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的四月,闲暇幽懒的时光。朝堂大殿也好,市井巷陌也罢,依旧一派祥和,平静无波。
我来到这里已有十余日,起先我尽量的扮演好一个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同时也对周围的一切充满这好奇。虽然是身居异乡……暂且这样说吧,但也是兴奋不已,这瞧瞧那看看,这董鄂家宅子也被我摸了个底朝天。等这新鲜劲一过,就只剩下空虚和寂寞。这古人的日子
也够无聊,这古代女子的日子更是了无生趣。以前觉得那些闺怨诗词无非是旖旎辞藻堆积成的空架子,现在想来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感。我好怀念我的21世纪。我好怀念我的电脑、网络、电视。
唉~我叹出今天的一千零八次气后,无力的趴在桌上。绿鄂看我这般,只道是我大病初愈,心绪郁结。便宽慰道:“小姐不必担心,李太医说了小姐您本就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只是因身子弱,又失足落入池塘,感染风寒才高烧不退。至于失忆一事您也勿需在意,身子健康就是上天福佑了。”
幸好这小姐是高烧不退,才让我找到个失忆的幌子。毕竟把脑子烧坏的大有人在,而我只是小小的失忆。我也挺想不通的,我明明是在洞庭湖落的水,怎么就穿到这董鄂家的池塘里了。可真应了黛玉的那句话。我也曾趁着没人跳下过池塘,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
“小绿鄂,你难道不觉得这日子过得也太无聊了吗?”
本想找个人抱怨,却不料这丫头尽心的很。抱来一大堆的书给我,想来也是这莘婈小姐平素喜欢的典藏了。但我只看到那些书用繁体字写的封面就头晕脑涨了,赶紧挥手让她拿走。谁知她撤走了那些,又抱着琴和箫到我面前。我苦笑了两声,心道,我的神呀,再如此我可真要穿帮了。我可没想到这董鄂莘婈还是个才女,琴棋书画倒一样也不落下。看来那些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只限于普通百姓。
我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好绿鄂,你别拿那些个东西了。”你拿了我也不会,只能干瞪眼,“不如你去找两件男装吧!”
她听了我的话一愣,疑惑道:“小姐,要男装做什么?”
当然是女扮男装偷溜出府,自从来到这里我还没出去见过外面的世界。说实话这董鄂府邸倒也气派,但看久了也生了厌。也不知这古时的北京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说起来我还没去过北京,现在可好连旅游路费都省了。
我半是劝说半是威胁,才让那丫头陪我换了男装。我照了镜子,很是满意。这董鄂小姐长得并不倾城绝色,倒也是明眸皓齿,双瞳剪水,肤若凝脂,樱嘴含丹。到底是十三岁的女孩,眉宇之间尽是稚气。漂亮倒是说不上,但也清丽脱俗。穿上男装又凭添了几分英气。恰如翩翩浊世佳公子。
北京城的街道古往今来都是一派繁荣景象。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水马龙的市井,层鳞栉比的商贩,络绎不绝的吆喝声。有人说宋朝时的GDP就大大地超越了今人,起初我是坚决不信的,但如今看到清皇城的盛装不由产生几分动摇。
“绿鄂,看到没,咱的回头率可是百分之两百。”我从来就不知自己竟有这样的魅力,想当初自己是丢在大街上就找不到人的大众脸。托这董鄂小姐的福,我可过了把美少年的瘾。看着路上那些偷看我的小姑娘,心里美滋滋的。
估计是受不了大家的目光,小丫头羞怯的低着头,问:“小姐,什么是回头率?”
“这个……回头率就是……”我一时语塞,正愁着如何跟她解释这现代名词时就听到前方一阵嘲杂。我赶紧拉了绿鄂上前看热闹。
“你好大的胆子,本夫人怎么可能赊你的帐!”
“既然夫人这样说,那还请您把银子付了!”
“你以为本夫人当真没钱?要不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顺了我的钱袋,还轮的上你在本夫人面前乱吠!”
……
“你看这夫人穿得倒是体面,做的事却……”
“你以为有钱人就大方,我看她就是想仗着有钱有势白得这店家的玉簪。”
我跑进人群,钻到最前方,只见一个华衣少妇,大概二十多岁。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身着百花银鹊大红穿花旗袍,柳叶睊眉轻蹙却显天然一段风韵,凤目含威满眼的轻蔑。气势凌人地站在人群中央。
“瞧瞧,整个一王熙凤。”我不禁笑道。其实我是极喜欢像王熙凤一般的女子的,处事果断,雷厉风行,一点都不输给峥峥男儿。我看这女子虽处在如此尴尬的境地,却风采依然,不露半分窘迫姿态,不由心生好感。
“王熙凤?”绿鄂满脸疑惑。我不做解释朝前走去,停在商贩面前,递出一锭银子,微笑道:“实在抱歉,我姐姐的钱遭小人偷窃。我赶回去拿钱,却不想还是迟了一步。”
商贩笑呵呵的接过银子,道:“哪里哪里,我就知道这夫人打扮如此华贵,怎会白拿人东西。”见风使舵向来都是生意人必备的特性,只要有钱,就是算打自己一巴掌也无所谓。
人群纷纷散去,那女子哼了一声,不屑的甩了甩衣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冷笑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管起本夫人的闲事了!”
