的名字,也许,那个本子叫死亡名单。
“那么,那扇门打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智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已经停止说话了,期间,她一直没有停歇过说完了那一整段很长很长的话,她还是抱着膝盖,没变换过姿势,只是说到累了她便侧靠在墙上。而我,并不算太安分,相较于一个精神病患者而言,这点我由衷惭愧,我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好动症患者,站坐交替,但我一直在做着记录,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字,这还要取决于智心的语速,智心说话的速度不快,所以,手稿记录的很完整。
事实上,她没有回答我问的那个问题,她站起身走了,她走的时候我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智心的衣服边有很多皱褶,由于她刚刚一直弯着膝盖的缘故,裤腿上皱褶的更厉害,智心的脚跟踩在鞋子外面,或许,她从来没有把整只脚放进过鞋子里去。
看着她走远了,走到走廊转角处后消失了,估计她顺着楼梯回了自己的病房,我也转身朝着门外阳光充裕的地方走去,留在这里,应该说这座楼里,光线再怎样好,也还是觉得有一簇阴郁在流动。我快步走出去,至少,如果智心不在的话,我是非常不愿意呆在这里的,这会让我害怕,我只是害怕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也许,还因为这些阴冷的建筑和这些病人面具一样的表情都让我浑身泛寒。
回程的路上,我坐在巴士里翻着手稿,一页一页的翻着,可我一次也没读它,尽管我做了记录,可智心说的话,我几乎没忘掉任何一个字,她像一台陈旧的打字机,把每个字直接敲在我的大脑存档处。
这仅此是个开端,我很想每次来的时候都能和智心着手谈论于“艾莫斯隧道”的一切,可是,她说的话在我看来都和这个毫无瓜葛,并且,这一切的真实性根本无从考证,她只是个精神病患者,我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态度,但是我一直都抱着绝对相信她的态度来到这里,可是现在,我甚至都开始怀疑上自己,怀疑自己的时候,甚至都会怀疑眼前看到的一切是否真实存在着。
我深怀着信仰,当神创造了一切,我的天父庇佑着我的灵魂让我的精神得以喘息和延续,让我有着信念,所以,我还这样活着,我深信,我们说谎,是因为我们害怕被惩罚,害怕成为罪不可赦的人,对于智心,她还信念着什么或者说她还有没有信念,我根本不知道,更何以存在惩罚,何以有让我不可信的谎言,余下的,她也只是在那间永远都不关灯的房间里睁着眼睛喘气。所以我绝对相信她的话,甚至有时还会替她难过。
在这种本来就莫名其妙的事情里做这种选择,何谓精神病患者,何谓正常人,在今时今日里早已不分你我,亦真亦幻的事情层叠交错在我们身边,谁能说永远对或永远错,或是绝对真绝对假,我既是步入了这个看似命定的谜题,就像孩子们置身进纳尼亚的世界里,只有相信困难是真实的,我才能真的把困难解决掉。
我在不同的地铁站转换着,已经进入市区了,脚下的轨道距离我的公寓也越来越近了,我本打算把这些新鲜的记录让洛克周也分享一下,刚拐进公寓的门,他正坐在电梯旁的椅子上翻一张旅游简介。
“你总算回来了。”他像是看到120救援队,嗖的站起来时脸上的肉好像还隐隐抖了一下。
“怎么了?难道你找到隧道了?”我也跟着把眼睛瞪的很大。
“去附近那家BeanStoryCafé我再跟你细说。”洛克周把背包甩到背上,像是里面装了许多他刚刚挖到的宝藏。
“太好了,我正饿的前心贴后背,这会轮到你请我吃华夫饼。”我在他身后嬉皮笑脸的搭着话。我特别想用手指在他背包上抠出一个洞,看看那只会说话的青蛙会不会蹦出来,和上次见面一样,我一直都觉得他鼓鼓的背包里一直都有这样一只青蛙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