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木下至马来,看了看周围之景。此时正是暮冬开春,近处一小溪正费劲地破冰流动,远的看不大细致,只知新芽初发,带着一片生机盎然。
看着看着,他又一阵怒火中烧,一拳直往那旁边的枯树上招呼,那枯树顿时折断倾颓,而云木手上刚刚止住血的割伤,又一次鲜血迸流。
他小心翼翼地解下额上头巾,随意包裹了伤口,心中念道:“想儿,这伤痛化为实质倒更是好受些……”
如果有人熟识旧时京家中人,便会知晓,京贵妃的闺名正是京想。
云木呆立了许久,似想起了什么,从那置于烈马的包袱中掏出了一把萧,吹了起来。
箫声呜咽悲凉,吹箫者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问途中,看尽多少花落,却难道人间天上,终有何归处?寻寻觅觅,流离失所,以回护,一人一城一诺。流年似幻梦,若魂归故里,醉生梦死,一世痴狂,又有何畏惧?穷尽一身技,却无处藏匿,尘封回忆,功过亦无冀,勿闻勿听……”
一曲《偃月流华》终了,云木失心疯般大笑起来:“醉生梦死,一世痴狂,又有何畏惧?我这一番痴心于你而言想必是可笑之极……想儿,你好残忍……十七年来,不曾入梦……你定是恨极了我们云家人罢!”
当年京家华家燕家云家,并为京城四大家族,京家隐隐有领头风范。四人,既分别是这四大家族的一家之主,又是结拜过的好兄弟。然京家巨变,华行揪出京家通敌叛国罪行,云信从旁佐证,燕忠生性蹩脚于言,不善与人争辩,朝堂之上,他一人难敌二人。于是京家就此坐实了罪名,瞬间垮台灭族。
当初,因着京文、华行、燕忠、云信四人是结拜好兄弟,他们的子女自然也熟识交好。京天,京想,燕雷霆大哥还有他四人年纪相仿,从小便是一起长大玩耍。那年,京想豆蔻年华,他们四人曾踏春出游。他还记得那天京想一袭嫩黄衣裳,巧笑嫣然对他道:“云木,近来我闭门,便是在偷学霓裳羽衣舞,你肯定会吹这首曲子吧?趁着这边人烟稀少,我跳与你们几个呆木头看看。”
他精通音律,自然懂得。当他箫声起,京想随之起舞。
京想身姿轻盈,舞姿曼妙,袖带当风,绿地黄裳,宛如羽蝶翩跹,琼楼仙女,看得他们一行人呆头木脑,他一时竟也忘了吹箫。直到一舞毕,京想取笑道:“云木,回神啦,瞧你这呆鹅模样。”
他看着自己的脚下,依然是绿地,较之那年踏春,更为深暗,然而那黄裳起舞之人……想儿,我是呆鹅,我宁愿是呆鹅!
思至此,云木涕泪并下。
他举起手,被鲜血染红的灰白头巾猎猎飞舞,蹈出一片凄迷。
以吾之血,祭汝之魂,魂兮魂兮,可否……归故里?
但他又颓然放下:想儿,这头巾,云木永为你系,奠你之魂,愿你魂安魄定。这故地,让你伤心,想必你是不愿回来了。只是,我这故人……
念你之深,思你之切。