绿鄂闻言不服,欲与之理论却被我拦下。这可是我在古代第一个想结交的朋友,可不能让她给绞黄了。
“原来姐姐不光美艳绝伦,还如此敏思聪慧。竟看出我是女子。”其实我还蛮惊讶她看出我是女扮男装。出门前我已让绿鄂将我的眉毛描粗,肤色也调得比较暗淡,再加上我本身走路时的大步流星,况且以一个十三岁孩子的身量,应难以瞧出端倪的。
“你这小妮子倒是嘴甜。告诉你吧,你是伪装的很好,但你的耳洞让你露了马脚。”原来是耳洞!下次可要注意了。不过看来我刚刚的话对她还挺受用的,她对我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多谢姐姐提醒。我看今日我们姐妹两也是有缘,我叫裴铃,不知姐姐芳名可否相告?”我本想说我是董鄂莘婈的,但心想这女子是我裴铃想交的朋友自然要用我自己的姓名。在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至少眼前的这个朋友必须是我裴铃的。
“别姐姐长妹妹短的。我的亲戚可不是那么好攀的。我叫月桦。恩,郭月桦。”她漫不经心的抚了抚胸前的八宝跃鲤璎珞圈,笑着说道。我心知她是认了我这个朋友,正想掏个联系方式,却见一老者从街角跑出,口里直嚷着:“抓小偷呀!那个穿蓝衣的小子偷了我的钱袋!”
我回头一看果真有一蓝衣少年匆忙穿越人群,向远处逃跑。我嘴角一勾,道:“月桦姐姐,你刚刚不是呕了一口气吗?小妹这就帮你报仇。”说完便去追那贼人。
我在现代就是全校的短跑冠军,抓一个小贼自然是不在话下。可偏偏是这十三岁女孩的身子,手短脚短,体质又不好。愣是追了两条街都没追上。不过我看那小贼也定是累了,逃跑的步子明显慢了下来。虽如此我跟他的距离仍有一段。
我心下一急,觉得视线竟有些模糊。这董鄂小姐的身体真是有够呛,看来必须速战速决了。只见眼前一抹蓝,我猛地飞身扑去,将那人扑倒在地。
“大胆!”蓝衣少年怒喝着想要反击,却被我将双手反剪到背后。我又用脚抵住他的膝盖。接着扭转他的手臂将两个大拇指扣住,用一只手掐紧。再用另一只手取下他的腰带,把他捆了个结实。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全都得益于我在现代学了三年的跆拳道。当然我用的都是巧劲,真正比起力气,我可是一点也不讨好。不过这少年也奇得很,我追了他两条街,他竟一点防备也没有,刚才反击前的停滞让倒是我钻了空子。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松就将他搞定。
那少年约莫十五左右,身穿刻丝盘鲛海蓝褂,内配着攒丝银勾倭缎白衫,系着五色丝穗,登着青缎朝靴。穿成这样出来偷东西,可真对不起这一身衣服。
“大胆刁民!看爷不诛了你九族!”他扭过头,恶狠狠的盯着我。让我不由脚下一软,暗骂自己没出息,竟被一个小孩的眼神吓着。不过这孩子倒也俊俏。鬟若刀裁,剑眉如墨,粉砌却刚毅的脸庞,眼眸中不时流露出几分戾气。假以时日定是个貌若潘安的料。不过脾气太差。诛我九族?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把他给拆装重组了!
“我现在以偷窃罪逮捕你。你现在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呈堂证供!”这好像是香港警察惯用的台词,是不是该换个说法。我想着是不是该加上个“我代表政府,消灭你!”又想着封建社会哪来什么政府。只听他大骂:“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把脏水都泼到爷身上了!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我知道我很大胆,不用你一再强调!”这孩子开口就是大胆,听得我都腻了。不过偷了东西还被人逮了的贼却理直气壮的,我倒是头回见。
看着周遭的人都围了上来,我的兴致更高了。嚷着:“大家快来看呀!这小贼竟然去偷一个六旬老人的钱袋!真是没有良心!”其实我并不是为难这孩子,我只是想让他明白做贼也要有道德底线。那些富人的钱,你可以去偷。因为他们的钱都是靠欺压百姓、玩弄权势而得,是不义之财。你拿去解决你的温饱算得上情有可原。但你去偷孱弱老者的钱就是泯灭良知,天理不容!
少年的怒骂声被人群的议论声掩盖。大家的指责让他又气又羞。
“真是世风日下呀……”
“这么俊的公子竟是贼,想不到……”
“穿得倒是人模狗样,做的事这么下作……”
“我怎么瞅这公子倒是有点像十四爷……”
“胡说什么,人家十四爷岂也会让一个黄毛小子给捆了!”
……
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竟然产生几许不忍。“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我哄散人群。蹲在他前面,忽略他眼中的杀气,语重心长地道:“不是我故意为难你。只是盗亦有道。贪官污吏,土豪恶霸,你偷了我绝不抓你。可你不该偷那本为穷苦之人的财物。相信我不说你也明白,那些在社会底层的劳动者受尽剥削与压迫,食不果腹,衣不避寒。若你再动他们的念头,不是要把他们逼上绝路吗?”他一怔,看我的眼神也敛去了杀气。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怎样开口,只“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真是倔强,不过表情倒是可爱。一副受了委屈却不知如何开口的孩子样。毕竟只是个孩子没必要做过多纠缠了。
我刚准备帮他松绑,就看见月桦带着绿鄂赶来。绿鄂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月桦姐姐却是气息平缓。我迎上前,道:“姐姐好风采!”月桦轻笑道:“我们满人的女子怎可跟汉家女一般只会做绣花枕头。”
月桦一偏头看见被我绑在路旁的蓝衣少年,大惊叫道:“十四弟!”
“八嫂,快帮我扒了这刁民的皮!”少年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